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不遂人愿,七日之后,姜长焕磨磨蹭蹭上去的谢表被元和帝纠纠结结批了下来——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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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足后宫,瑶芳便没了先前的压抑与忐忑,面上笑容更盛,时不时与姜长焕对望一眼。新婚夫妇,总是互相看不够的。叶皇后那里,不止有元和帝,连佳嫔与另两个新晋的才人都在。孙才人、张才人皆是青春年少的美人儿,得了机会也都极力修饰自己以邀圣宠。
元和帝却显得心不在焉,眼睛总往门外瞟。这动作他自己不觉得,落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人眼里,就很明显了。也是元和帝有些轻视后宫,不以为这些女人能翻出什么浪花儿来,特意绷着的时候少,就容易露破绽。
三人俱是想:听说二郎养在宫中多年,果然很得圣上看重。
等新婚夫妇到了,孙才人最先发觉出不对来——怎么圣上的心不像是在二郎身上,倒像是一个劲儿地看人家媳妇儿呢?元和帝一直控制着将眼睛放在姜长焕身上,偶尔往瑶芳那里的一瞥还是让孙才人发现了端倪。这眼神儿不对啊!
孙才人是个大悲催,她比佳嫔年少一岁,比佳嫔更明艳聪敏。可天知道是怎么搞的,佳嫔被排在了头一个承恩,然后就晋位。轮到她的时候,元和帝已经不觉得新鲜了,更发现她们几个还都是山寨货。正版的都被扔去生灰了,何况山寨的?
打死孙才人也想不到是哪里犯了元和帝的忌讳,只得开动了脑筋拼命琢磨。眼前的情景,让她产生了可怕的联想:我说怎么看大家像看死狗呢?原来看上这么个美人儿!您老再克制,那眼神儿骗不了人!看侄子如看死狗,看侄媳妇像看珍珠。
孙才人小心翼翼地看叶皇后一眼,只见她还是面色如常,一团和气地问一对新人生活如何,问新妇在婆家可还习惯。竟是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孙才人的心思转得飞快,她决定过一时便向叶皇后投诚。皇后有子,妥妥的将来的太子、皇帝,还争p啊?她自己连圣宠都没有!可不得抱着最大的潜力股的大腿么?
再看元和帝,终于忍不住跟侄媳妇儿搭话了,说的还挺正经的:“听说你师兄也去喝喜酒了?”
瑶芳答道:“是。师傅一生弟子虽多,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总要有个照应的。”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孙才人的意料,元和帝竟开始与侄媳妇讨论起修道的事情来了!要不是元和帝的眼神不对,孙才人都要以为之前是自己的错觉,元和帝关注侄媳妇只是为了长生不老了!
这都是什么走向?
有此一问的不止是孙才人,还有瑶芳。瑶芳一抬眼就看到元和帝的面色不大对了,明显是嗑药嗑多了!这样的脸色,上辈子至少得在五年之后,元和帝丹药吞得很多了,才会显现出来,比如唇色发暗透着清淡的青紫。
瑶芳不敢引他往什么丹鼎之类的事情上说,只说自己:“倒是画画符,静心安神而已。”对丹鼎是一窍不通的,对张真人的感激只有通过给老神仙整理整理书稿、药方,刊印出来当个纪念来表达了。
过不多时,姜长焕也觉得不对了,瞅着元和帝口干舌燥端起黄磁茶盏的时候,麻溜上前告退。
嗑药太多容易口渴,准备喝点茶润润喉继续聊的元和帝:……md!朕不是那个意思!
☆、第111章 皇帝的新宠
元和帝的异样表现得并不明显,悲催的是作为一个皇帝,关注他、研究他的人真是太多了。他一辈子躲躲闪闪、遮遮掩掩,就是不喜欢被人看破——你只能了解我让你了解的,不许越界——成功地瞒过了许多人,最终还是被一部人给破解了。
孙才人才摸到个边儿,这里已经有两个长年累月钻研的人了。被她认为是什么都没看出来的叶皇后,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以为毫无知觉的瑶芳,心里冷笑冷得都能把人冻死。前太妃上辈子足有十五年就是靠研究元和帝来生活的,答不两三句就觉出味儿来了。然而两世身份截然不同,上辈子打断的一些技巧就完全不能用,便只管装不懂,生疏而有礼,正是外命妇见驾该有的样子。
叶皇后心里透亮,若是王庶人所言属实,无论瑶芳是否是重生而来的,她都必是极合元和帝味口的。元和帝有这样的表现,一点也不奇怪。有趣的是,在她眼里,瑶芳似乎也是明白的——这小娘子表现得太正常了,一点瑕疵都没有。正因为太完美,才显得不正常。像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不是不能样样合格,而是难得有样样合格,却又样样都不会出人意表、让人觉得新奇突兀。
这是几乎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但是叶皇后并没有戳破这件事情,万一就真的凑巧了不是呢?岂不令人尴尬?哪怕是,戳破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并且从叶皇后的角度来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难得的不惑于外物,也瞧不上元和帝,真真知己。不过,她又有那么一丝的不确定,那就是姜长焕的态度。姜长焕是个好孩子,这是确凿无疑的,对妻子也应该是爱护的。问题是,如果知道了这媳妇儿本来应该是族中长辈的……
姜长焕的态度就有些奇葩了。
她却不知道,姜家兄弟一对熊孩子,本来就是奇葩。姜长焕看起来比他哥正常许多,只是普通熊,内里的毛病并不少。
无论是什么,叶皇后都不想去深究。没必要。知道没有恶意就可以了。不是么?
她也不忍心看姜长焕坐立不安,见姜长焕请辞,趁着元和帝喝茶没嘴说话的功夫,含笑道:“时候是不早了,你回去后可要用心当差,以报圣恩——还没见着圣上对哪个晚辈能说这么长时间的话呢。”
元和帝强忍下喷茶的冲动,却将自己呛着了,一阵猛咳!姜长焕与瑶芳对望一眼,都十分地体贴,一齐说:“不敢再劳累您了,赶紧宣御医来看看吧,我们告退了。”
元和帝:……
真是事事不顺利!
他越急,咳嗽得就越厉害。本想说几句和蔼的场面话,比如“常来坐坐”之类的,越急越说不出来。佳嫔、孙才人、张才人在叶皇后的默许之下摩拳擦掌,准备着姜长焕一走就扑上去嘘寒问暖,此时已经起身围在他周围了。
元和帝恨得捶了好几下扶手,还是没能止咳,叶皇后匆匆地道:“喝点水压一压,兴许能好些。”
姜长焕跟瑶芳手拉手,溜了。
等元和帝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得要命,将三美人挥开,恨恨跺了几脚,止了咳,人早没影儿了。恼得元和帝骂道:“小没良心的!看我这样,居然跑了。”
叶皇后道:“这才是他明白道理的地方。他又不是大夫,也帮不上忙。娇生惯养的,哪会伺候人?上来也是给你添乱。能知道自己什么会、什么不会,就是好孩子了。总比那手忙手脚,为了表现自己忠孝,过来帮倒忙的强百倍。”
元和帝心情不大美妙地道:“我就说一句,招你这一大篇子,你倒是护着他。”
叶皇后笑笑,也不争辩,只说:“你这咳嗽看似是呛的,可口唇有些干裂,还是用些仁丹吧。”
这样的事情上,元和帝是不会拂了妻子的面子的——叶皇后总是细致周到的。哼唧了两声,服了孙才人递上来的仁丹,也许是心理作用,倒觉得好了些。目光四下一扫,又觉得索然无味了,离开前还要给自己找点理由:“得啦,你这里人也见过了,慢慢说话玩儿吧。”显得他好像是“专门来看皇后养过几年的少年娶妻,给皇后面子”似的。
叶皇后含笑送他离开,转身回来就让三美人各自散去。
孙才人先随佳嫔、张才人一道出去,到了自己的住处,绕了一个圈儿,又来求见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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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皇后眉头微皱,心道,这是有什么隐秘的话要讲么?
孙才人捏着两把汗,也是来搏个后路的。她知道,今天她说的话,叶皇后应该不会传出去。再差,不过是叶皇后也不喜欢她罢了。但是叶皇后是个宽慈的人,轻易不动怒。比起莫名其妙就让佳嫔失了宠的元和帝,叶皇后显然是一个可以沟通的正常人。
叶皇后和气地让她进来坐下了,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在我这里?”
孙才人道:“妾并不曾忘了什么东西,只是忘了些话,要对娘娘讲。”xin 鲜 中 文 网 论~坛。整。理
叶皇后偏头打量着她。这是一个鲜妍明媚的女子,面相上有些像吴庶人,却比吴庶人聪明些。但是,元和帝正不喜欢这种看得出的聪明。
很快,叶皇后也发现,她也不太喜欢这种聪明。
在应孙才人的要求,摒退了听众之后,叶皇后听到了孙才人的观察结果:“圣上似对新妇,十分在意。”
“哦?”
孙才人试探地道:“似乎比看佳嫔还要热切些。”
如果说第一句还是正常的询问的话,第二句话的内涵就丰富了起来,其中深意,不容错辩。
叶皇后沉下了脸:“慎言!”
孙才人一噎,心中怕极了,却又骑虎难下,只有坚持自己的观点:“并非是妾信口开河!实在是,圣上的目光,令人害怕。妾也是担心,闹出丑事来……”说着,便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跪在了叶皇后脚边。
叶皇后垂下眼睑,孙才人满面泪痕仰望着她,泪眼朦胧之中,才发现,一向和气的皇后,居然能够有这么可怕的目光,会给人这样大的压力。叶皇后摩挲着扶手上雕刻的花纹轻声问道:“你以为,圣上是无道昏君,会做非礼之事?”
孙才人吓了一跳,这跟她想的不一样!皇后真的是傻子么?一点都没察觉得到?!
不不不,叶皇后比你聪明得多,她会收笨拙但只会听话办事的人,会收聪明却坦荡的人,独不会让有小聪明却莽撞的人进入自己的阵营。一时头脑发热,感于其赤诚,或许能够收到一份特殊的馈赠,更多的情况下,是会把自己也给坑泥潭里爬不出来。一会儿就能确定元和帝的心思了?这么大的事情,又不是特别了解皇帝,就能下了定论,过来跟皇后讲?
“所以,你说这个是想要做什么呢?”
孙才人吃力地辩解道:“只是,只是妾发现了,跟娘娘说一声……罢了。”
叶皇后想笑,她宁愿跟吴庶人合作,也不想要这么个糟心的投诚者。她刚才对元和帝说姜长焕,也是真心话,别帮倒忙,就是最大的贡献了。韩太后的眼光,一如既往地不大好。
“好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我只当没有听到!找死,也不是你这么个找法的!这是大陈的宫廷,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更不是你老家乡间那些个乡野杂谈能够类比的地方!”
“可是……”
“就凭你一双眼睛,平白陷君于不义?这是什么罪名?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从今天开始,给我闭门思过!”
“妾只是为娘娘着想……”
“哦?那我知道了,就算是真的,于我何益?我能做什么?嗯?”
“……”对不起,没想到。只想着要投诚,然后背靠皇后安心度日。至于皇后怎么用这个消息,不好意思,那是皇后的事情,与她无关了就。
叶皇后叹道:“在这宫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