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很无奈的耸了耸肩,在某人危险的逼视中,从容的弯下腰,揉了揉膝盖,倔强的不用任何人的搀扶,挺直腰杆,一步一步的踏上楼梯。转弯,停步,推门,进门……关门!
被关在门外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云轻狂摇头苦笑,萧湛的脸色却是更难看了。
天将亮未亮,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影的时候,萧湛一声不响的从窗口跃进房间,脚步不停的走到之前的位置,双臂交叠趴在桌子上,轻轻地阖上了眼睛。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静悄悄的,只有身旁熟睡的云轻狂沉稳的呼吸声和迷糊的呓语声。
“咔嚓”一声微乎其微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传了出来。然后,一切的一切,再次沉入一片寂静之中。
原本趴在桌上的萧湛却无声的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忽的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在黑夜之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薄薄的唇微微上扬,笑容邪恶且痛快,好像一只阴谋得逞的狐狸。
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仿佛是卸下了心头压着的石头。闭上眼睛,这次是真的准备安然睡去。然而……他忽的睁开眼睛,眼里却是浓浓的警惕之意。眼睛微眯,眼珠稍转,落在身旁的云轻狂身上。
云轻狂睡得格外得熟,也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眉头微皱着,嘴里嘀嘀咕咕,似乎在跟人争吵。
萧湛眼中的警惕稍稍松了一些,视线再一转,扫向不远处的床榻。脸色微微一滞,疑惑的眯了眯眼睛,再仔细的看了一瞬,脸色一凝。身形一闪,已然晃到了床榻前。猛地一掀帘子,脸色顿时大变——床上没人!
不记得是怎么把睡梦中的云轻狂一把拎了起来,在他迷糊的视线中大声质问;不记得是如何撞开客房的门,一跃下楼呼喝店小二;不记得疯了一样的巡遍大半个东郭镇,不记得心急如焚的等在大堂之中,不记得满心满脑子的恐怖画面,不记得慌乱、焦急、惊悸、恐惧、愤怒等等情绪在心中转了一个遍……只记得,他心里只有那张巧笑盼兮的明媚笑脸,满心满眼,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但是现在,好容易等回了她,她的无所谓,她的淡淡然,红的一下点燃了胸中的怒火。他真恨不得一手掐死她,一了百了,也好省了所有的麻烦。可还不待他有所发泄,她竟然抢先给自己甩脸色。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握成拳,紧紧的,用力到指节发白。堪比地狱阎罗的脸上,只写了一行字:我要掐死她!
一旁的云轻狂看得心惊胆战,沉默半晌,抬起手,犹豫了一瞬,才重重的落在他的肩头。长长地叹口气,安慰道:“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经回来了。回来就好,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倒是我看她被冻得够呛,我让小二煮些姜汤上来,给她去去寒,万一感染风寒就……”
房中忽然传来一阵椅子倒地、茶盏摔碎的声音,扑啦啦的一串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门外的两人迅速的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云轻狂抬手就要敲门,却被萧湛一把拉开,一脚上去,房门霍然大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只见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椅子歪歪斜斜的倒向里侧,红色绣牡丹花饰的桌布狼狈的落在地上,茶壶茶盏碎了一地,早就凉透的茶水打湿了地面。黄绿色的液体中,却掺杂了一丝丝醒目的血红。血色渐渐转浓,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毫无生气的垂在地上……
“青桐!!”
黑色,漫无边际的黑色,仿佛整个天地都被浸在了黑墨之中,没有一丝光亮。
青桐漫无目的的走在黑暗之中,两眼缓缓地扫视着周围,好像在找寻某件丢失了的珍贵东西。
明明是最怕黑暗的,此刻心中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甚至是惊悸。
青桐光着脚丫,缓缓地走在黑暗之中。长发披散,垂在脸庞身侧,凉凉的,滑滑的,好像最上乘的丝绸。洁白的衣袍在黑暗中泛着柔柔的光华,却与无尽的黑暗神奇的融合到一起,没有任何的冲突不适之感。
“萱……萱……”
飘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悠悠荡荡的,好似回荡在心间一样。
青桐好奇的回头,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回头,继续往前走。
“萱萱……萱……”
脚步硬生生的顿在原地,青桐再次回头,仔细去听。这时,那声音比上一次清晰了一些,隐隐约约之中,似乎还带着一声模糊不清的哭声。
“萱萱……你为什么……我……”
青桐疑惑的皱了皱眉,萱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萱萱……醒过来……妈妈……”
妈妈?青桐偏着脑袋,想了又想,妈妈?萱萱?萱萱……付……付萱……付萱!
对了,我想起来了。付萱,我是付萱!我就是付萱啊!
我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强人付萱!我是被未婚夫抛弃之后被车撞死的付萱!我是得天垂怜穿越回古代的付萱!我是占用了王青桐的身体陷入九龙寨与琅琊山庄两方阴谋陷阱的付萱啊!
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冲破黑暗,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青桐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奋力的睁开,努力的向光线处看去。刺目的白光之中,显现出一道隐约的黑影,看不真切。
青桐紧皱着眉头,顶着那道光,想要走过去看个究竟。可是脚才刚抬起来,还未跨出第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淬不及防的紧紧缠绕住她,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喊,那股力量便将她向后拖去……
全身上下猛然涌出一股酸疼,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再然后,眼睛自然而然的睁开。
氤氲的水汽,温暖的水流,莫名的花香药香紧密的环绕在周身。
氤氲的水气之后,清晰的映出一张俊美的脸庞。黑色如墨的双眼尤为耀眼,却不知怎么,眼白通红。
她皱了皱眉,想要在看清一些,一阵疲惫忽然涌来,脑袋一歪,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赠医施药
银漆火盆里,燃着旺旺的炭火。清冷的客房中,温暖如春。
脸色苍白的女子拥被坐在床上,墨发披散开来,软软的垂在脸颊两侧,更显得脸色没有血色。长而密的睫毛懒懒的垂了下来,在眼底投下一片扇形阴影。忽而眉头一蹙,显有痛色。
眉清目秀的男子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正一手拖着她的手臂,为其换药。见她皱眉,连忙停了下来,有些愧疚的说道:“弄疼你了?”见女子摇头,才继续上药,只是手中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青桐看着手臂间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有些出神。
云轻狂缠好纱布,将她的手臂小心的放进被子里,又将脚旁的火盆往床前挪了挪,才擦了擦头上的薄汗,看着她,问道:“那天听见房中的声音,看见你倒在地上,真是快要吓死我了。”
青桐咧了咧嘴,笑的淡然。
那天回到客栈,将云轻狂和萧湛关在门外后,她就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本意是喝杯热茶暖暖冻僵的身体的,没想到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当时心里想着事情,心不在焉,等喝进肚子里了,才发现不对劲。一股凉气猛地冲上来,她浑身抖了一下,紧跟着胸口便传来一阵紧缩似的疼痛。
知道是心疾发作,她想要回头找云轻狂时却晚了。刚仓皇的站起身,心脏处便传来一阵抽搐,口鼻好像蒙上了一层透明薄膜般再也不能呼吸空气,想要张口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手紧抓着胸口的衣服,一手撑着桌子,踉踉跄跄的勉强迈出一步,腿脚突然一软,身子便歪了过去。昏迷之前,隐隐约约感觉到椅子、茶壶甩了一地,手腕间一疼,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浑身酸软,完全用不上一点力气。手臂只是微微一动,便好似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呼吸都有些紊乱了。仿佛病美人的身体让她有些无奈,突然之间有些同情林黛玉了。
“唉~”云轻狂长长的叹口气,无奈的看着她,道:“早就告诉过你,心疾加余毒,你是一点都受不得凉。偏就不听,这下好了。感染了风寒不说,就连心疾都发作了,要不是我那一桶药浴,你现在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是了,原来是药浴。怪不得之前醒过来时,全身浸在一片温软之中,周身水雾缭绕,香气浓郁。要不是某个罪魁祸首的脸近在咫尺,清晰的想要忽略都做不到,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鬼门关。
这时,云轻狂又是一阵轻咳,说道:“做人还是厚道一些的好,我还是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那桶药浴只是辅助作用,你能捡回一条命,还是多亏了萧湛给你输了内力的缘故。”
青桐撇了撇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不屑一顾的表情却是个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来。
云轻狂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见面不掐架的时候少之又少。明明心里都惦记着对方,可偏偏就是嘴上不饶人,以互捅刀子为乐。有意思吗?”
“没意思。还有,我惦记谁也不会惦记他,”青桐有气无力的翻个白眼,因为还在病中的缘故,那个表情显得有些怪异,“别说的好像我喜欢他一样。我对小孩子没兴趣。”
云轻狂眉头一挑,张嘴就要说什么。忽然神情一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着青桐苦笑道:“算了,说什么都是白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青桐懒得问他会知道什么事情,神色恹恹的,也不知是没睡醒,还是还在病中的缘故。
云轻狂想了想,岔开了话题,疑惑的问道:“我也有些不明白,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去干嘛去了?”
“看月亮去了。”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吗?”这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啊。
青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轻狂挥走一头的黑线,继续问道:“我记得那晚睡着之前还看见你的。怎么转眼之间,你就不见了?我虽然睡得沉,但还不至于有人离开房间还察觉不到。更何况,你没有武功,楼下也有小二在啊。”
一个晚上,走了两个人,你还好意思说不会察觉不到?切。青桐撇了撇嘴,没说话。
云轻狂看她那个样子,忍了一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青桐无奈了,说道:“我是没去看月亮,是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专门跑出去挨冻了行不行啊。不过我后面的话没撒谎,我真迷路了,想回来回不来。结果半路上遇见一个同样闲的没事干、出来扮鬼吓唬人的神经病,所以就回来晚了。”
“神经病?扮鬼?”云轻狂眉头一阵抽搐,清秀明亮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疑惑的说道:“那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他就不一定了。”
“他被巡逻的捕快抓起来了?”
“我赏了他一块大石头。”青桐耸了耸肩膀,说得轻巧,“我走时他还倒在路边呢。”
“你不会是打死他了吧?!”云轻狂顿时想收拾行李跑路。
“谁知道呢。不过我当时真想砸死他。”
云轻狂眉角抽搐,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荡起上京城外河边的某一个画面。他觉得应该有必要让萧湛去衙门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不明身份的尸体出现。
“不过啊,”青桐忽然对他粲然一笑,用下巴指了指堆在桌子上的几十只盒子,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下血本给我买药。什么人参灵芝,还有其他我叫不出名字的珍贵药材。这恐怕还没算我药浴用的那些吧。”
这次,云轻狂不光嘴角抽搐起来,就连脸色都变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小瞧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