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是不是已经回宿舍了,不知道她还在那里呆了多久……
他混乱得思考不了,头一次,他觉得自己败下阵来。他从来不会输,从来不会这样狼狈地败阵。原来很多东西他还不懂,他还“嫩”得很。
翻转着手里的手机,是打过去,还是就这样沉默?
即使是想这样的问题,也让他无法接受。永远的胜者,却笑得那么勉强,那么无奈。他想,自己只输这一次,却输得一败涂地,输得几乎将以往的光辉都埋在了地下。
打电话,还是不打电话?
尚小柔划着正字算日子,已经有六天没有联系了。秦志杰没有主动找她,她也没有办法去找他。一直僵着僵着。她甚至在想,或许只有她认为是在僵着吧,对许多人来说,应该是她的时代已近过去了。秦建说的,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期末考在即,每每想到这烦心的事,她就干脆钻到书本里面去,什么也不要想。
下午考完最后一门,郑佩看她还是不精神的样子,试探地问:“你和秦老板吵架了,那春节旅游还去不去?”
这就是她一直头疼的问题,一下子被问到,觉得所有烦人的事又全部涌了上来。
“不知道……或许去吧,或许就不去了。”她病恹恹地回答。
郑佩看上去病得比她还要严重:“你和秦老板这次吵得很严重吗?他不管你了?那我的楚冰也没指望啦?”
何止如此,只怕是一百万也要就此打住了。
尚小柔苦着脸盘算,如果真的没戏了,在秦建面前怎么交待。他砸了那么多钱在自己身上,若他真的是不计较钱的大少爷或许还好些,但万一向自己要起来,砸锅卖铁也不够还他的。
郑佩怕她难受,也不再问她,继续整理行李。抬头看她一副清闲的样子坐在一旁,问:“你过年不回家吗?”
“不回了。”尚小柔没神气地说。
“那你怎么过年?”
“在宿舍凑合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想着要不要去找两份兼职,又想起和秦建约好不再出来打工,心里矛盾纠结。
郑佩想想,说:“年三十你来我家吧,一块嘛。”
她立即有些心动,对室友的热情万般感动。
郑佩看她不说话,以为她不肯,好声说:“来嘛,一顿饭还是没有关系的,热闹一下嘛。”
“好啊。”没想到她立即就答应了。尚小柔精神起来帮忙整理东西,笑得跟花一样。本来苦闷的脑壳上空也豁然开朗。
秦建怎么打尚小柔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苏静看他一直不停地按手机,猜测着。“秦建,你今年生日办PARTY好不好?”她试着吸引他的注意。
秦建想了想,说:“也好。”
她立即高兴起来:“在哪里办好?
“在你上次的那家KTV。”他随口说。
“上次那家你喜欢吗?”她问。
他看着她,知道她是说哪件事。顿了顿说:“就在我家办吧。”
送走郑佩,回到宿舍觉得四周顿时清冷了许多。她站在窗口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的学生拖着行李离开,心里从未有过的失落。突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早上起床的时候习惯性地问郑佩尧不要倒热水,却没有人回答。中午和晚上也变成自己一个人吃饭。学校渐渐变成一座空校,早上推开窗只能看见清洁工拖着长长的竹子扫把扫地,傍晚看见他们背着垃圾袋离开。她看完了买来的所有的书,整日地在图书馆看书上网。翻着电话本,秦建和秦志杰两个名字是紧挨着下来的。她飞快地按掉,不想多看。再她清闲得快要烂掉的时候,她想了很久拿手机发短信给秦建:我和秦志杰吵架了。她想,这是不是吵架呢?
傍晚,秦建打电话过来:“我在你学校门口。”
终于见到认识的人,尚小柔突然觉得委屈。斜眼看着他走过去,不知道在堵什么气。
秦建的手伸在车窗外面,把烟弹开,问她:“你们学校放假了么?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嗯,放假快一个星期了。”她说。最近她总是没有神气。
“上车。”他挥手。
她想上,又停住,认真地看着他:“我和秦志杰吵架了。”她一定要对他说完这件事,不然会不舒服。
“为什么?”他问。
她想了想说:“我为了帮他们拉到赞助,假装被对方经理非礼。他好像很生气,我伤了他的自尊。”她说得很平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秦建看了她一会,宝石般的眼睛闪着光。他在审视自己,她想,坦然地站在那里让他看。有种感觉,在他面前她似乎总是很容易被看穿,而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才可以操控她,将她像个娃娃一样摆布,甚至于她的心。
“然后呢?”他问,朝她昂头。眼里的流光飞转,她却抓不住什么。
“或许我勾引不到秦志杰。”这时以前就讲过的。
他脸上没有血色,冷冷地看着她:“我们有合约。”
“如果我做不到呢?还钱吗?”
“你要还的只是钱吗?”他冷笑,邪气而冰冷。
“秦建。”尚小柔忍住情绪的波动,“每次跟你说话,我就觉得自己好下贱。”她头也不回地走。
她早已经满身裂痕,不在乎多上一条。就算要粉身碎骨,她也不要在他面前裂开。
他深呼吸,让自己依旧冰冷得没有表情。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渐渐发白。他来这里想告诉她生日会的事,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郑佩的父母对她极热情,还为她准备了一封红包。尚小柔不好意思地道谢,不停地要帮忙做事。
“尚小柔,我又不是叫你来当保姆的。”郑佩按住她,让她坐在沙发上。她似乎快往了这种过年的感觉。只是坐在一边看着他们里里外外的忙乎也觉得很开心。
吃好饭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郑佩的父母笑得格外大声。郑佩也挽着她,和她靠在一起乐个不停。她舍不得走,觉得离开了这扇门就是无尽的寂寞冷清。而面对不知道会是什么的明天,她就会害怕胆怯。郑佩留她过夜,她却不肯。她怕会再也不舍得走,不舍得离开。自己应该归入冰冷与黑夜的,她自虐地想。
十二点半,郑佩的爸爸送她回宿舍。整个学校冷清至极。她一条一条地发信,发给班上不太熟悉的同学。半个学期她都在两个学校间奔跑,没有机会和班上同学聚会。许多人说她美得太孤傲,自视太高。也有人说她是在外面给企业的大老板保养的,被人金屋藏娇。
郑佩说他们懂什么,要他们不要乱说。她说算了,不解释更好些。
她边发边想,不知道谁会回信。
烟花和爆竹一直放到了两点还没有停歇。她坐在床前面静静地停,连看也看不见。迷迷糊糊地就靠着窗户闭上眼睛,窗外的热闹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好像刚睡着,手机开始震起来,一连好几下。她睁开眼睛把手机放到眼前看,发现已经五点了,自己还坐在窗边,连窗户也没关。网络堵得不行,现在才收到别人的回信。她一封一封看着,大都是从网上载下来的短信,看得她似笑非笑。
然后看到了秦建得短信,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风从窗子外吹进来,转进脖子里,她觉得更加清醒了。她微笑地回复:新年快乐。
接着又看到秦志杰的:新年快乐。还好吗。
她愣愣地盯着屏幕,过了一会,手指慢慢地按着。最后迟疑了一下,才发出去:新年快乐。对不起。
她握紧手机,心跳慢慢加速。
他也回复对不起。
她一直看着,觉得血流也加速了。她就要大叫着跳起来。其实她也的确大叫地跳起来了。她撑着窗户,用力地喊,这两个星期来堆积在心里的郁闷一下子全驱散开。她要用力地叫,她自己也觉得这跟疯了一样。
手机再震,她激动地差点将它跌下去,手心也吓得出汗了。忙上抓紧,手都地按开来看。
是秦志杰发来:你在哪里,见面吧。
尚小柔套上一件外衣就奔出去。太激动,跑得太急,连条围巾也没有带。空气里满是爆竹的味道,仿佛还可以看见延误在弥漫。
街上没有车,偶尔有两三个人举着酒瓶在路上歪歪扭扭地唱着歌。
“新年快乐!”有人挥手向她喊。
她来不及回答,捂着大衣飞快地跑。头发痒起来,连头皮也发凉。冰冷的空气吸进气管,喉咙生疼,像刀割一般。
街心广场上全是镁条和烟花的废屑,狂欢后留下难以言喻的寂寞。
站在灯柱下的修长身影,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低头、抬首、靠倚,全收在她眼里。她停不下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广场回响。他看过来,带着温柔的笑,伴着暖色的灯光,让她以为,最温暖的地方就在那里。
她跑过去,喘得说不了话,一张嘴就不停咳嗽,眼泪也要咳出来。
秦志杰笑着看她,她的鼻子和脸颊都是通红。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罐还是温热的咖啡滴给她。她的手正是冰冷,接过来觉得是结果一个暖炉,双手捂着放在胸口。
“新年快乐。”他的声音满腹磁性,灌进她的耳朵,流进脑子里,要将她的大脑和思绪也灌实了。
“新年快乐。”她仰起头说。除了这句话,不知道还要讲什么,心怦怦地跳。
两个人慢慢地在广场中走,偶尔抬起头,看见对方嘴角都挂着笑,像自己像刀了什么开心的事。对视一眼又各自笑着低下头去。
又一起坐在广场中央的椅子上,看手看脚看地面。
要说电话吧,她想,盘算着要说什么。
“赞助批下来了,就业合同也签好了。”他突然先说。
她好像被刺了一下,“嗯”了一声,连呼吸也放慢了。她不敢说也不敢提,如果一讲,好像自己就会被削掉一截,也没狠狠地刺他一刀。可没想到他先说了
她更没想过他还会说谢谢。他会讨厌她、会看不起她、会再也不想见她,这些她都想过,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说谢谢。她动也不敢动,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
“穿那么少,你冷不冷?”他问她。
身上的热气被收干,正觉得开始凉下来。她摇头,轻轻咬唇。
他看了她一会,把围巾接下来围在她脖子上。颈上的温暖才让她明白,自己的脖子是那么冷,风直吹进区。柔软的围巾有秦志杰贾里的味道,清爽干净,不似秦建身上的那般魅惑得头晕。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很不可理喻,很不要脸,很卑鄙?”她以口气问完,只怕一换气,就不再敢说了。
“是很傻。”秦志杰温柔地说,“做这种事情很傻。”
她的手用力捏成拳头,指甲也要掐进肉里。
“你怎么可以利用自己做这种危险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敢这样做?”他像是自言自语,自己回忆着,眉头耸动。
“对不起……”她觉得自己软弱得不敢一击,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回像一个没有的女生一样,动不动就鼻头发酸。
他看着她:“不用‘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谁,使我要跟你说‘对不起’。”
她的心像是放在温水里,慢慢泡开来。
六点半,天才有些光,有环卫工人来清扫广场。
“睏吗?”他问她。
“不睏。”她摇头,反问他:“你累不累?”
“不累。”他也摇头,“吃早饭吧。”
“大年初一,吃什么?”
“豆浆油条?”他提议。她笑起来,拼命点头。她也正想说这个。
大年初一,街上没有早餐店开门。他们沿着长街一直走一直走,才终于在转角民巷里找到一家开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