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红惊看向他,是她熟悉的,如同冰石的英俊面庞。
那双眼里从不含任何感情,但说出的话,绝不容人怀疑。
十一见丹红神情有异,但既然夜要压低声音,就是有不想她知道他所说的话,不管如何好奇,也不能去问。
夜瞟了一脸好奇的十一一眼,接着低声道:“正因为小十七,姜国才与越国解盟反面。”
丹红整个人在夜怀中僵住,如同石头人一般。
不知是惊,是喜,还是忧。
她不知丹心为什么将成为姜国太子,但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丹心还活着。
虽然不可思议,但夜从来不是胡乱说话的人。
而且姜国与越国解盟之事,是她亲眼所见。
想来是夜晚归的这些天,得知了姜国反目的原因。
她对夜的话,不会有任何怀疑,但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一时间让她无法消化,只是愣愣地看着夜。
夜说完这些话,慢慢退开,放开手来,将拽着自己衣襟的手扳开,令她躺好,站起身来,步下床榻,仿佛什么都不曾说过,也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丹红手中紧拽着那个瓷瓶,终于失控哭出了声。
是喜极而泣,也是痛极而泣。
喜,自然是丹红尚在人世。
痛,是因为她知道手中拽着的是什么,淫蛊的解药。
这东西被大巫师看得如何重要,丹红再清楚不过,要得到这解药,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无法想象。
她不知夜用什么办法得到,但有一点可以清楚,夜一定付出相当可怕的代价。
夜为她所做,太多,太多。
如果夜是爱她的,她可以倾自己一生去爱他,为他做一切,能为他做的,以此来回报于他。
可是他心里没有她,就算她为他填上性命,也暖不了他孤寂冰冷的心。
他不需要她。
丹红心里痛极,宁肯他什么也不为她做,任她死去,起码可以心安。
但如今她如何心安?
即便是给她做牛做马,也无法心安。
夜不再看丹红一眼,大步向外走去。
十一看着嚎嚎大哭的丹红,又看向走向门口的夜,杵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子,是让她去安慰丹红,还是跟他一起离开?
不知丹红为何而哭,就算安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丹红哭得痛心裂肺,这么走了,又太满情寡义了些。
正左右不定,夜冰冷的声音传来,“不走?”
十一轻嘘了口气,不放心地望了望仍在痛哭的丹红。
继而想到,她肯这么哭出来,便是去了死心。
这时候,不该去劝慰什么,而是由着她独自发泄。
放松手脚,向门外溜去。
夜看着小心翼翼的十一,不禁哑然。
深眸不由地暗了下去。
这丫头心地纯良,如非大巫师和越姬迫得厉害,她如何能对三弟下得毒手。
她为了何住母亲,不得巳而为之,能怨她什么?
然蛇皇之毒,令三弟陷入绝境,往后的日子不敢去想。
如此一来,就算她是三弟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三弟也不可能不恨?
以三弟的手段,她的日子怕是不会再好过。
要想解去他们二人之间的死结,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蛇皇之毒的解法。
十一被夜看得头皮发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小十七……”
“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耿耿于怀。”夜声无波澜。
十一心想,既然你这么想,做什么这么不待见我?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来,毕竟小十七是所有人心里的痛。
头顶再次响起夜的冰冷噪音,“你可知,这次用蛇皇之毒伤了平阳侯,惹下大祸?”
夜已经知道,大巫师用蛇皇迫她们母女俩诱平阳侯入合欢林的事。
就算大巫师令她用毒,但以平阳侯的身手,就算她伤不了他,也无可厚非。
平阳侯这么容易伤,蛇国何需花费这么多年时间培养这许多死士?
所以,她只需将三弟诱入合欢林,这场交易就可以达成,她根本不必做的这么尽。
这一剑,生生地令三弟掩去心底的柔情,换上了恨。
用蛇皇之毒伤平阳侯的事,是十一心里的一根刺。
然下毒的是母亲,无论后果如何,她都只能自己担着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毒是母亲下的,否则母亲定会遭到平阳侯的无情报复,咬唇,沉声道:“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夜眼里闪过一丝怒意。
十一慢吸了口气,抬起头,重复道:“是,我别无选择。”
如同他第一次看见她抬起的眼,是一双清澄无波的眼。
夜心底某处软软地陷了下去,暗叹了口气或许真是天意弄人。
如果她没有失去记忆,是否知道三弟这个人,如果知道,是否还能下得了这个手?
或许有记忆的她,会是另一番情境。
“罢了,你回去吧。”夜背转身,“这一年内,不要离开越国。”
三弟中了蛇皇之毒,恨十一的,不仅仅是三弟他所有手下,都恨不得食她的肉,饮她的血。
只要不是三弟亲自出马她只要在合欢林内,那些人暂时奈何不了
而这件事后,大巫师和越姬暂时也不会再动十一。
平阳侯这一伤,燕越两国的关系固然更为恶劣,但对合欢林最为熟悉的平阳侯无法再坐阵亲征,越国有合欢林相护,燕国大军不敢轻易涉险。
越国动不了,仇恨自然会发泄到个人身上这个个人自然是伤平阳侯的十一。
十一就会成为被报复的对象。
如果十一死了矛头会重指向越皇和大巫师。
所以,在这期间越姬和大巫师不会再让十一离开越国,做任何有危险的事。
相反会设法尽量保住她的安全。
只要十一好好地呆在蛇国,对方的矛头就会对准十一,而越皇他们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喘口气,设法重振蛇皇淫威。
而寻常人无法随意穿过合欢林的毒瘴,要杀十一,也是难如登天。
所以十一只要不离开蛇国,暂时是安全的。
十一见夜不再有责备她的意思,松了口气。
又向丹红的寝屋望了望,寻思着丹红将要离开,夜心里定不好过。
或许夜会返回丹红身边,二人再说说话。
又或许,夜会想一个人静静。
这时候,她实在不方便留在这里。
向夜行了一礼,如飞而去。
夜看着远去的十一,冰眸轻抬,遥望向远处天空,低声呢喃,“清,我这般,欠你的,也算还清了。”
原来,清是还身为南阳侯时的副将,随他出生入死。
一次重要任务中,陷身合欢林,身中瘴毒,索性隐去身份。
受尽酷刑,仍一口咬定只是一名江湖游散之人。
佯装受刑不过,卖身蛇国,成为蛇国第一批死士,暗里给南阳侯暗传消息,成为南阳侯在蛇国的暗线。
南阳侯重伤下将丹心送到丹红身边后昏迷,被清发现。
清大惊之下,将南阳侯救下,发现南阳侯失去记忆,说南阳侯是自家远房的堂兄弟。
然那时的南阳侯虽然只得十来岁,却已经名远天下。
他的相貌又哪能没有见过?
为了保下南阳侯的性命,清以服下腐心丸,忍受三日三夜腐心之痛来否认南阳侯的身份。
后来明里暗里,几经生死地经过蛇侯、越姬和大巫师的试探。
好在南阳侯完全失去记忆,最终才取得那三人的信任,二人得以保住性命。
再后来,清想方设法助夜恢复记忆。
清对南朝侯完全保留地奉献了自己的忠诚,清最终惨死。
他所做的一切,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恢复记忆后,对清更是感激。
清心中所爱只得一个丹红。
清虽死,夜如何能不拼死,为他保全丹红姐弟?
等丹红离开蛇国,再设法索要一颗神仙忘,解去丹红体内瘴毒,让丹红如同平凡女子一样生活,他也对得起清了。
079 可怕的事
这夜,十一在小院的树杈上,望着远方夜空坐了一夜。
这一夜,十一只是这么望着远方,什么也没想。
以前想的太多,想留住太多,想得到太多,但最终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得到。
与小十七之间的情,想在平阳侯那里得知过往的记忆。
但一切都成为乌有,倒不如什么也不想。
月娘在窗后偷偷看了女儿一夜。
十一与小十七的生死相交,她哪能不知。
而平阳侯是天下少女的梦,有几个见过平阳侯的姑娘不怀?
何况女儿与平阳侯几番纠葛,对平阳侯上心,也是难免。
虽然知道平阳侯,不会是女儿的良人,女儿绝对不能与他有过多的纠葛。
想劝,却又无法劝,毕竟平阳侯的事,而她而起。
先是小十一的死,再是平阳侯的事,月娘知道女儿心里难过。
她几次想去叫女儿入屋休息,走到门边,却是不敢。
她对女儿终是有愧。
天没亮,丹红轻飘飘地落在十一脚边枝头。
十一慢慢收回望着远方的视线,看向只过了一夜,便憔悴了不少的丹红,“要走了吗?”
她虽然没能听见夜与丹红的谈话,但隐隐能猜到,夜是要丹红离开。
丹红瞧了十一一阵,轻点了点头,“夜……”她欲言又止。
十一静静地等着,丹红最终只说了一句“以后,你自己保重。”就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中。
就连会去哪里,都不给机会十一问上一问。
夜是丹红心底的弦,她离开了蛇国,要再见面,便不能如现在这般容易。
她想,丹红定是不会舍得的。
十一轻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即便不舍,但真的舍了渐渐地,总能淡忘。
淡忘后,来去无牵无挂,岂不逍遥自在。
一时,十一竟有些羡慕丹红。
从此后,蛇国再没有丹红艳丽的身影。
同丹红一样无声消失的,还有重伤的紫云。
紫云在红门只是一个死奴的身份,而她另一重身份,却是一直是不为人知道的存在,所以紫云的消失就如同红门里消失一个死奴那么不引人注意。
蛇侯始终是没有出现,转眼半个月过去。
这半个月,十一不曾见过夜。
而秋桃身上的毒却毫无意外地发作。
同时,长年驻守在合欢林外的燕军无征兆地撤去。
越国宫内外,一片欢声。
坐在高殿上的越姬和大巫师神采飞扬,传令殿下歌舞七日七夜。
隐在人群后,抱着手臂依在盘龙石柱上的夜,俊脸紧绷,眸子越发如同千年冰潭,冷得没有一丝暖意。
十一仰面躺在床上眼睁睁地望着头顶床帐,却心平如水。
月娘到挨着床沿坐下,“平安难道你对他,真上心了?”
十一当然知道母亲口中的他是谁,淡淡道:“不曾上心。”
月娘坐了一阵,见十一无意再开口,只得叹了口气走开。
没过两日,十一发现不时有宫人将年轻的男子秘密送往秋桃寝宫,每过七日,便又有人在半夜暗抬了沉重的布袋出来悄悄出宫将布袋葬在城外十里外的乱葬岗。
每到这时候,十一总暗随宫人等宫人离去,将布袋掘出查看。
布袋里装着的都是男子**的尸体初时男子尸体并无异样,只是眼眶深陷,象是纵欲过度,脱虚而亡,但渐渐地送出来的尸体出现腐烂,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到得后来竟烂得见骨。
可以想象得到,如此下去,七日后送出来的尸体恐怕当真是白骨一具。
十一抿紧着唇,本亮如星辰的瞳眸没有一丝光亮。
果然如紫云所说。
现在秋桃如此,想必平阳侯也是如此……
从秋桃那里出来的男尸越来越糟糕,越姬和大巫师却越来越开心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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