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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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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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燕娘这回是真的气得喘了:“使不得!”
    张老先生也忍不住了,对贺敬文道:“东翁,你今天参了,明天他就能把人头补齐。娘子说的是,你们不相统属,遇着了事儿,他是该派人护送,可护送的人用不用心,就不好说了。不管您信谁的理儿,事实就在眼前。要说太平盛世,不该有流寇,可偏叫东翁遇上了不是?”
    贺敬文勉强被说服了,张老先生架着他去写帖子去了。韩燕娘对长女招手道:“大姐儿,你来,我教你怎么吩咐他们做事儿。”
    若是没有波折,韩燕娘想收伏这家里上上下下,且得再磨个一年半载。遇上了这等事儿,正是建立威信的大好时机。她的命令,经贺丽芳的口传达下去,虽少了几个人,做起来居然出奇的高效。
    一切整顿完毕,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贺瑶芳已经抓了荷包里一把铜钱,叫何妈妈跟驿卒换了一壶好茶来,连几个杯子一并拿了来,给韩燕娘斟上了解渴。心里却想,卫所如此败坏,怨不得当年楚王能闹那么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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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所那里来人倒是极快,这附近正有一个千户所,千户带着亲随,连夜赶了过来。贺敬文一行人又惊又累,匆匆用了些饭,安顿下来便睡下了。将将睡着,就听到有人砸门!
    贺敬文是带着起床气去见客的。
    张老先生人听到声音,也披衣而起,听说贺敬文要见千户,忙穿了衣裳跟着出来。顶头遇到了贺敬文,贺敬文心情虽差,还挺关照老人家:“老先生也被吵醒了?闹了一天也够累的了,去歇着吧,我来应付。”
    张老先生忙说:“东翁此言差矣,我既是东翁幕僚,理应陪伴的。官场上的交涉,顶好再带一个人,配合着来。东翁不好说的,我来说,我挑破了,东翁再接着说。这些都是师爷该做的,不然要师爷何用?”
    贺敬文气昏了头才有干劲儿冲去见人,实际上,听说要见武夫,他就有些不好。韩燕娘的母亲跟舅舅断绝来往,除了不可说的是非之外,也少不了文武之间的嫌隙。总是文人瞧不起武夫粗俗,武人看文人头疼。
    有人陪着,那可真是好!贺敬文客气一句:“有劳。”与张老先生一同去见这千户。
    千户姓李,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差点要抽刀砍人。后听说文士出身的朝廷命官差点一家都填坑里了,吓得连夜跑了过来——科场出来的就是一群疯…狗,还是一群会抱团的疯…狗,平时自己掐得火热,一遇到武人,又特么共御“外侮”了。简直莫名其妙!
    李千户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事儿抹了去,否则不但湘州府知府要倒霉,他这个守卫的千户也要吃瓜落。
    一见贺敬文他就乐了:嘿!这是个棒槌!
    老官油子走路是什么样儿?不急不缓,却又将什么都收在眼底。菜鸟是什么样儿?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前者整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后者死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
    张老先生叹息一声,拦下了听着个千户陪礼道歉允诺派兵护送之后就乐得大手一挥,要将几个流寇交给李千户的“东翁”。
    李千户就怕这精明师爷说话,虽然这师爷看起来,不大像旁的师爷那么精明外露,反像李千户小时候最怕的那个私塾先生。私塾先生说了:“还请千户立个字据。”你把我们的人提走了,必写回条,这是官场的规矩呀。
    李千户眼见这事儿要留个把柄在人手里,只得暗叫倒霉,他看到了,那个菜鸟愣头青一脸的恍然大悟,像是要找他理论。在不能一刀劈了他们的时候,当兵的最怕跟读书人“理论”了。李千户一拍脑门儿:“瞧我!才睡下就听说这里出了事儿,赶得急了,脑子都转不过来了。不是老先生提醒,险些误事。”
    写好了条子领了人,一应都是张老先生在办。贺敬文放下心来,觉得这师爷请得真是划算极了。
    李千户写完了条子,十分之不开心,忍不住撺掇了贺敬文一句:“今日这事,您得跟本地汪知府通个气儿。估摸着是流民,没了田地,不得不……咳咳。”
    张老先生想咬死他!
    贺敬文却认了真:“是极,待我到县里办了交割,便去拜访府台大人。”
    李千户带着人,开心地走了,总不能他一个人被这棒槌膈应吧?!那位汪府台,也是进士出身,自己踢斛淋尖、多收火耗、题匾收润笔,捞钱的买卖一样没落下,还串通着暗中加捐赋,又收孝敬,偏偏装个君子样儿,说他们大头兵粗鲁野蛮,还嘲讽他“喝兵血”。
    谁还不知道谁啊?
    为了让这个死棒槌去捶捶这老对头,李千户也要让这棒槌安全抵达喽!回去就点了一彪人马,护送了贺家一行人往宁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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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离宁乡不过两日路程,走得急些,一天能到。时间既短,又没什么功夫跟小女学生交流,张老先生一路都在打盹儿。到了地头儿,才抖擞了精神下车来,听果儿奉了太太的命给那卫所领队的百户包红包。忽听一声:“先生。”
    他就蹓跶到了小女学生那里,听小女学生悄悄地说:“好机会!”
    她所谓的好机会,乃是贺家路上遇险,此事不能压着,必要上报一下。至少是通报了这地方并不太平,别遮着掩着。哪怕汪知府给小鞋穿,鞋小不过是挤脚磨水泡,总比一床被掩了,日后被砍头强。当年多少地方官儿,就是因为这个,每每上报朝廷“楚地太平”,一等出了事儿,朝廷发现怎么这么多匪类被招揽了?
    往上一数,头先二十年里报喜不报忧的都被翻出来秋后算账了。
    张老先生深以为然,趁着贺敬文还没见汪知府的功夫,先给他下迷药:“东翁为政一方,怎么能欺瞒朝廷呢?”
    贺敬文道:“正是!我要具本!”
    张老先生就怕他胡说八道,同一个道理,你叫不同的人作文章,写出来的会是千差万别。这就是为什么有人当状元,有人一辈子做童生。在写这官样文章上头,贺敬文就是个万年老童生。张老先生便兜揽了这生意:“我是东翁师爷,理当为东翁分忧。东翁这几日会有许多事的!见知府前,且要将本县主簿等人见上一见,还要再聘一钱谷师爷……”
    贺敬文倒信这张先生,忙说:“有劳先生了。”又让小厮去跟老安人和太太讲,给老先生的份便以后多加一道肉菜。
    张老先生欣然接受了!
    前太妃却有些不好!
    第二日,贺敬文送走了卫所的护送的百户与兵丁,在衙里接见县丞、主簿等人。罗老安人与韩燕娘便见这些人家的娘子,那彭县丞的娘子三十来岁年纪,戴着银丝的鬏髻,因将过年,穿得很是喜庆,玫瑰紫团花的立领褙子,还吊着灰鼠领子,衬着面如满月。
    说话也很痛快:“太太的敕命快也得过了年才能下来,要随县父母去王府拜见,怕是不及着品装了。就穿正经的大衣裳,戴髻子就行了。那王府很是和气的,又得宫里看顾,能走得近些且有好处呢。前头调走的那位张父母,可不就是事王颇谨慎?”
    贺瑶芳被继母带在身边儿,猛听得这句话,不由悲愤万分:【你娘!到了藩王封地上做县令,当然要拜一拜地头蛇啦!反王是那么好拜的么?】

  ☆、第42章 官场呆菜鸟

前太妃目下最怕的就是听到“楚王”二字,可偏偏“楚王”两个字就是不放过她。她想的是,“如何躲开与楚王的关系”,现实却是,她爹娘必得往楚王那里走一遭不可。朝廷官员,是不须与藩王如何亲厚,甚至与藩王太亲厚了,反会有嫌疑。
    可楚王他不一样!
    你要对楚王不够恭敬了,皇帝脸上还不太好看,保不齐要记你笔小账,说你给他丢脸了。贺敬文还有一桩短处——他是举人出身,若是进士出身,还要更牛气些,给不给楚王面子,都不好拿他怎么样。若是举人出身,天生就比进士矮一截儿,有些事情上头,就没有那么多人爱帮他说话了。
    说穿了,一句话,这回他是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
    贺瑶芳原本在韩燕娘腿上坐着的,听了彭家娘子这一声儿,整个人都萎了。韩燕娘见她没了精神,只道是小孩子长途跋涉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告一声罪,向老安人请示了一下,便命何妈妈将她带下去,又说贺丽芳:“大姐儿也去歇着罢,看着二姐儿一些儿。”
    贺瑶芳:=囗=!娘,我不累啊!让我再听一会儿啊!
    然后就被何妈妈给领走了!
    #心好累##从重生以来就没有什么如意的事情发生#
    此后韩燕娘、老安人与彭娘子等人说的事儿,她就一概不知了,她得应付一下亲姐姐的关心。贺大姐本来就生了一副爱操心的肚肠,又有亡母临终嘱托,平素虽然表现得张牙舞爪,心里其实住着一只老母鸡。前几日路上遇险,更觉得世界真是太危险了,越发要珍惜眼下,关爱家人。
    扳着指头一数,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妹妹了——全家数这妹妹年纪最小。
    贺瑶芳默默地被何妈妈领到自己的小院儿里,一言不发,准备睡一觉解解闷。她姐却过来“骚扰”她:“你怎么啦?是冷了还是饿了?还是觉得比家里闷?我瞧着比京里好很多啦,京里宅子窄里。喂!别睡了,大冷的天儿,这会儿眯上了,一会儿吃不下午饭,晚上又睡不着了。”
    贺瑶芳正在往床上爬,闻言,也不回头,蹬掉了鞋子,钻进了被窝:“冷。你不回你院儿里么?”
    自打到了宁乡县,阖家上下便都搬进了县衙里居住。前面是衙门,有大堂、押签房、马房等处,后面便是贺家一家居住的地方了。过了二门,正房是韩燕娘居住,正房后头一进院子,乃是罗老安人的居所,还带一个小小的佛堂。东边儿三个小跨院儿,尽南边儿是张老先生的地盘,次后是贺敬文的书房——他现在住在书房里,最后是贺成章的院子。西边儿三个院子,最南边儿的空了出来做客房,后面便是姐妹俩一人一个院子了。是以贺瑶芳说,这里比京里宽敞。
    贺丽芳摇头道:“这会儿回去做什么?刚到地方,夫子也忙呢,又没有功课,我也懒得去看书。我又不是俊哥,以后还要考状元。你怎么了?是……路上吓着了?”最后一句还说得小心翼翼的。
    贺瑶芳打起精神道:“并没有,就是觉得没意思,彭娘子说的话儿,半懂不懂的。”到了这儿,她才想起一件事儿来——人生地不熟的,这地方的方言,他们这一行人,就没一个听得懂的!哪怕是张老先生,这位老先生这辈子也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会说官话的,连蒙加猜的倒还好,本地乡民的话……全听不懂!连买菜都不会还价啊。
    贺丽芳道:“多听听就行啦,她们也会说官话的。”又笑彭娘子官话讲得不好。
    贺瑶芳道:“别笑啦,听不懂旁人说什么,耳朵就白长了。”
    她姐姐却不以为意:“她们总是要学官话的。不会说官话的人,到了你面前,也得慢慢儿学着呢。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到你跟前儿了么?爹如今是知县,这宁乡县里,就他最大,你少担心啦。听她们说话,县丞家、教谕家都有与咱们年纪相仿的小娘子,等混熟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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