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龙锦腾忽然沉默,长久地凝视着他,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让这个人显得有些不真实,宛如一梦。
他忽然怔住,脱口问:“为了她,你居然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么?”
“是。”月将影看着黑沉沉的夜色,慢慢道,“和她想比,云天商行算得了什么,帝位又算得了什么?在这个世间,我只要她而已。”
穹月皓夜 (7)
听得他那样深切的话,龙锦腾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何,他心中一刹那心潮如涌,不甘和愤怒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然而却也只是一瞬的时间,迅速的权衡估计后,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好,我答应了。”
简短的回应后,龙锦腾再次沉默,手指握紧了腰畔挂着香囊的丝线,看到白衣男子碧色的眼睛里,有了某种幸福的笑容,他心中忽然就有说不出的阴郁和冷酷。
“其实……我们是同一种人呢。”忽然,仿佛有什么感慨,月将影喃喃自语,“有着同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内心同样的阴暗,只不过我所追求的只是幸福而已。”
仿佛那样的感慨触动了心底某处隐秘的痛处,龙锦腾猛然将手按住了眉心,另一只手却牢牢地紧握住了腰畔的香囊,似是极力压制住内心快要破涌而出的崩溃情绪。
其实他要的也是幸福而已,只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命运的咽喉已经牢牢地勒紧了他的脖子,不能挣脱。
沉默许久,龙锦腾抬头看他,白衣羽鹤的男子不落烟霭地站在月色下,宛如月中浮影。
这刹那,他的眼睛里闪电般亮起了隐秘的笑意,“希望你能幸福。”
月将影看了他一眼,白玉般的脸上依旧微笑着,他将遗诏裹进袖子下,不再说什么,一点足从地上跃起,轻轻落回了高高的檐角上,转身消失。
龙锦腾站在铁幕般的夜色下,四周一片漆黑,寒风凛凛割面而来。
看着那处早已消失人影的檐角,墨海般看不到尽头的眼中隐秘的笑意渐渐变得残刻而阴酷起来,带着几分决然。
他转身进屋,迅速执笔在雪白的纸上写下了几行字,然而搁笔后,沉吟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信笺卷起塞进了白玉管中。
一只信鸽扑簌飞进来,等主人将白玉管系上,又扑簌簌地飞了出去。
皓月无声,唯有夜幕下信鸽的扑翅声,穿过夜里飘落的霜华,直接飞入王宫,落入了正在密谈的其中一人手中。
秘密的房间里,原本应该回程的楚天敛还未抬头,便掷出了衣袖里的蜡金小刀,直掠信鸽的腿,白玉管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手中。
无暇的白玉管上,赫然刻着一朵繁复的细纹。
一旁的孤鸿池立刻认出了这是多年来他经常接到的密信。然而此刻却直接飞入王宫,落入了楚天敛的手中。
难道又发生什么变故了么?居然将密信捎给了楚天敛。多年来,他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那个生死之交从来都是万事和他商量,然而今日却避开了他——肯定和小澜有关!
穹月皓夜 (8)
看到楚天敛拆开密信看了很久,眉间的神色复杂难辨,在他将密信销毁的一刹那,孤鸿池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瞬逝的光芒。
“信里写了什么?”他下意识地脱口问。
然而,看完密信的人却心不在焉,怔怔地看着那张慢慢飘落的信笺,燃尽了信中最后一个字,许久没有回应。
楚天敛的眉头蹙了起来,刚毅的脸上竟然隐隐有些愤慨。
“哥舒底下还有一支秘密神武军,我们需得早些做准备。”只是站在窗边,他淡淡开口,“皇上已经另派一批人来剿灭这支神武军。”
“他哪里得来的消息?”孤鸿池心中莫名一跳,神色却冷定,“连我都不甚清楚哥舒的真正实力,他怎么知道?”
“皇上结识不少武林中人,想知道一个人的实力并不难。”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楚天敛瞳仁里的光忽然闪了一下,旋即淡定,“皇上会派最后一批人马前来夜都,到时对于王宫的控制就固若金汤了。大婚那天,由你来牵制王宫的防守,而我则护送君姑娘离开。”
说到这里,男子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孤鸿池,半晌才开口,道:“我将她护送到龙啸堡,你要尽快回去。”
终于听出了他话里的异样,孤鸿池皱眉,眼里有惊疑不定的光,“信里到底讲了什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然而楚天敛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回去好好护着她。”
“他想对小澜做什么?”那样的话,孤鸿池心中猛然泌出不祥的预感,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灰沫,忽地烦躁和愤怒起来,“他想做什么?他已经答应过我的会放了小澜,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楚天敛无言以对,仿佛想掩饰什么,他忽然转开了脸,看着冷冷的月华,那里似乎有薄薄的霜华飘落。他苦笑起来,“做臣子的实在是辛苦得很啊。谁说天子不可以出尔反尔呢?”
“果然是这样!不行,我绝不能将她留在这里!”孤鸿池霍然站了起来,想也不想地走出房去,然而还未跨过门槛,却被身后的声音蓦然制止,“去不得!否则前功尽弃,我想,你也不想看着皇上苦心积虑多时的计划功亏一篑吧?”
“他妈的什么大业,关我屁事!”终于忍不住心中如潮涌般腾起的愤怒,孤鸿池一掌震碎了门框,“砰”的一声,两扇门扉直直倒下,“此刻不去,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话,原本镇定的年轻将军身子猛然一震,看着门口的人,眼色剧烈地变幻,他沉默着,许久才发出一句话来,“可是,你和皇上不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吗?”
穹月皓夜 (9)
一怔,孤鸿池蓦地扶住了碎裂的门框,慢慢咬紧了牙——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的选择,他恨极了所谓兄弟间的道义,曾经那样坚不可摧的兄弟承诺,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苍白而沉重的包袱。
他蓦然狠一咬牙——目下已无法可想,惟有尽力保护小澜就是!
楚天敛看了看他,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终究只道:“你放心,我会将她护好。”
然后他就转身离去,消失在深幽的廊道里。孤鸿池从原本想再问什么,忽地又迟疑了,手里捏着方才飘落时还未燃尽的一角密信,他摊开来,凌绝顶三个字赫然入目!
想起那个生死兄弟如今的野心与心思,他忽地猜到了什么,彻骨的冷意一分一分从体内泌出。
。
楚天敛从一重重王宫秘密走出来时,外面冷月依然如镜。
他从最荒僻的侧门走出来,走过宫门口那座古朴的高塔时,他蓦地抬起了眼睛——塔边的挑檐上,一个白衣长发的男子临风而立,看着王宫深处的某一处,似乎在看着某个人……
他的剪影,在冷月古塔中,宛如一只渡尽寒塘的冷鹤,飘然出尘。
是……是谁?
仰望着高塔上宛如天人般的身姿,楚天敛忍不住心中低呼了一声,然而只是片刻的时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里蓦然变得复杂起来,漆黑的瞳仁映照着天上的明月瞬间雪亮如闪电。
是他么?凌绝顶领主?!
这一瞬间,他终于清楚感受到了和皇上心里一样的感觉——钝而无力的刺痛。
怔怔地看着挑檐上的白衣人,他许久没有出声,直到宫门口隐隐传来禁军的脚步声,他才跃身,匆匆离开。
花嫁战爱 (1)
十二月的深冬。
北夜都城。凡尔殿。
金樽。美酒。喜烛。
百官朝贺,纹龙织凤。金碧辉煌的气氛中,在胭脂掩盖下她的脸色是冷漠而苍白的。头上繁复的饰物带在发间,仿佛有数千重,扯得她满头青丝连根生疼。
在侍女的扶持下,她从容有致地应付往来的高官贵胄,听着虚伪的阿谀奉承。从红盖头下面看出去,只能看到一双双精贵的锦靴,然而,在看到一双熟悉的黑色高靴时,她蓦然停了一停——
大哥……大哥还在这里?!
想起那晚龙锦腾那样冷酷莫名的话,即使她早已知道他绝不可能轻易和哥舒达成共识,心底依然有彻骨的失望和寒意!
手指痉挛地握住手里的喜帕,眼睛透过透明的红盖扫过孤鸿池的脸,看见他和她同样苍白的脸色,心里却奇异地镇定下来,安定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险恶风云。
“东锦国使者拜见!”忽然,唱礼官的声音洪亮地传来,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终于要来了……终于要来了!
“殿下,为了庆祝您的大婚,鄙国带来了一份贺礼。”
忽然,听到公孙求孤沉静的声音响起来,那样淡定而沉稳的声音,里面却是深如古井,无法触摸到底。在她平复情绪的时候,又听到了那个谋士的淡淡的声音,“殿下,还记得当日皇上的条件吧?”
君澜面无表情地微垂着头,没有听到哥舒的回应,气氛陡然有一种奇异的死寂。所有人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狐疑着。
“殿下,皇上,要您的江山。”死寂中,公孙求孤淡定从容的声音传来,寂静的气息陡然凝滞!所有的宾客都惊骇地看着来人。
她静静地站在哥舒的身边,心底却是讥诮地等待着这一触即发的诡异场面。在气氛凝滞得令人几乎窒息的时候,哥舒蓦然爆发出了大笑:“小看本王的下场可是很惨的。”
“不,殿下人中之龙,智勇双全。”公孙求孤居然笑了起来,淡淡的,“但是,即使是这样,依然逃不过沦为手中棋的命运。”
“哈哈……”哥舒依然大笑着,然而,在他身边的君澜已然听到了笑声里即将爆发的狠厉和愤怒,“你以为本王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吗?以为本王是任你们玩弄于鼓掌之心的傻子?”
“哈!龙锦腾太低估本王了,本王早已有所准备,只怕现在王宫上下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了吧。本王早已让国师准备妥当。”
然而,不知为何,那个一直淡定沉稳的天下第一谋士听到他的话,忽然低低笑了出来,声音森冷冷,“国师?尊贵的王子殿下,您看这是不是您一心信赖的国师?”
花嫁战爱 (2)
听着这样奇异的笑声,君澜忍不住抬起头来,透明的红盖外面,她看到对面那个青衣男子从脸上撕下了一层薄薄的人皮,然后,她听见所有旁边的宾客都发出了低声的惊叫——接着,就听到了哥舒极度震惊的声音,脱口而出:“国师!”
“原来……原来你们早已预谋了一切!”哥舒再也掩饰不住心底的恐慌,微微踉跄了一下,身边的人及时扶住了他。
哥舒怔怔地看向扶住他的女子,薄薄的红盖头下,明丽脱俗的容颜苍白而冷漠,仿佛早已预料般,镇定地看着他。
“易却纨绮裳,丽姝与男同,这句话也是你捏造的吧?”许久,哥舒却奇异地问了一句,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穿着鲜红嫁衣的美丽女子。
公孙求孤看着他震惊中带着出神的表情,微笑,不像往常一般淡淡的,带着几分讥诮,“北夜历来有神女王后的传说,在下只是利用了它,让你离开北夜一段时间而已,好让在下助皇上进一步控制北夜。”
顿了顿,他忽地转移视线看着华衣美服的女子,似是有些感慨起来,“想不到连上苍也助皇上,竟然真有这样的女子存在,那么,我们将计就计。”
听到这样的话,红盖下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冷冷地,无声无息。却不料,她的手蓦然被哥舒紧紧抓住,君澜吃惊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的做法,只看清了他严重熊熊燃起的愤怒火焰。
“就不怕本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