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罗不时地回头对我吹胡子瞪眼,兰斯则享受地闭着眼,任我固定住他扎着绷带的脑袋。
当夜色降临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骆驼队和几个小小的旅行帐篷。
我们要跟随的商队就在这里了。
老旧的汽车留下我们三个和简单的行李,在星光下决尘而去,佩罗打开一个行李口袋,拔出一个轻便的帐篷来。
我将兰斯暂时安置在铺在沙地上的毯子上,然后帮佩罗干活。
佩罗其实用不着我帮忙,他动作麻利,力气又大,如果不断停下来吩咐我这个手脚慢、力气小的小帮工的话,反而有些浪费时间。
“你过来,按住它。看我,手这样放。” 佩罗吩咐道。
我“嗯”着照指示行事。
男子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环绕着我,本来毫不暧昧的事情,莫名将我的心搅乱。
几个钉子打下,一个小小的圆形房子就落成了。
佩罗站起身,伸出手欲拉我一把。我拍拍屁股,自己站了起来。
“我饿了。” 兰斯喊道。
*
商队全部由男子组成,他们担任着沙漠居民与港口城市之间的贸易往来。商队的头儿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没有蓄须,他说着流利的法语,邀请我们去吃烤羊肉。我们到达前,碰巧他们刚刚宰杀了一头羊。
我虽然没有洁癖,但对于吃没有洗过的肉肉,还是心有余悸。为了表示礼貌和友好,我陪着佩罗坐到了烤火架边。至于兰斯,他的伤决定了他不能亲临现场,只能在我们搭的小帐篷里独自吃我端去的肉块。
烤肉的香味中,几个长袍男子拿出了传统的阿拉伯乐器,卡龙、奈依、乌德、铃圈,还有形如冬瓜的大风笛。
阿拉伯的音乐甜蜜而迷人,单调背景音,卡龙的清新与富丽,交织成了一个富有异国情调的抒情世界,意态阑珊,慵困温柔,文雅魅人,将人带入神秘的幻想之中。
卡龙是一种古怪的拨弦乐器,琴身竖直,一边倾斜,状如斜梯箱,它有78根琴弦,以三根弦为一组,共有26个音,演奏时以附于指环上的拨片拨动琴弦,在音色上类似中国古筝,快速拔弦时声音清脆流畅。
仿佛注意到我专注的目光,演奏卡龙的男子缓缓行来,渐渐走近我们。
一曲终了,佩罗站起,与男子互行一礼。
“恭喜你们。” 男子用法语祝贺道。
我低头不语,可心里诧异无比。
“什么意思?” 男子走后,我一边吃着饼,一边低声问佩罗。
佩罗看着继续进行的音乐表演,低声答复道:“老一套,我们是新婚夫妇,帐篷里那个是你的哥哥,因为耍流氓被人打伤了。”
我的嘴唇抽搐了一下,放下手,在佩罗盘起的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他没有叫痛,很快抓住我的手,危险性地使劲捏了捏。
*
轻便的帐篷很小,两个人用略有余地,三个人用就必须共享铺盖卷了。
我给兰斯换上干净的纱布,他挨着帐篷壁躺在最里面,我躺在当中,佩罗睡不下,却不肯去商队的帐篷,偏偏要和我们挤在一起。此刻,佩罗在卷帘边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兰斯挖苦了佩罗几句,我和佩罗都不理睬。不久,兰斯耐不住一路劳累,酣然入梦。我从铺盖里轻轻地坐起来,挪到佩罗身前道:“你怎么睡呢?难道要坐一个晚上吗?他睡着了,你不如去商队的帐篷吧。”
佩罗不说话,果断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圣诞节快乐^_^
☆、36 三人行2
我睡得不是很熟。半夜里,隐约听到动物的叫声,尖尖的,长长的,我吓得惊醒过来。
风吹着帐篷呼呼作响,动物的叫声忽远忽近,手捂着胸口,我瑟瑟发抖。
一双手摸上了我的头发,轻轻的,温柔的。明亮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我赶快闭上眼睛,可身体依旧抖个不停。
佩罗靠着我躺了下来,他的手搭在我的毯子外,轻轻地揽住了我。兰斯发出轻微的鼾声,我没有出声,害怕的感觉似乎消失了。
*
驼铃声声,兰斯躺在车里,佩罗坐在车头,我靠在车窗边,走出黄沙漫漫的撒哈拉大沙漠,越过泰勒阿特拉斯山,再往北便进入了阿尔及利亚的首都阿尔及尔城。
阿尔及尔气候温和,终年绿草如茵,林木茂盛,花开不断,是北非的旅游胜地,素有“花园城市”之称。
告别商队之后,兰斯进医院做检查,佩罗在城里古老的卡斯巴区有一栋小房子,我在那里住了下来。
兰斯的腿骨骨折接得很不好,医生建议重新接过,兰斯坚持回西班牙做手术,于是佩罗立刻弄来了一张机票。
兰斯对我们说:“我需要人照顾。桑妮,你陪我回去吧,行不行?”
我和佩罗对视一眼,心里矛盾极了。我需要立刻坐飞机回阿尤恩,与乔依团聚。陪着兰斯离开沙漠,我已经尽力了。无论如何,我现在不想去西班牙。
碧蓝的眼睛阴森森地看着我,而后又阴森森地看着佩罗,沉默了半个小时以后,兰斯宣布道:“我就在这里动手术!桑妮,你马上让银行把钱汇过来。”
我不用飞西班牙了,不过我也走不成了。
*
阿尔及尔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建筑物依山而建,大多是白色的,洋溢着清新圣洁的色彩。我无心一直在医院陪伴兰斯,也不愿在佩罗的房子里久呆,更不敢与阿尤恩的任何人联系。空闲的时间里,我开始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路过斜坡式的房子、木结构的小楼,穿过纵横交错的狭窄街巷,白色的阿拉伯长袍不时在我面前飘过。城里数十万穆斯林,白色的长袍是最流行的服装。
街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出售着琳琅满目的民族手工艺品,地毯、毛毡、彩绸、茶具、铜盘、首饰……
我在一家首饰店前停了下来,橱窗里一只古朴的银手镯吸引了我。
“小姐,你要试戴一下吗?这是我们店里最漂亮的手镯了,非常符合你的气质啊!” 老板乐呵呵地拉生意,说着一口标准的法语,他打开橱窗,将银手镯取了出来。
我有些尴尬,身上根本没有这里的钱。
好奇心做怪,我顺手试了试手镯。取下手表,我抬起手臂,银手镯衬着我雪白的手臂,的确美极了,我真的很喜欢。
可惜啊。
老板不断地在我耳边夸赞,我红了脸,轻轻摇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觉得它有点重,戴着沉甸甸的。”
眼前忽而晃过什么,一袭白色长袍在我面前驻足,他说:“我看很好,留下吧。老板,我来付款。”
佩罗跟着老板进了小店,我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们。
*
“走吧,闲着也是闲着,我带你去参观参观。” 佩罗道,自然而然地挽起我的手。
我将手镯放到他的手上,从他的臂弯里逃开。
佩罗没说什么,默默走在前面。不知为何,我心里不太好受,反而跟上他了。
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却不指望这个女人回报这份感情,这个男人是否是情圣,或者是情怪?我作为这个女人,即便不能接受这份感情,却无法不被感动。
石头砌成的低矮房子沿山而上,密密麻麻,石子小路狭长曲折,处处有台阶。我慢下脚步,长叹了一口气。
白色的身影在前方停下等我,挺拔的身姿有些孤寂落寞。
鼻子一酸,我加快了脚步。
*
古色古香、圆顶尖塔的大清真寺高高耸立在山坡之上,站在这里俯视全城,近处郁郁葱葱,远处水天相接,景色优美迷人。高耸入云的宣礼塔里传出整齐的祈祷声,为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佩罗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眺望着蓝色的地中海,一动也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座雕塑。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很难过。
走上前,我轻声对他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看看兰斯。”
佩罗点点头。
*
陪我走回医院,佩罗便消失了。
麻醉的药力过后,兰斯的坏脾气暴露无遗,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对付他。
这里医院的晚餐时间比西班牙的传统晚餐时间要早许多,兰斯没有胃口吃饭,不停地问我各种问题。当我告诉兰斯自己已经辞职的消息时,他大发雷霆,甩手就把餐盘扔了。
土豆和牛肉碎飞了一地。
我筋疲力尽,一个男人就够让人烦恼了,再多一个只会让人死得快。
不吃拉倒,我转身就走。
路灯下,长袍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佩罗。
他在院门口等我。
*
第二天,我没有去医院,站在窗口发呆。
“走,难得来阿尔及尔,你应该去看看罗马人留下的东西。” 佩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回头看他,想了想道:“佩罗,我想尽快回阿尤恩,能不能――”
“不能”,佩罗一口否决,“我没有义务照顾你的朋友。”
我是自作自受。
“当然,如果你能陪我去城东一趟,我可以让你明天就离开。” 佩罗说。
我惊讶地看向他。
仅仅是去一趟城东?我禁不起蛊惑,跟他去了。
*
埃勒?杰姆斗兽场,著名的罗马古迹。
站在曾经鲜血淋漓,如今绿草如茵的斗兽场上,金色的阳光照耀着我,风吹乱了我的长发。
佩罗戴着墨镜,看着我笑道:“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运动是什么?”
我摇摇头。
“猜猜看。” 他鼓励我。
“偷东西,还有杀人。” 我胡扯八道。
佩罗哈哈大笑起来,他靠近我,雄心勃勃道:“是斗牛,当然,还有就是――征服女人。”
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能感觉到那逼人的目光。
*
事情没有佩罗说的那么有把握,当然,这也在我,或者我们大家的意料之中。
兰斯根本是软硬不吃,对我更是软硬兼施。
吃饭的时候,碧蓝的眼睛眨巴眨巴装可怜,吃起东西来简直象蚂蚁搬家。当我要告别的时候,兰斯爆发了,一挥手,床头柜上的东西,值钱的不值钱的,统统推到地上,噼里啪啦摔得满地响。
我跳开一步,皱起了眉头。
碧蓝的眼睛露出凶光,兰斯掀开被子,双手搬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便要起来。
我惊叫一声,飞快地冲了过去。
手被紧紧抓住,兰斯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响在我的耳朵边:“陪我回西班牙,因为你才这么倒霉的!”【】
我回头看,门口没有人。
原来最傻的人是我,一直是我。
*
飞机冲上蓝天,蔚蓝的地中海如蓝宝石般在我的眼中渐渐缩小,直到被云层遮掩。兰斯大方地提供了我的商务机票,我没有客气,也没打算付钱给他。
此刻,在靠走廊的宽大舒适的沙发座椅里,兰斯得意洋洋地半躺着,一条腿架在空中小姐特地为他提供的折叠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杯白兰地加汽水。我看了一眼他,继续看窗外的白云。
“把遮阳板拉上,太刺眼了。” 兰斯道。
我拉上遮阳板,从前面座位后的口袋里取出一本杂志,认真读了起来。
“桑妮,你不是辞职不干了吗,为什么我免费请你回西班牙,你却不高兴?” 兰斯夺走了我的杂志。
“我在阿尤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没好气地回答他。
兰斯挑挑眉,“你知道吗?刚听到你辞职,我是很生气的,不过现在我很开心。”
我看着他不语。
“因为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兰斯精神抖擞地说。
噗!我的吐沫差点要喷出来。
我没心思跟兰斯闹别扭,也不想让他在飞机上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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