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饭桌上，奶奶对她的态度依旧是和蔼可亲的，但她总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桌子中间摆着萝卜炖肉，以前外婆也总是炖它，李奶奶炖的竟然有那么一丝像外婆的味道，这让她有些惊讶，那萝卜块还是她刚才的杰作。可是咬了几口，却觉得心底里泛出了腻味。那猪肉的腥味翻涌出来，让她整个消化系统都很难受。
一定是因为宿醉的关系。她这样想。
“小孙啊，怎么不吃呢？不合胃口还是不舒服啊？”爷爷忽然问了一句，唐又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筷子中夹着的那块萝卜掉在了米饭上面，她立刻捧起碗将那萝卜就着饭吃下去，然后说：“没有啊，奶奶做的饭很好吃。”
她看到李浅的动作变得迟缓了，任谁都听到了刚才爷爷叫的那声不是说唐又佳，那个孙姓姑娘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是李浅的前女友。
“老头子你又糊涂了，这是小唐，不是小孙啊。”
唐又佳捧着碗，只是笑笑，她不看向李浅的方向，免得他尴尬。
关于前女友的话题，永远都是一个禁忌。如果不小心问了，那么后面跟着的必然是一场口舌之争，那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的较量会成为心魔，让人无法自持。
唐又佳曾经在心里跟自己说过一万遍，成熟的女人绝对不要在意这些东西，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的。只要不要在床上喊错别人的名字就好了，她这么跟自己说。
于是她转头，看了一眼李浅，脸上带着让他安心的微笑。
***
“所以，你和奶奶聊了什么嘛？”回家的路上，李浅这样问唐又佳。
“问了工作和家里的情况。”她握着李浅的手，两只手像是在玩游戏一样玩弄着他的手指头，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却看着窗外。
“这么说来，我还不知道你家里的事情呢。”
“我妈上次你不是见过了？”她刚一说，就扑哧一声笑了一下，然后李浅的眉头就狠狠地跳了两下——那可不是什么好的见面啊。“我爸在我小时候就跟我妈离婚了，我妈现在跟她现在的丈夫住在一起，以上。”
“我奶奶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啊，这个还好，只是我说我比你大的时候她没有回我话而已，估计心里有些介意吧。”唐又佳看着窗外，周末下午的街道很是繁忙，人们逛街、游玩，很是惬意。街边的广告牌上有c牌化妆品的新广告，金色短发的女模特正面对着镜头，脸上是近乎素颜的裸妆，嘴唇上粉嫩的粉色是他们这一季的主打，让人显得更加年轻有朝气。
“阿浅，你一会儿有事儿嘛？”
“没有啊，怎么了？”
唐又佳转头看着李浅，眨巴眨巴眼睛说道：“陪我逛街好不好？我好久没有shopping了。”
李浅推了推眼镜，笑道：“好啊。”
☆、第22章 牛排三分熟
唐又佳的择偶条件里面，有一条不是很重要的，那就是最好和她有一样的兴趣。但是像是戴立伟那样的男人，也没能彻底满足这个条件。她想，或许是自己要求的太多了，所以尽量不去奢求兴趣的相似。
所以在她提出要去看lville的画展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李浅会提出和她一同前往。唐又佳打从心底里开心了起来，也许她真的找到了那个和她志趣相投的人。
“2012年的《》里也有一个场景，一个女人站在灯塔前面拿着望远镜。”李浅站在那副《edwardisland》前对唐又佳说。
“相隔了47年，所以说艺术是不会过时的。”唐又佳深吸一口气，心情是发自内心的舒畅。那部电影还是她两年前在盗版网上下下来和戴立伟一起看的，不过戴立伟看了一半就睡着了。“不如我们回家再看一遍《》？”她拖着李浅的手说道。
李浅一手拉着唐又佳，一手悠闲地放在裤子口袋里，嘴角带着笑说了一句好。
画廊里很是安静，今天来看展览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有机会在每一幅画作前任意驻足，观看这去年逝世的大艺术家的遗作。
三分钟后，同一个地点，孟茜挽着陈喆的胳膊，看着那以动物为主题的系列画作，撅着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阿喆，你是不是也去过爱德华王子岛？”
“大二的时候和同学旅游去过一趟加拿大，怎么了？”
“那这幅画……”
“pei的生蚝很好吃。”陈喆看着那幅画，想起高中时，唐又佳举着一本画册在那里说的头头是道。可惜，他才不是什么文艺青年，这种色泽诡异，构图奇特的画作他看不懂。
“阿喆，你说这个女人在看什么？”
陈喆笑笑，两只手都放在裤子口袋里，然后淡淡开口说道：“远方。”
孟茜撅着嘴，觉得陈喆说话太深奥了。有时候她总觉得距离陈喆有些遥远，尽管陈喆很宠她，但是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非常不一样的气味，让她觉得看不懂。陈喆很聪明，也很幽默，很有担当，她对他一种参杂着崇拜的喜欢。
他们继续向前，最终在那动物主题的展厅前看到了同样来看画展的唐又佳和李浅。
“那不是又佳姐嘛？”孟茜拉了拉陈喆的胳膊，然后陈喆抬头，看见了唐又佳，她正握着李浅的手，一脸甜蜜地看着眼前的画作。
他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不晴朗，而身边的孟茜却已经松开了他跑了过去。
“又佳姐？”她小声唤了一句。
唐又佳转头，看到了孟茜，习惯性地往她身后一看，果然陈喆正双手插裤子口袋，模仿着偶像剧里男主角的姿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哟。”他说。
“哟，好巧啊。”唐又佳扬起了一个笑脸。
“这个……”孟茜凑近唐又佳小声说道，“就是上次说的那个，男友候选？”
唐又佳笑了笑，然后说：“这是我男朋友，李浅。”她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对面的两个人听得清楚。
“你们好。”李浅礼貌地微笑。
“这是孟茜，那边那个是他男朋友，陈喆。”唐又佳说道。
李浅伸出手和孟茜礼貌地握了手，又伸向陈喆。陈喆那边看着李浅的手好几秒才不甘愿地把爪子从裤子口袋里拿了出来，用力和李浅行了握手礼。
然后，事情就如同唐又佳害怕的那样，尽管气氛尴尬，却还是不得不进行了一场所谓的四人约会。
坐在画廊对面的牛排馆里，四角的桌子，唐又佳坐在了李浅和孟茜的中间，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对面的陈喆。
“一客沙朗牛排，三分熟。”陈喆对服务员轻声说。
另一边，唐又佳对着服务员的点单如出一辙。
三分熟的牛排，焦香的外皮下是还透露着血色的冷肉，多数人真的不敢尝试。但正是那半生不熟的样子，才能让人尝出这块肉的真实味道以及厨师的技术。
简单熏烤的牛排散发着肉的原始香味，上面撒上粗盐和胡椒，那便是一份丰盛的晚餐。
唐又佳举着那一杯陈喆后来硬是要追加的“rishiraz”，放在空中，说：“来，让我们为今天的偶遇干个杯。”
孟茜和李浅举起同样装着红酒的杯子，而对面的陈喆因为要开车而不得不举着白水和他们碰杯。
唐又佳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红酒，嘴里的牛排香味被红酒包裹住，那酒里带的覆盆子味道瞬间充满口腔，美味无比。
“嗯，确实是好酒。”唐又佳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陈喆，表情相当的满意。
“我说的吧。”那小公鸡一般骄傲的语气一听就是陈喆。
陈喆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孟茜，然后笑了一下，便端起她的盘子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细心地为她把大大的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李浅就坐在陈喆的左手边，自然看得清楚，于是转头，不自觉地就看向唐又佳的盘子。
唐又佳抬头就看见了李浅的目光，然后对着他笑了笑，告诉她自己完全可以搞定盘子里的大块牛排，不用担心。
陈喆帮孟茜切完牛排，便递了回去，然后开始切自己盘子里的。冷不丁地开口道：“李先生在哪里高就啊？”眼神始终盯着盘子里的肉，低头吃完嘴里的肉后才抬头看着李浅。
唐又佳在听到陈喆这句略微复古的制式台词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在又佳楼上的游戏公司做事。”
“哦？听说你才刚毕业没有多久，挣得钱一定不能经常来这种地方吧？唐又佳可是很爱吃牛排的。”
唐又佳很想要翻个白眼，然后用右手上的刀子直接捅向陈喆。可惜有孟茜和李浅这两个目击证人在旁边，她不好下手。
“工作没有多久，工资必然是比不上您这样的成功人士。不过又佳除了牛排外还喜欢各种各样新鲜的东西，我有充分足够的时间陪着她去尝试所有她喜欢的，她想要的。”
唐又佳看着李浅，眼睛眨巴眨巴地，散发着鼓励和感谢的讯息。
“不过，”李浅转向陈喆那边说道，“不知道陈先生和我们又佳是什么关系？你好像对她很是熟悉的样子。”
“又佳姐没有提到过我们阿喆嘛？他们可是很好的好朋友啊。”孟茜说。
李浅看了一眼唐又佳，顿了三秒后才笑道：“哦，是我记性不好了。”
那三秒的留白任谁都明白的，唐又佳并没有在李浅面前提起过陈喆，一次都没有。
孟茜看向陈喆。从刚才开始，她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她虽然年纪小，可不是傻子，陈喆今天太反常了。在见到李浅的那一刻，他就变得格外戾气，那不是平时的陈喆。
她喝了一口酒，然后转过头看向对面的李浅，眼睛是笑得弯弯的。她说：“怪我，提了这个话题。又佳姐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说吧。毕竟一开始我知道他们俩关系那么好的时候，也是很怀疑的。不过，经过观察他们俩绝对是纯粹的死党关系而已，李浅先生请放心。”
“我自然没有怀疑。”李浅笑着用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孟茜举起的酒杯，然后侧过头喝了一口。“又佳能交到像陈先生这样的朋友，是件好事。陈先生年纪轻轻的就能够经常出入这里这样的餐厅，想必家境也是不错的，而且女朋友也是这样温柔体贴，真是好运的人。不愧是名字里有两个吉字。”
餐桌上的诡异气氛再也没有消散，不管是聊到最近的电影还是明星八卦，四个人之间的尴尬却无法消除。
唐又佳在快要吃完的时候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要买单的时间。
服务员站在旁边，询问着如何买单。陈喆刚想要再耍一下“威风”，却被唐又佳抢先道：“我和这位先生一张，那边那位小姐和那位先生一张，谢谢。”
她在服务员走后，对着李浅说道：“哦对了，阿浅，你把钱包放在我的包里了，差点儿就忘记了。”然后她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李浅的钱包递给他。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有再看陈喆一眼。
站在牛排馆的外面的时候，天已经是全黑了，晚夏的风有些微凉。
陈喆站在街边，拿出烟，然后对着李浅说：“来一根？”李浅摇摇手，表示自己不抽烟。于是陈喆独自点了一根烟，站在街边抽了起来。
老油条。
这是第一个钻进唐又佳脑子里的词儿。
“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他说的轻声细语的，好像生怕唐又佳会再度拒绝。可是唐又佳却拉着李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