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他的继母,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他的。只是每每想到要离开梁慕尧,霍音都会觉得心猛的一疼,就像是心上被剜去了一块血肉一样。
梁淮则接过梁慕尧,梁慕尧就乖乖地抱着他的脖子,一动不动。那模样,活脱脱地像是一只小猴子。
霍音看着梁慕尧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到霍音笑了,梁淮则竟然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梁慕尧柔软的肩膀,问:“慕尧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那么黏爸爸?”
梁慕尧也不说话,只是咯咯地笑着。
笑声是会传染的,梁慕尧笑,霍音也跟着笑。霍音笑着,梁淮则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温暖的车厢内其乐融融的,完整得就像是一家三口一样。
“梁淮则,把慕尧给我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车回家吧。”霍音朝梁淮则伸出手,打算接过梁慕尧。
梁淮则正要将梁慕尧递给霍音,却发现她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着。那种颤抖,梁淮则似曾相识。
“霍音,你是不是不舒服?”梁淮则挑眉,有轻微的不悦。
霍音急忙摇摇头说没有,但还是没能抵抗得住身体的不适,急促地大口呼吸了起来。她不愿意在梁淮则的面前展现软弱,博取他的同情心。所以即使在上车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病发了的时候,还是强忍着一次次平复呼吸。不过很可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霍音被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僵硬地像是一个尸体。她的脸因为呼吸不自如而涨的通红,连唇色都开始不自然。整个车厢里回荡着她的呼吸声,刺耳而又恐怖。
“霍音!你的药呢?!”此时此刻,梁淮则还能保持冷静,还要多亏了他多年的脑外科医生经验。
霍音大口呼吸着,却还是艰难地对梁淮则笑,笑得没头没尾:“我……忘带了……”
“霍音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油门被用力踩下,发动机轰轰地作响。
梁慕尧也显然意识到了霍音的异常,吓得爬到霍音的身上,一遍遍顺着她的背,希望能够捋顺她的呼吸。他记得,他每次咳嗽的时候,霍音也是这样给他拍拍背的。
看着梁慕尧小心翼翼的样子,霍音猛地一阵心疼。她用力忍住不适。低下头吻了吻梁慕尧的眉心:“慕尧别担心,阿姨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可眼见霍音的脸涨的越来越红,显然快要窒息了。梁慕尧吓得趴在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嘴里不断呢哝。
“妈妈……”
小孩子孱弱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不止霍音,连梁淮则也猛地愣住了。
刹车被踩下,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拉的响声,像是颓然崩断的琴弦。梁淮则忽然翻箱倒柜地在车里找东西,终于,在副驾驶座的柜子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沙丁胺醇气雾剂。
啪地一声,气雾剂的盖子被打开。梁淮则用力摇晃了几下气雾剂,动作连贯地径直跨过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的障碍,半伏在霍音的身上。这样的动作足够暧昧,但隔着一个梁慕尧,这样的动作非但不暧昧,反倒是温馨多了。
“把头抬起来,别着急,慢慢来。”
梁淮则用手托住她的脑袋,将她的脖子微微抬起,然后顺利地将气雾剂塞进她的口中。
他一脸的耐心:“我数一二三,你就一二三吸气。”
“好。”霍音艰难点头。
气雾剂是要配合按压的,霍音因为哮喘发作太久,俨然已经失去了力气,所以只能由梁淮则代劳了。梁淮则数着一二三,霍音就配合着吸气吐气,没过多久,她的呼吸就平复了,脸色也开始恢复正常。
在看到她恢复之后,梁淮则才慢慢地从她的身上退下去。其实,这样呼吸配合的事情很难做到,而梁淮则跟白微娆尝试了无数次,才配合地天衣无缝的。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和霍音的第一次合作,居然就这样的成功。
真是……匪夷所思。
“梁淮则,这次真是谢谢了。要是没有你,刚才我真的差一点就没命了。”霍音将凌乱的头发勾到耳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对了……你怎么会想到在车里放沙丁胺醇的?”
“这是为她留下来的一个习惯。”梁淮则轻轻地握了握手里的气雾剂,他忽然觉得那不足分两的东西,重如千斤。他偏过头看霍音,语气自嘲:“有一次她突发哮喘病,揪着胸口差点窒息,从那以后我就心有余悸了。要不是刚才慕尧叫你妈妈,我大概也很难想起来这件事了。”
这个她是谁,霍音不用脑子就能想到。世界上患有哮喘病的人很多,但是能让梁淮则心有余悸的,只有那一个。
梁淮则笑了笑,嘴角扬起的笑容讽刺而卑微:“霍音你大概没有发现吧,家里每一个地方都摆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盒,那里面放的都是沙丁胺醇。其实,她走了之后,我曾经发了疯地丢掉了她所有的东西。但是醒来之后,却又忍不住一样一样地捡了回来。
不能在我的视野里看见沙丁胺醇,我会觉得很不安心。就好像她随时犯病我都不能给她找到药,那样的感觉,就像心被时时刻刻地吊着,很难受。所以,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把那个习惯保留了。大概也是因为,那样能让我感觉到,她还活在我身边吧。”
“梁淮则,你应该很爱她吧。”说完,霍音就下意识地看了看他。
四目相对,梁淮则在看她,她也在看他。情绪在目光中酝酿,霍音差一点把自己当成了白微娆。
梁淮则不说话,只是笑。梁慕尧趴在他的膝盖上,乖巧地闭上了眼睛,梁淮则动作温柔地抚顺梁慕尧柔软的头发。日光从车窗外照进来,暖暖地映在两人重叠的身上,一大一小,时光似乎就定格在了这一刻。
霍音知道,白微娆虽然死了,但她却活在梁淮则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不在。
☆、第9章 (四)
第九章
酒店大厅里的灯光煞是刺眼,霍音刚走出去,就被这一阵猛烈的光线照得脑仁疼。水晶吊灯在她的眼前晃悠,她尝试着走了几步,颤颤悠悠地差点摔倒了。于是,她很无奈地坐在了酒店的大厅里,问服务生要了一杯水,等自己稍微清醒点再回家。
她捧起手掌附在嘴上,呵了一口气,刺鼻的酒味,连霍音自己都招架不住。
今天是陈子瑜的婚礼,作为伴娘的霍音免不了替她挡酒。可偏偏霍音本身也不是个会喝酒的人,几轮下来,陈子瑜还清醒着,倒是霍音已经醉的半梦半醒了。
霍音强撑着酒劲,陪陈子瑜把酒店里的客人送走,等到客人寥寥无几的时候,霍音才告辞回家。结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刚一下楼,酒劲又开始上来了。她无奈地趴在沙发上眯了好一会,等到清醒地差不多了,才又走了出去。
酒店外很冷,乍暖还寒的节气,还是冷得人直哆嗦。霍音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恨不得把整个人包裹进去。寒冬腊月的天气,为了给陈子瑜撑面子,霍音硬是只穿了件伴娘服在里面,希望能够让自己看起来美丽动人些。结果确实是美丽冻人,只差没把她冻死了。
脚踩在高跟鞋里,就跟踩在冰面上无异。霍音跺了跺脚,希望能让自己暖和些,不过很可惜,一点作用也没有。霍音以为,酒店外应该有很多出租车的,却没想到她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一辆。反倒是冷冽的西北风,已经快把她的醉意给吹醒了。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霍音想了想,决定到酒店外的马路上试试有没有车可以打。
枫南市的地盘寸土寸金,连中高档的酒店,也被设在了曲径通幽的小巷里。如果要走到车流繁茂的大马路,就必须得经过一条条幽深的小巷。霍音很怕黑,但是她总不能一直干站着,想了想,她还是大着胆子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见到马路上热闹的车灯了,霍音连心情都激动不少。可是还没等她走出巷子,身后就突然伸出一双手把她钳制住了。
男人身材肥硕,油头滑脑地调戏道:“小姐,多少钱一夜啊?”
霍音被吓了一跳,干脆地回复道:“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要找的那种人。”
“大晚上的穿成这样,你说不是我都不信。”男人一脸的轻蔑,凑上嘴就要去吻她:“看你现在这意思,是想抬价是不是。不过难得碰上这么好看的货色,老子今天高兴,开价多少随便你。”
霍音偏过头闪开他油腻腻的嘴唇,声音也大了一个分贝:“先生!你别这样,我不是特殊职业者,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哎呀,这还跟老子装纯了是吧。我管你是不是,今天看上你,就要就地正法了。”他的眼神色眯眯的,含着赤…裸的情…欲。说罢,就拖着霍音的胳膊要往里面走。
“放开我!”霍音猛地挣开他的手,疯狂地向外跑去。
结果还没走几步,却猛地被那个男人拽住了头发,一路托着霍音往身后拽。脚步不稳,霍音猛地摔在了地上,膝盖摩擦在地面上,瞬间划出一道血痕,在冰冷的冬夜里,触目惊心。
砰——
身后传来一阵闷响。
霍音回头看去,才见到了她难以置信的一幕。梁淮则竟然在她身后,而此时此刻,那名肥壮的男人已经被他打倒在地了。他的拳头上还沾着献血,猩红的色泽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可怕。
“你……”男人挣扎着站了起来,嘴里还不清楚地嘟囔着。
砰——
梁淮则又是狠狠的一拳。男人的脸撞到了墙上,顿时磨破了一层皮,血淋淋的煞是恐怖。他倒在了地上,俨然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然而,梁淮则的眼眸里依旧全是戾气,一点也没有消除的意思。他猛地抬起了脚狠狠地往那人胸口上踩去……
“梁淮则,不要……”
电光火石之间,霍音蓦地站起来抱住了他。梁淮则的这一脚下去,怕是那个人的命都要不保了。
最终,梁淮则还是没有踩下去。作为一名曾经的医生,他知道,离肋骨三寸的位置,是人类最脆弱的一个地方。一脚踩下去,可以直中心脏,骤停五秒必死无疑。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霍音倒在地上的时候,心里的怒气冲动到不能自已,像是急欲喷薄而出的火焰。那一种不可抑制的怒火,让他恨不得杀掉眼前的人。
梁淮则自诩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这种冲动也有例外。那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例外,就是……白微娆。
“没事吧……”梁淮则恢复了情绪,回过头看霍音。
霍音点点头:“没事。”
趁着两人简短对话的间隙,那个男人已经仓皇地逃走了。
霍音很怕梁淮则再对那个人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毕竟她看得出,梁淮则刚刚的那一脚是用了力气的。如果不是她拦着,后果……不堪设想。
她故意岔开话题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恰好路过吗?”
“不是,慕尧说晚上睡不着,要看到你才愿意睡。所以,我就出来找你了。”梁淮则的声音平静无波,应该已经是从刚才的愤怒中走出来了。
“嗯,他问过我地址在哪里。没想到我随口说了一句,他倒是记住了。”
梁淮则笑了笑,往灯光明亮处走了几步:“大概是因为自闭症的缘故,慕尧很怕被人抛弃吧。所以才会时时刻刻地都把东西记在脑子里,生怕有一天你不要他了,他也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