《王的奴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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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奴扈- 第2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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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临行前

送走采妩,画楼上楼,才知道素约和清歌都睡下了。

白云归依旧依偎床头看书,目光恬静,淡淡橙色光线笼罩他的侧颜,坚毅轮廓线条柔和,有种年华内敛的俊朗。

看到画楼进来,他把书放下,问她:“李潋之来做什么?”

“不是李潋之,是李方景。”画楼笑道,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今日时机不巧,没有跟他单独说话,不知他为何南下。我听奥古斯丁的口风,他大约是疲于应付官场,想隐退田园……”

白云归眸子微黯。

政治黑暗,他是知道的。可像他这种性格,放弃了如今的一切,等于放弃了前半生的梦想。

慕容画楼手段太过于强硬,把他一下子就从陆军总司令的官位拉下来……可若没有画楼,他是难以下定决心的。

李方景倒是干脆。

“国内政治乱得一塌糊涂,的确叫人难以忍受。可说放下就放下,他是个不错的……”他微微叹气。

画楼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笑容恬柔:“并不是他很厉害。能轻易说放下,因为他是局外人……”

白云归微怔,细细思量这话,心田的沉重负担又轻了几分。

他在这个局里十几年,自然舍不得;慕容画楼和李方景冷眼旁观,才能理智又果决。

他伸手将画楼搂在怀里,半晌不语。

而后的几天,画楼开始盘点白云归的财产,把能带走的,准备全部带去香港。

他的私产不多,却足够他们一家四口下半生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奢侈。

听闻这个时期的军阀都富可敌国,白云归算得上清廉的。

采妩也留下来帮着打理画楼的行李。

她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白云灵和卢薇儿来瞧过她数次。只因为白云归去世,气氛显得沉重。

白老太太一听画楼要带着孩子去香港,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官邸看画楼,反对得很坚决:“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这个小的孩子,如何生活?在俞州,咱们还能相互帮衬。”

这是明面上能说的理由。

还有不能说的:画楼年轻,她刚刚满二十岁,如今又是新时代,叫她一生替白云归守住?只怕很难。特别是去了香港,画楼可能要改嫁的,难道叫清歌和素约改了别人家的姓?

老太太最不放心这点。

老太爷也不同意画楼走,他的理由很直接:“素约你可以教她,清歌怎么办?画楼,你不能把男儿养在妇人塌下……”

白家人的意思,定是要留下孩子。画楼最好也留下,她若是执意要走,就白家也不强求,孩子不能带走。

白云灵和张君阳也劝她:“香港再好,也是人生地不熟,要是有事,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甚至卢薇儿都反对。

画楼沉默不语。

老太爷和老太太劝她,她态度恭谦温顺;其他人劝她,她则笑容冷漠疏离。这边应付着白家众人,那边叫副官收拾行李,根本不听任何人劝的架势。

白云归原本有心为难她,让她自作主张。

可听闻了白家人对她的阻扰,又有些心疼。

“我见见爹吧。”白云归道。

“暂时不行!”画楼道,“如今局势还算好的,你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年纪,这样莫名其妙装死,老爷子不能理解。他要是执意让你回去,只需要透露一点口风,咱们哪里都去不成了。”

是啊,如今白云归的处境并不算太坏,只是他自己心中疲惫至极。

在外人看来,他没有放弃的理由。白云归也想知道,慕容画楼迫不及待让他下野,到底是因为什么。

“画楼,你为何非要我现在就放弃?等我们离开了俞州,你就不再是将军夫人,只是个平凡妇人,将来很多事不会像现在这般便宜……”白云归望着她,声音微低。

为何?

因为再不走,过几年南方会打过长江,形式上统一了华夏。可统一的过程是要流血的,白云归真的放心把自己的嫡系交给总统和总理吗?

他会更加舍不得。

可他不放手,就要自己去打仗。

骨肉相残,到时他会更加痛苦。

熬过了这些痛苦,会有短暂的平静,可政治的诡谲依旧翻云覆雨,他能次次都平安避开吗?

等他真的平安避开了,华夏全面抗战也开始了……

那时,他不可能再走了。

那场战争惨烈又悲痛,它没有后世历史课本或者电视电影里的激励人心,有的只是狼烟四起的荒芜、国破家亡的悲怆。作为妻子,她不想丈夫参与这场战争。

她不想涉足战争。

“你还是舍不得?”画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眸光微敛,眼神晦涩不明。

“我向来不对失去的东西留恋!”白云归淡然了几分,声音也轻盈,“既然你帮我做了决定,我没有不舍!倒是你,将军夫人的身份说不要就不要,让我诧异。”

画楼这才明白过来,欣慰里也含了愧疚。她不应该猜忌他的。

“我没有不舍。”画楼抬眸,慎重望着白云归,“生活里的荣华富贵,这几年我也享受过,不过尔尔。可安逸和平静是权势换不来的,白云归,你不是说,当初流血革新,建立民国,是想让我们的后代过上不一样的日子,成为新时代的人?我们离开俞州,过简单的日子,孩子们长在新环境,不走我们的老路,不好吗?”

“好。”白云归忍不住笑,声音暧昧起来,“你一个小女子都有这等豁达,难不成独独我放不下?这些年,权势和富贵,在我心中亦不过尔尔,唯卿是此生挚爱!”

画楼心中一动,伸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唯卿是此生挚爱……

他总是会说这些叫人心湖荡漾的话。

可唇角的笑,不自觉流露。

“孩子你准备如何带走?”白云归问画楼,“你不能再叫父母伤心了……”

慕容画楼沉吟片刻,才道:“你去了,爹娘早已伤透了心,除非我留下来,否则他们怎样都会伤心。将来总会明白我的,现在就让他们恨我吧。我准备让杨嗣发帮我。”

白云归葬礼过后的第十天,杨嗣发就任南方政府陆军总司令。

听到画楼的口气,她都打算好了,白云归只得同意。

杨嗣发听说画楼要南下香港,错愕不已。

然后又问:“是将军的意思?”

画楼颔首,道:“我们准备去南洋,先在香港落脚,以后可能是去美国。白家那边,我只怕说不通,将军又是不能露面的,您帮帮我……”

杨嗣发狐疑看了慕容画楼。

白云归真干脆,断得这样干净。不过他走了也好。他走了,东南的部队便都是杨嗣发的。

他最愿意看到白云归远走他乡。

“夫人什么时候动身?”杨嗣发问道。

他这样问,就是同意帮忙了,画楼不免欣慰,笑道:“还有四天就是三月初一,我想那天走。”

她家里的东西这几天收拾得差不多,只等白家那边同意了。

“好!”杨嗣发斩钉截铁,“夫人准备好行李,三月初一我派专列送夫人南下。”

画楼说了句多谢,便把结果告诉白云归。

真的要走了,白云归整个人没有了前几日的郁结,反而对新生活心生向往。

画楼又去了白公馆。

自从白云归去世,她第一次主动出门,从前都是白家人去官邸看她。

老太太惊喜不已,却又想起白云归,顿时拉着画楼哭起来。知道白云归遇害,她病了十来天,如今还是虚弱不堪。

“可千万别想着去香港,啊?”老太太仍不放心,叮嘱她。

画楼声音微噎,道:“娘,我都听你的。”

她终于答应,白家众人皆心底松了口气。

可第二天,便有杨将军上门,跟老爷子和白嗣立在书房说了半天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爷子对家里众人道:“画楼三月初一带着孩子去香港,最近要是没事,你们都去看看她。”

声音里有些不舍,却没有犹豫。

女眷们目瞪口呆。

白甄氏没有抬眸,却缓慢舒了口气。她可怜慕容画楼,却也真的不希望画楼留在俞州。

老太太声音打颤,问老太爷:“怎么又要走?画楼说她不走的……”

“政治上的事!”老太爷含混道,“画楼不走,旁人怕不安心,清歌和素约也别想消停。让他们去吧,杨将军会照顾他们母子,等画楼安顿好,会来信报平安的。”

老太太掩袖而哭,却没有再说让画楼留下来。

几天后,白家众人纷纷来官邸,向画楼辞行。

临行的前一晚,一切皆准备妥当,白云归对画楼道:“趁着夜色,我想去祭拜罗庭,以后不晓得还能不能回来……”

罗庭是罗副官的名字,他葬在白云归的墓地里。

画楼道好。

白云归的伤势好的差不多,穿了副官的军服,跟着画楼去了墓地。

繁星满碧穹,却没有月色,墓地里蛩吟遍地,荒凉又阴森。

易副官停好车子,画楼和装扮成周副官的白云归徒步往墓地西北角走去。

暗淡光线里,依稀能看见一个纤柔人影,跪在白云归的墓前。

画楼和白云归顿时心生警惕,两人各自将脚步放缓,往墓碑后的阴暗处躲避。

第273章 远行

暮野四合,晦暗夜色中,跪在白云归墓前的身影单薄纤柔。

她跪着,皓腕微抬,轻轻拭擦着墓碑上那帧照片,动作缓慢又轻柔,无限怜惜。

缓慢中,她的吻落在冰凉的墓碑上。

淡弱光线中,慕容画楼只能感觉,她是如此悲痛欲绝。肩头微微起伏,那人顺势搂住了墓碑,似搂住了白云归结实的肩头,削瘦肩膀耸动着,那是她无声压抑着自己的抽噎。

不管如何压抑,夜风下方的慕容画楼和白云归还是听到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哽咽。

她的身子颤抖越来越厉害,哭得越来越凶。

压抑不住的哽咽声,也越来越多,很清晰听到女子的哭声,撕心裂肺般却强忍着,声音悲怆又低沉。

画楼终于能肯定对方的身份。

她云髻高鬟,气质灼烈,跪在痛哭,身影柔弱又不失风骨,是云媛。

她想起白云归葬礼那天的云媛,一袭黑衣,冷漠又疏淡,目光却一直不看棺椁。辞别的时候,她跟画楼说节哀,声音嘶哑,眼波盈盈欲碎,却不肯在人前流露一分。

她这样哭……

既然如此在乎他,当初为何要离开?

画楼从未想过云媛为何离开,因为云媛骄傲,一直没有出现在她生活里让她烦恼。她很坚强,用她年轻美艳的生命,盛开灼目繁华,过得风光无限。

如今,白云归躺在一柸黄土下,她是不是心生悔意了?

画楼侧眸,看了眼白云归。

白云归神色错愕又迷惘,望着云媛恸哭的模样,他的表情怅然,宽阔肩头有了几分落寞与寂寥。

画楼想起那晚码头上他送云媛走,也是这种表情。

他的心,被触动了!

鬼使神差间,画楼紧紧攥住了他的胳膊,那青灰色尼龙军服在她指缝间,咯得手很疼,指甲甚至断了一枚,疼痛从青葱指尖滑向心头。

白云归吃痛,一下子惊醒般,回过神来。再瞧慕容画楼紧紧攥住他的手,瞬间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暖意,他顺势搂住了画楼的腰,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她是害怕他朝云媛走过去吧?

白云归没有想走过去,他只是心口发疼。倘若说以前一切皆是伪装,今晚的云媛是真实的,他见过她这样哭,是完全卸下了自己的防备,是悲痛欲绝的哭。

在一起的七年,他对云媛很好,以前他以为云媛不在乎,不珍惜。

原来她搁在心里!

这就够了,就算回不去,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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