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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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颜乱- 第2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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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高兰心的夫君,也被诛杀。

高兰心并未为夫君求情,在夫家灭门之后,她回到了舒雅身边,做舒雅的贴身文书,帮她统治大漠。

她依然叫她娘亲。

每年,她都陪她去赴大卫皇帝的会盟。

这一年,本来约好的会盟,萧辰一再派使者推辞。

最后,推到了来年春天。

会盟地点定在卫国西北边境的白云山。

舒雅带着高兰心和几名胡力郭到达时,萧辰已经先到了。

此处地处边疆,野水荒湾,孤山春寒。

融化的雪水顺着山谷向下流淌,在山间挂了一条条细细的银带,阳光映射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

高兰心远远望见,两骑马伫立于淡淡的早春暖阳下。

两匹马同样雄壮高大,只是错开了半个马身的位置,马上的两个男子身形极为相似,都犹如高山峻岭般秀伟轩昂,远看竟像是孪生兄弟。

渐行渐近,才看清,立马在前的男子,容颜苍然,鬓染霜雪,金龙玄青大氅在风中猎猎展开。兰儿估计萧辰这年应该年近五十了,可是多年军旅生涯练就的笔挺身姿,丝毫未曾改变。不论何时,不论年龄,他永远是这样器宇轩昂、雄姿英发。

立马靠后的青年男子,容貌绝美,虽然身材跟萧辰极像,却不像萧辰那样英姿勃发,反而多了一丝慵懒与阴郁。一袭玉色长袍,襟袖镶着象牙色的水纹锦缘,头戴六寸白玉冠。

舒雅与那青年男子几乎同时跳下马,向对方奔过去。

青年男子在离舒雅几步远时,扑通跪下,揖手过顶,叩头至地:“母亲——”

高兰心胸中涌起一阵阵强烈的感情:那是她多年未见的语晖弟弟!他长这么大了!

萧辰与舒雅几乎每年会面,语晖却只来过一次,那还是好几年前了。

舒雅将儿子搂在怀里,上上下下打量,从头至踵抚摩:儿子长高了,跟他父亲一样高大,只能用半跪的姿势,接受母亲的爱抚,仰起脸来承受母亲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打落在脸颊。

这时,萧辰下马大步走来,长臂一展,将长子与心爱的女人一道拥入怀抱。

正在此际,白色的雁群横空而过,雁鸣划破层云,山林间腾起了一阵阵烟岚雾霭……

高兰心立于马旁,攀着缰绳看这一幕,眼中忽然有泪涌上。

往年舒雅与萧辰会盟,都会先商谈国事。

有一年是色目国三个草场被沙漠侵吞,三个部族无处牧羊,无以生存。舒雅请于萧辰,萧辰便将三部牧民迁入关内,以子民相待。

另一年是大卫帝国北方的游牧民族南侵,萧辰请于舒雅,舒雅便派出二十万大军从后方袭扰,帮助萧辰夹攻。

每次商谈完政事,订下盟约,载入国书之后,萧辰和舒雅便会留下所有臣下,带上干粮和帐篷,并骑而去。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

数日后他们回来,约好下次会盟的时间,然后各奔东西。

他们在人前从来没有多余的男女私情,两大帝国的统治者,就像所有会盟的王者般,各有威严,互相尊重。

惜别之时也是非常干脆,各自勒转马头,扬鞭径去。

无人知道,这样的两位帝国统治者,他们并骑而去的那些日子,是怎样相处。

当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娘亲还是这样威风八面、气势凌人吗?

每次会盟,舒雅与萧辰双双离开之后,在会盟地住下来等候的高兰心,就会忍不住猜测和想象。

白云山下有临时驻跸的行宫,会盟之后,高兰心在安排给自己的房间歇息。

她以为这次舒雅和萧辰依然会和以前一样,双双离开一段日子。

暮色降临之后,她到语晖的房间去找他叙旧。

却被告知,语晖仍未回房。

她微感失落地回到房间,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在灯烛下看一卷随身携带的史书。

她从小受舒雅言传身教,养成了手不释卷的习惯。

正要就寝,门被推开,舒雅进来。她未卸正装,依然穿着正式的礼服。只有大可汗才能穿的波斯金锻,按照舒雅身材比例裁剪成上简下丰、腰身紧束的袍服。显得舒雅身段更其高挑清瘦。头戴形如倒立长靴的大红罗纱高冠,冠上饰满金箔和宝石,垂下三圈五彩珠玉悬于额头。

“娘亲……”高兰心有点诧异,以往会盟,舒雅和萧辰都是在见面第一天傍晚,就双双骑马离去。

如何现在深夜了,娘亲还到她房里来,而且竟然还未卸妆。

“兰儿,你早些睡,把行囊收拾好,明日我们就返程。”

高兰心大惊失色,“明日就返程?”

舒雅点点头,双唇紧抿,紫眸冷静,容色坚决。

她未解释原因,扔下这么一句命令,转身就离去。

高兰心一头雾水,疑窦丛生,她知道今晚从舒雅口中问不出什么。那几个胡力郭大概也只是接到指令,不知内情。

想了一晌,她决定去找语晖问一问。

语晖的房间在东偏院,开门看见是她,他忧郁的眉间微微染了喜色,“兰儿姐姐……”

高兰心含泪而笑,“几年不见,语晖长变了好多。”

语晖淡笑,“兰儿姐姐进来坐。”

高兰心进房后,在烛光下细细打量语晖,“语晖,你越长越像你父亲。”

语晖还是那样淡漠地笑,并未答言。

高兰心暗暗感慨:语晖不仅越长越像萧辰,沉默的性格也像。

高兰心问语晖,“语晖,你跟你父皇处得好吗?”

语晖侧转脸,望着跳跃的烛火,“他太忙,我很少见到他。”

高兰心决定切入主题,“娘亲明日就要返程,你知道为什么吗?”

语晖嘴角掠起一个嘲讽的笑意,“当年父皇带走我的时候,母亲说过,如果父皇有了其他的儿子,须得要我把还给母亲。”

高兰心微微瞠目,“萧辰又添儿子了?”

语晖颔首。

高兰心幽然长叹,“难怪你娘亲……她明日便要走,是跟萧辰赌气了?”

“那倒没有,她对父皇睡多少女人,生多少孩子,早就不在乎了。她听父皇说新添了儿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平静地说,那你把晖儿还给我吧。是父皇不肯把我还她,她才生气的。”

高兰心泛起悲悯的笑意,“语晖,你错了。娘亲执政多年,早练就远超常人的镇定和冷静。你以为她真的不在乎吗?”

语晖微微挑眉,眸中有幽幽光影变幻。

高兰心望着烛火,眼神深邃,“她有多爱你父皇,你可知道?”

第二日,舒雅坚决地带走了语晖,不论萧辰怎么解释,怎么发誓回去就立语晖为太子。

高兰心骑马跟在舒雅和语晖后面,缓缓西归,回头望去,萧辰孤单一骑逐渐远离视线。

朔风惊沙,白雁掠霜。

越往西去,景色越荒凉,气候越寒冷。

废垄荒丘,烟锁戍楼。

残雪四野,寒水天流。

这日,一行人正沿着天水缓缓策马。

这条被叫做“天水”的河流是出中原进大漠的重要河流。

正是融冰的时候,河水中时有浮冰撞击,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如动人旋律一路伴他们同行。

突然,旋律中带起马蹄急。

急骤的马蹄从后面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越来越近。

蓦然回首,只见银白的大河从天际迤逦而下,河上浮冰皑皑,有雁群贴着河水而飞。萧辰一骑黑马,大氅翻飞,仿若从银河尽头,从天边海涯,迢迢地追过来。

“舒雅——舒雅——”他一路呼喊这个在胸臆间沸腾了一生的名字,这个让他爱入骨髓的女人。

他纵马至她身前,牵住飒露紫的缰绳,喘息未定,凝眸锁住她紫色的眼睛,“舒雅……把儿子还我,我明年便禅位于他,然后与你远走高飞,你可愿意?”

紫色的眼眸定定望着他,许久,一层泪水轻轻弥漫开来,她声音轻柔宁静,“辰,这一生你给过我的承诺,没有一个兑现,希望这一次你能对我守信。”

大河上吹来的风掠起他染了星霜的鬓发,他黑眸深沉,一瞬不瞬望牢她,“舒雅,我若食言,你起倾国之兵来攻中原。”

她仰天大笑,额头上三圈珠玉宝石簌簌抖动,挥鞭直指向他,“好,萧辰,你若再负我,你我疆场相见!”

第二年春天,果然传来中原皇帝禅位于太子的消息。

夏天,舒雅下旨,还政于隆吉可汗。

这晚,高兰心陪伴舒雅最后一次来到高君琰的墓地。

十二年过去了,舒雅来过这里无数次,摄政期间,每当遇到挫折,每当感到自己快要顶不住,她便会到高君琰的墓前来倾诉,从这里得到力量与勇气。

这里葬着她的夏郎,那个在她十七岁的冬天,把所有衣物脱下来给她取暖,用全部体温暖着她的男孩。

明日,她便要离去,跟萧辰去波斯,然后从波斯去更远的国度。

不知还能不能回来看夏郎,今晚,她要在这里陪他一整夜。

月色下的草原吹起幽凉的风,风中微涩的青草芳香令人神清气爽。

草原广阔,星空无垠,月色笼罩。

高兰心和舒雅抱膝坐在共同爱着的男人墓前,说了一晚上的话。

她们回忆起当年与这个男人,一起在楚宫中的日子。

汉水摇荡,湘云缥缈,那段楚国的生活,是高兰心此生最刻骨铭心的回忆。

第二日,高兰心站在墓前草坡上目送舒雅骑着飒露紫离去。

初夏的拉塞干大草原,铺满了大片大片雪白的银莲花,像雪海般层层叠叠涌到天际。

高兰心望着舒雅策马消失于花海深处,金黄色大摆裙在雪海里绽放,越飘越远。

娘亲,保重。

她十一岁被卖入妓院,原以为从此滑落苦难的深渊,却被人救出,从此有了一位才华绝世、姿容无双的娘亲。

娘亲呕心沥血带她博览群书、出经入史。娘亲会在她不好好念书时狠狠揍她,也会在她缠绵病榻时整夜守护。

娘亲把最美的首饰给她,用最美的衣服装扮她,把她养育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当她要与娘亲分享丈夫,娘亲忍着怒气,以从容的气度和宽广的胸襟,原谅了她的伤害。此事娘亲从未放在心上,后来也未禁绝她与舅舅私相往来。

再后来,她帮娘亲铲除右律王,成为娘亲的贴身女官,在娘亲摄政期间,帮她草拟政令律法。

娘亲在有些人眼里,是声名狼藉、水性杨花的**。在有些人眼里,是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女王。

然而,在她心中,娘亲就是娘亲。

经历多少苦难也不会放弃、不会言败的娘亲。

那双绝美的紫色眼睛,在最深的黑暗中也会发光,像永不会熄灭的紫色火焰。

高兰心慢慢跪下,轻抚着墓碑上血红的字体:爱夫高君琰之墓。

爱夫……

高兰心喃喃:舅舅,以后我陪你。

舒雅走后,高兰心继续任王庭女官,为隆吉可汗草拟文书。十八年后,高兰心病逝,隆吉可汗依照其遗嘱,将她与高君琰合葬。

☆、番外之萧羽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碧螺山,晴烟抹翠,云霏缥缈。

半山腰的一块林地,两条身形如闪电般来去。

碧衣女子剑舞如虹,青衫男子枪法诡谲。

剑光纵横,如波涛层层涌起,银色枪影穿梭其间,如白龙横渡江海。

强烈的气劲搅得落叶纷纷,草飞风走。

转过这片林地,别有幽静处,空谷落花,溪涧泉鸣。

溪水边,白衣胜雪的男子,斜倚青石,长发披散,广袖临风,姿态慵懒疏放,手扣在膝盖,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节拍。

抱膝坐在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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