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青衣磨着牙,还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小本生意……”
青衣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怕再拉伤刚处理好的伤口,真想一脚将他踹出去。
肖华转到时间,取了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出来,“换换吧。”
青衣随手接过,发现竟是一套洗得干干净净的女衣,愣了一下,心里竟有些酸不留求的味道,探头往里屋望去,“你在这里养了女人?”
肖华‘嗯’了一声,端了被装着血水的铜盆出去。
青衣心里一堵,随手将手中衣裳搁在桌上,“我在客栈有衣裳,我回客栈换。”
房门打开,外头灯火通明,火把来来去去,青衣知道,那是搜查刺客的官兵。
以她的身手可以避过官兵搜查,但攀上爬下,肩膀上的伤会被再次扯开,就算她回到客栈,换了衣裳,血迹也会渗出,那身白衣,绝对掩不去身上渗出的血迹。
而楚国公府,离得太远,她潜在水中,已经失血过多,身上乏力,又经过刚才拨箭割肉的一阵痛,哪里还能有力气攀檐跃墙这么远的路程。
肖华对她的话,听而不闻,泼了脏水,又涮过盆子,坐到灯下,随手取了本书看,“里间没人。”
青衣瞪着那套衣裳半晌,最终仍捧了走向里间,回头道“不许偷看。”
肖华眼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
青衣望着那双眼,那抹心,心猛地跳了一下,就象地面上钻出好多钢刺,扎脚一般,飞跃进了里间,扯下门帘。
门帘落下,肖华眼里的笑意敛去,随之笼上一抹凝重。
没一会儿功夫,里头传来青衣骂声,“你是恋童吗?”话刚出口,话声嘎然而止。
肖华无奈摇头苦笑,这些衣裳是她十三岁时所穿,这时的她比那时高了许多,自然短小。
青衣望着衣角绣着的‘青’字,眸子阴晴不定,她府中过去的旧衣的衣角也都绣着‘青’字,她曾问过小桃,小桃说她以前怕洗衣房的下人弄错衣裳,件件衣裳上都绣着个‘青’。
而手中衣裳虽然干净,却是半旧,看得出是有些年份了,“你一直留着这些衣裳?”
外头无声。
青衣心头千千转转,乱麻麻一团,“你喜欢我?”
肖华的声音,这才淡淡飘来,“穿衣吧,你那身衣裳再不处理掉,万一搜到这里,难保惹出事端。”
青衣想到管家和母亲的那些话,轻咬了唇,眼竟有些湿,如果母亲不拦着他与她,或许他们之间不会是现在这般。
或许也就不会有与平阳侯之间的那场孽缘……
166 一唱一合
肖华将青衣换下的夜行服和带血的里衣掷入火盆,在上头不知撒了些什么,那些衣裳片刻间就化成灰烬。
青衣静静地看着,蓦然想起,她出殡时的那场屠杀,当时她的的确确看见遍地的尸体。
后来打听,却说那里根本没有发生过屠杀,因为没有看见一个死者。
问道:“这东西如果沾到人身上,会怎么样?”
肖华收起小瓶,幸手一撒,不知丢了些什么出去,满屋的血腥味也随之消失。
“尸骨全无。”
青衣眸色一暗,“我曾亲眼看见一场屠杀,但后来打听,竟无人看见他们的尸体。”
“你是说当年给你送葬的那些人?”
“你知道?”青衣审视着他的眼。
肖华隔着摇曳的光晕静看着她,半晌,幽幽道:“如果我说,那些尸体全在我手中药粉下化得一干二净,你会如何?”
青衣呼吸一窒,本以为他要么会装作不知,要么就会百般掩饰,万万没想到,他竟这般坦然承认。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又听他缓缓开口,“过了的事,再追究下去,不过是平添心头怨恨,何必。”
“恨谁?你……还是平阳侯?”青衣感觉心口上象压了块大石,重得令她喘不过气。
“月夫人。”他薄唇轻启。
青衣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反驳维护母亲,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是啊,那是母亲与平阳侯之间的交易,平阳侯不过是照着母亲的心意办事,真要追究。该憎恨的却是母亲。
“你到底是谁?”
“你想我是谁,就是谁。”
青衣哽住,这算不算是承认他就是平阳侯?
如果他真是平阳侯。想着过去的那些叫人痛不欲生的纠葛,终是难以面对。
倒不如肖华便是肖华,不再是他人。
忽而笑笑道:“你是肖狐狸。”
肖华从上回给她疗伤去毒,就没指望再骗得过她。
此时见她如此,知她是自欺欺人。
心间苦涩,她终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个坎。
也是一笑,“也好。”
烛光随风轻摆。二人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阵,青衣悠悠开口,“最近,我模模糊糊想起,以前你时常在树屋陪我看星星。不如。你再陪我去看星星吧。”
“好。”他眸色微微黯了下去。
青衣听见官兵搜查到了门口,但此时衣裳已换,而换下的衣裳已经处理,“最官兵离开,我们就去。”
他柔声道:“好。”
门‘哐’地一声被人撞开。
肖华抬头,门口迈进一个傲慢的一身铁甲的官兵,看衣着不过是个小头领。
那人扫了眼屋中,视线落在青衣绝色的面庞上,青衣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式。两眼放了光,却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想模样来,喝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青衣看不得这些狗仗人势的德性,秀眉一竖,就想发作。
肖华却将她搁在桌上的手,轻轻一按。也不起身,“官爷,这时候强闯民宅,有何贵干?”
那官见二人见了他不起身,已经不悦,这时肖华又不答他的话,反而问三问四,怒道:“本官搜查刺客,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整理医书。”肖华这次倒是答了。
“那她呢?”那官手中马鞭一指青衣。
“等他。”青衣寒着脸。
那官又问青衣,“他是你什么人?”
青衣只是冷笑,她与肖华之间有什么关系,跟他人什么关系?
那官见她不答,可见并非兄妹,脸一沉,道:“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必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人……”
外头传来一个声音,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有人回道:“回李大人,汪大人正在审问里头的一双男女。”
那被叫作李大人的的人象是惊了一下,“里头有人?还是一双男女?”
“有人,确实是一双男女。”
又听屋里喝道:“来人,把这对狗男女给我绑起来,带走。”
李大人‘哎呀’一声,匆匆进屋。
入屋便看见汪大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再看屋里案几边坐着的两人,男的二十上下,神色淡淡地,看不出喜怒,而女的冷着一张脸,只得十四五岁,模样却是秀绝天下,然她眉间笼着的煞气,却叫人瞧着生寒。
这李大人曾在楚国公帐下呆过,青衣没失踪前,他曾见过。
那时虽然比现在小上几岁,但这么个玉雕出来般的小姑娘,他见过哪能认不出来。
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叫了声苦,真恨不得把身边这汪大人一巴掌扇到太阳洋去。
汪大人见了他,看了青衣一眼,立刻邀功道:“李大人,卑职抓到两个狗……”心里却想着,李大人不贪女色,等捉回去了,关在大牢里,这丫头就由着他玩了。
李大人恼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正要一巴掌盖过去,人影一晃,青衣已经到了面前,不知她怎么一揪一丢,汪大人已经滚趴地上。
青衣上前,一脚踏在他后脑勺上,狠狠地将他的口鼻撞在地上,那张肥脸在地上被压得变了形,门牙磕掉两颗,鼻血糊了半张脸。
汪大人想起身,可那只小脚就象在她后脑勺上生了根,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出身来。
好不容易等那小脚一松,正想爬起,那只小脚又极快地踩下,这回却踩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挤成一堆,令他虽然难受。却也看见眼前情景,口中勉强能发出声音。
流着口水,不清不楚地骂道:“大胆刁妇,你敢对本官无礼。不想活了?”
青衣脚上用力,汪大人只觉得自己的头要被踩扁,痛得一阵惨叫。见李大人怔着不出声,叫道:“李大人……李大人快拿下这对狗……”他被磕掉了两颗牙,口不关风,说出的话有些不清不楚。
李大人厉喝道:“闭嘴。”口口声声狗男女,这话被楚国公听去,挨打事小,大好的前程可就没了。
撇开脸。不忍看汪大人的猪头惨象。
向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的肖华道:“李某不知肖公子在此,实在是……”
“哦?”肖华淡淡开口,截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知道我在这儿。就可以欲所欲为?”
李大人一哆嗦,这里从着的这位,虽然没官没职,但朝中上下官员,谁不给他三分面子?他这个么小官,连他身边都站不上。
这一位已经是不能惹的了,这里还有一位碰不得的,偷睨了青衣一眼,见青衣向他冷眼瞥来。吓得一哆嗦,连道:“不敢,不敢。这厮是新来的,不认得公子和小姐,我也是听说他往这边来了,才死赶着过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还望肖公子和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汪大人被他一声吼懵了,又见他对这二人这么恭敬,赫然醒悟,怕是惹了惹不得的人,眼珠子乱转,但这明明是一间很普通的药局,而这两位的衣裳也不华丽,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青衣知道这个姓汪的怕她,是因为怕她父亲,冷笑了笑,今天还真要仗一仗父亲的势,拨出赤水剑,弯腰,用刀身在李大人脸上被挤出的肥肉上蹭了两蹭,道:“我的刀子锋利,如果不小心伤了大人,可如何是好?”
汪大人只觉得那剑寒气逼人,知道是把利剑,嘘得魂飞魄散,鬼叫道:“你别乱来,我可是朝庭命官。”
青衣虽然失踪这些年,但当年的恶行,有几个人不知?
就算她今天把这姓李的伤了,杀了,楚国公也能把这事抹平,就算暂时不把他们怎么着,等秋后算账,更叫他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汪大人心惊肉跳,只求自保脱身,道:“那也是小姐正当防卫。”
汪大人的官比李大人高了不少,李大人听了他这么说,哪能不知姓李的是在跟自己撇关系,更肯定二人是惹不起的角色,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他现在装孙子,话也已经入了人家的耳了,被挤得通红的猪头瞬间惨白。
急嚷道:“小人不认得贵人,多有冒犯,大人不记小人过……”
肖华连眼角都不朝地上猪头瞟一眼,不愠不火,慢条斯理道:“汪大人说的哪里话,这位李大人也是秉公办事,要搜就赶紧着搜吧。”
汪大人听了这话,脸都变了,“不敢,不敢。”
肖华拨了拨灯芯,“这回,你还真得搜,如果不搜,这事闹出去,我和她还真脱不了关系。”
汪大人越加心惊,“肖公子这里哪能有什么关系?”
肖华微微一笑,神色温和,“汪大人如果不搜,就请楚国公亲自过来搜搜。”
汪大人不知肖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看肖华神情,如果他不搜还不行。
只得壮着胆子赌一把,“那李某得罪了。”
肖华淡道:“请。”
汪大人只好象征性地四处看看。
青衣脱下的衣裳已经处理,而她打人,用的是没受伤的手,脚下虽然用力,却也没拉扯到肩膀箭伤。
别说汪大人只是做做样子,就是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但这么一来,他和青衣都不会有半点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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