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玉墨
第一回 惊天动地一霹雳
时值春末,正是文人们大呼“春且住”的时节。
桃花杏花三朵接两朵地凋零,留在树上的只有少许的枯蕊;柳絮早已不纷飞了,放眼望去满是青绿的色彩。
夕阳西下,月隐云梢,寥星黯淡,即便是繁华的京城,待到日落月出后也免不了曲终人散的凉意。
城东的小巷中隐约还有着悠悠的丝竹之声,和着娇柔妩媚的唱词一起传入夜的深沉中。
与之相对的城西,则是个很乱的地方。
偏远的街角,破旧的人家中,传来一阵充满痞气的人声。
“嘿,长的倒是挺俏。”
“软骨散的味道不错吧?”
“看你那还没尽兴的样子,陪哥哥们玩玩?哈哈哈哈……”
被几个不伦不类的地痞围到墙角的,竟是一个锦衣玉簪的青年。青年手脚被缚,眼中的霸气与怒火却远远盖过了畏惧。
青年望着眼前几人,冷冷地自嘲。
犹记得,还在两个时辰前,他在街上偶遇了一位与他同样喜爱竹器的人。那人说他家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愿邀他一赏。那人倒是挺热情,聊得欢了还拿酒来分享……
青年冷笑着,不发一言。天子脚下竟有如此骗人的把戏,难道这律法只是个摆设不成?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后悔早已无用。
“气焰还满盛的嘛。”
“给哥哥笑一个?”其中一个地痞一脸猥琐,粗暴地扯下青年头上的玉簪。
青年乌黑柔滑的发丝立即散了开了,搭在肩上,好不落魄。顿时,又是一阵放荡的笑声刺入耳中。
冷静,可冷静又有什么用!青年越发意识到危机,却丝毫动弹不得。明日若是小命尚存,定要叫这些败类尝遍牢里那些空闲了多年的好东西!
青年定下神,重重地闭上了眼。
而就在这一时的这一刻——
只见头顶房梁忽然断裂,泥瓦碎砂跟着刷拉刷拉地滚下来,一道淡紫的身影从天而降,在黑夜暗云的衬托下,恰似那突如其来的一道惊天霹雳!
那道淡紫的身影微微一转,不过“稀里哗啦”几拳几脚的工夫,方才还围着青年嚣张的地痞便已鼻青脸肿,哪还能吐出半个淫字?
狭小的破屋正中,淡紫衣衫的女子长发简单地束成一束,潇洒地垂在身后。她像怕脏似地拍拍刚揍完人的手,咧嘴爽朗一笑,露出洁白的牙。
“这世道简直是他个JB的险恶啊。喂,那边的姑娘——呃,咦,哎?!”先是冷而不静的调子,转而成了活见鬼的怪叫。
墙角的青年愣愣地望向紫衣女子瞪他的眼,一时惊呆。默默地看着她那张并非倾国倾城却相当端正的脸由微讶变成憋笑,他死命吞下了那句“大爷我长得有这么娘气吗”,转而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
紫衣女子似没有听到他的话,竟是俯下身凑近他的脸。只见眼前的青年眉若横剑,目含月华,既不上挑也不下垂的眼角流露出浩然的正气,不胖不瘦的面颊有着清晰而流利的轮廓。女子一时目瞪口呆,喃道:“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美的人……刚才那几个小JB的话果真不是瞎说的。”
青年狠狠地惊了一把,一时只觉自己气势弱了下去,轻声提醒道:“女侠?”
紫衣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般地一眨双眸,面颊忽地红了,后退半步别过头去,尴尬地一笑,欲语还休了半天,终于道:“呃,那个,嗯,不好意思刚才一直这么盯着你啊。”
青年又是一愣,这才觉得,此女侠虽说出手很“豪放不羁”,可品行到底还是比刚才那些人高了若干个档次。他淡然一笑,道:“女侠可否先帮在下把绳子解开?”
“啊,刚才忘了,抱歉。”紫衣女子淡眉结成八字状,干笑一声,扶起青年,“嘣”一声,居然徒手将小指那么粗的麻绳扯断。
“多谢女侠……”青年努力压住心底因她的怪力而产生的震撼,收敛地笑着,刚想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敢问女侠如何称呼?”
“我姓李,叫李琵琶。呃,喂!你说话别那么文绉绉地好不?”紫衣女子说着,踢了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某地痞一脚,取过玉簪交还予青年。
“多谢李姑娘。”青年微微颔首,心里憋笑却憋得慌。这样一个豪气十足的女子,实在无法将她与琵琶这种“温文尔雅”的乐器联想到一起。
“一口一个谢的,你TM说着不累我听着烦。”李琵琶毫无恶意地骂着。
青年心知李琵琶大约是在叫他快些离开,但又想到了一些仁义道德的问题,遂开口道:“在下若是有能帮到李姑娘的地方,还望李姑娘尽管开口。”意思很明显,不想欠她人情。
“这个呀……”李琵琶似乎对青年的答谢之意感到有些意外,抚着唇思索了半天,“呃,无论什么都可以?”
青年虽说心里有些没底,但还是微笑着道了一声:“当然。”
李琵琶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犹记得,还在这日早上……那时,李琵琶家难得有了访客,是个上门来求亲的姓庞的富商家的公子。那公子叫什么来着李琵琶一次也没记住过,不过他似乎甚合她爹的意。结果,李琵琶一脚踹走了那公子,跟老爹闹翻了天,致使老爹一怒之下摆出一句“你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郎君你就别回来见我”。由此,李琵琶在外闲荡了一天,以致在这大半夜的时间跑到城西这破地方来,拔“拳”相助,美救英雄。
“我要得不多,”李琵琶淡定地望着眼前这个打算向她报恩的青年,双眸如夜明珠般隐隐泛出耀人的光彩,“一个重情重义、和我谈得来的郎君。有钱有势最好,没钱没势也无所谓。”
青年略略一惊,忽觉她这个要求似乎不算太难。别的不说,就说这“重情重义”,做丝绸买卖的庞勤家的二公子可是远近闻名的。于是,青年试探着问道:“人言京中富商庞勤的次子是个很好的人,不知李姑娘可曾见过?”
李琵琶想了半天,没想起那人是谁,遂摇了摇头。
“那好,明日我便将你引见予他,如果谈得来,这门亲事便由在下替李姑娘操办了吧。”青年面上温和地笑着,心里却暗叹自己居然做了一回媒婆。
李琵琶应了一声表示同意,又道:“那,何时在何处相见呢?”
“明日未时,南门口,不见不散。”青年依旧笑着,与李琵琶一同走出没了房顶的破屋。
意外地,竟然很是顺路。走了半天走到城南一条大街上,只听得李琵琶“啊”的一声怪叫,抱头吼道:“糟糕,老头子把我赶出家门了,没嫁到相公叫我怎么回去啊!”
走在她身旁的青年憋笑憋得一张俊脸变了形,这才恍然大悟此女急着要嫁人的原因——虽然这原因依旧很牵强很神奇。
李琵琶不顾形象地一把扯住青年的袖子,淡眉极其无奈地皱成八字:“呐,哪个谁,能不能在你家借个宿?”看他这一身装束,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嗯,在下……家里的家规甚严。在下有个朋友就住在这附近,如果李姑娘不介意的话……”青年终于将笑意给死憋进了肚子里,温和地道。
“好,那就多谢……呃,那个,我好像还没问你叫啥名呢。”李琵琶尴尬地笑着。
青年稍稍顿了一下,道:“在下名字生僻怕李姑娘记不住,唤在下作崇公子便好吧。”
“哦,那就多谢崇公子了。”李琵琶微微一笑,不是富家千金的有礼,而是带着林下之风的自然。这“崇”是国姓,想必眼前这位崇公子是哪位不想透露名字的皇亲国戚了。
“不必多谢,毕竟李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崇公子道着,心想:若不是你的拳头如此霸道,怕你也不敢半夜三更留宿陌生人家。
不多时,便到了一家连牌匾都没挂的小院门口。没有看门的家丁,门亦是虚掩着的,小院的主人似乎是个不怕被偷的主儿。
崇公子推开门,与李琵琶一同走了进去。
小院里尽是些花草树木,此外就剩下两间屋子和一口井。
东边一间小屋的灯犹亮着,昏黄的灯光将谁人安静的影子映得摇摇晃晃的,不知是在秉烛夜读还是在打着瞌睡。
崇公子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三下,轻呼道:“陌兄,崇某我有一事相求啊。”
屋里的人影动了一动,只听得一个平缓中带着些清雅的男声传出:“我说崇贤弟呀,你不会是又要到愚兄我家里借宿吧?可别说是惹了谁,被赶出来了呢。”
李琵琶在一旁听着,生生觉得那人说的是她。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身形笔直的男子,工整地穿着两层薄襦,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带着懒散的笑,狭长魅惑的凤目与束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崇公子拍拍陌某人的肩,指着李琵琶道:“除了我,还有她。”
“可在下家里只有一张床,总不能三个人挤一起吧?”陌某人心不在焉地挠挠头,忽又拉过崇公子,看向李琵琶,“不过这也好办!卧房借你,我跟他挤书房去。”
“姓陌的,你——”崇公子似想要说什么。
“安啦安啦。鄙人的卧房就在南边那间屋子啦,姑娘请自便哈。”陌某人硬是打断崇公子又将他拖进了书房,“哐当”一下合上门。
李琵琶不知陌某人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多想,只是径直走向南边小屋。
书房中,崇公子疑惑地瞪着陌某人,道:“喂,你这是存心要人家误会我们有那啥癖?”
“你别误会就行,而且就算你有我也不可能有。”陌某人放开抓着崇公子的手,装模作样地拍拍灰,“你亲爱的慈母大人刚刚下令要我逮你回去呢。”
崇公子撇撇嘴,不屑道:“不就是讨个老婆么,大爷我还怕讨不到?比如说红雨、凝香、朝露,她们哪个不喜欢爷呀?”
陌某人无奈地瞅着崇公子:“你觉得你亲爱的慈母大人会让你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去?还有,这次又是哪个院的?”
“她不是!”崇公子对准陌某人肩头就是一拳。
“既然如此,那她必定是哪家的少奶奶了。”陌某人揣测道。
“切,你把爷当什么了!”崇公子怒了,半眯起眼睥睨陌某人。
“当你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二十岁青年。”陌某人呵呵一笑,从书架后取出一张草席铺在地上,【】“今儿个我没有见过你崇天奕,懂不?”
“切,窝藏了还不想承认。”崇天奕往草席上一躺,便不多话了。
“信不信我赶你出去?”陌某人吹了灯,也往草席上一躺。
“爷明儿个就将你灭口。”
“哦,那到时候你亲爱的慈母大人怪罪下来可怨不得我了。”
“……爷认输。”
第二回 稀里糊涂结贵亲
次日一早。
崇公子与李琵琶一同去了城东富商庞勤处。
在将到大门口时,崇公子对李琵琶道:“你先在那边的茶馆坐坐,我先去探个信儿。”
李琵琶点头表示同意,便去了一旁的茶馆。
没过多久,崇公子便探完信儿回来了。
李琵琶便问:“如何?”
崇公子无奈地摇摇头,道:“说是庞家二少病了,下不得床。明明前天还生龙活虎的,今儿个不知怎么了。”
李琵琶笑道:“也罢,算我与他无缘。”
崇公子找了张竹椅坐下来,叫了一杯茶,与李琵琶继续商议:“嗯,那李姑娘可曾见过户部侍郎周届家的公子?”
李琵琶略想了一下,道:“那人啊……我知道他,跟姑奶奶我抢一张画,结果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崇公子又问:“那城西的余木匠呢?听说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