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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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刀- 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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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刚渗出来的血,只有他的两只眼睛仍然清澈,仍然稳定。
  金申无痕奔向了他,四周所有的人也奔向了他,流露在每一张面孔上的,都是发自五内
的关怀,由衷的悬虑,和骨肉相连,血水相亲的热切……
  在血污汗渍掩染下的那张脸,看上去是恁般疲惫,恁般憔悴,但却如他手上闪亮的“霜
月刀”一样冷静,展若尘努力绽开一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让人察觉的微笑:“我没有
什么……真的没有什么……”
  紧握着他的手,金申无痕热泪盈盈,音调苍哑:“若尘,若尘,苦了你,累了你……若
尘,你叫,叫我们怎么说?”
  申无忌也拉开嗓门嚷:“好小子,有你的,咱们赢了,‘金家楼’得胜了,叛逆必亡,
奸妄必败,这就是明证,可是要证明这些,却得费一番功夫,展若尘,你那把利刃便是维持
纲伦道义的法则!”
  金淑仪泪流满面,由她的丈夫端良扶持着,一面哽咽一面道:“我们终于战胜了那干邪
恶的乱党叛贼,可是我们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血和命啊……连展若尘这样的一个局外人,
也为我们遭到如此深巨的牵连,这一辈子,我永不愿再看到相同的事情发生……”
  端良轻拍着妻子的肩背,温声劝慰:“不要激动,淑仪,再不会有这样的惨祸重演了,
你看,我们不是战胜了吗?大伙都在这里,元凶巨恶的单慎独,也由展老弟替我们剪除
了……”
  有一只手伸了进来,谦柔的,但却坚实的分开了众人。
  邢独影站到面前.他仍是形色淡漠,冷冷的开口道:“你们有什么话,不妨留着回‘金
家楼’再说,我这里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大吼一声,申无忌厉声道:“想落井下石么?梦也休梦,‘金家楼’未死之后,正可一
体恭候!”
  金淑仪也尖锐的道:“我知道你是邢独影,你和展若尘有粱子,但你现在找他岂不是乘
人之危?姓邢的,亏你还是道上知名的人物,竟打算拣这样下作的便宜?我们断不会答应!”
  邢独影表情木然,一声不响;金申无痕喝上了大家的喧嚷,她望着对方,静静的道:
“邢独影,我们有约在先,可是?”
  点点头,邢独影道:“一点不错!”
  金申无痕审慎的道:“那你还想如何?展若尘受创极重,难以为力,你也亲眼目睹……”
  摆摆手,邢独影道:“我有三件事,金申无痕,可容我一件一件的说出来!”
  沉默了一下,金申无痕道:“请说!”
  邢独影语声清晰的道:“第一,你们有个叛逆,好像是叫夏明?”
  一言出口,大伙立时悟及,纷纷急向四周搜视,更有的咒骂不绝,邢独影冷然道:“不
用找了,方才你们各位围聚这边,那夏明想借机逃走,是我拦阻了他,这小子一试挣不脱,
倒也干脆,反手一枪扎进了自己心窝,喏,人就躺在那里,你们哪一位可去验明正身。”
  飞身抢向前去的人是严祥,他略一查视那具尸体,立即扬声道:“是夏明,已经断气
了!”
  金申无痕眉目不动的道:“便宜了他!”
  邢独影接着道:“那第二桩事么,‘七步追风’黄渭父女已经悄然离开,我没有向各位
示警,也没有丝毫留难他们,我认为他们父女有权离此,对于死去的卢伏波而言,黄家父女
已经做得太多,心余力绌,未复可言,其实,他们未曾获及什么,受到的伤害却大……”
  金申无痕想了想,道:“就算你也做对了吧,至少我们明白了一项秘密……‘血魂’亦
有罕见的慈悲。”
  难得的露齿一笑,邢独影又道:“第三件事,展若尘曾经说过,容他对付了‘金家楼’
叛逆的这一关以后,他会以君子的道义回报于我,现在,这一关已过了,他还活着,因而我
很想知道,他打算回报于我的‘君子之义’是什么?”
  神色-凛,金申无痕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邢独影,若尘重伤至此,又能何以报义
于你?”
  挣扎着往前走了一步,展若尘提起一口气,嗓音沙哑又低弱的道:“楼主,请容我说几
句话……”
  金申无痕一看展若尘的模样,已不觉暗自心惊,只这片刻,展若尘的气色便灰暗了许多,
那双瞳的澄清已变得迷离空茫,全身更在不住的抽搐……
  这些征候,都是人体受刨之后的危急先兆,她急忙提高了声音道:“你不必再说什么,
你需要马上接受医治,来人,先替若尘实施急救--”
  展若尘睁定两眼,孱弱但却坚决的道:“不,楼主,我自己知道还能挺一阵……楼主,
请准我为我的诺言守信……这也是完成我一样心愿……楼主,请你……”
  金申无痕焦急的道:“但是,你的伤不能延误,若尘,不要傻,不要动,等你身子复原
了,还有机会……”
  展若尘固执的摇着头,股色越发苍黄:“楼主……就是现在,楼主……趁我还有一口气
在……楼主……我要还愿……”
  叹了口气,金申无痕眼圈泛红,竟有些哽咽了:“好……吧……”
  强自振作精神,展若尘面对邢独影,他集中意志,艰涩又吃重的道:“邢独影……相信
你与我,对于肉体上的痛苦都不会过于重视……也就是说,我们之间在艺业上的高下之分,
不必一定拘泥于在对方身体上所造成的创伤大小来做断论……你认为……”
  邢独影颔首道:“非常正确,展若尘,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尊严及声誉的重新确立。”
  展若尘低哑的道:“很好……邢独影,我们的看法和观念一致了………现在,我们用口
述招式来决定胜负,分判高下,你同意么?但……是,由于我的体力所限,恐怕只能与你互
证一招……”
  神色立时紧张起来,邢独影往前凑近,似乎有些口干舌燥的沙着声音:“我同意,就是
一招--其实,习武终生,一招之赐往往已受用不尽!”
  这样别开生面的印证武功,分断强弱,倒是少见,全场的人个个凝神关注,屏息如寂,
其关注紧迫的心情,决不亚干在注视一场血肉相豁的生死斗!
  展若尘呼吸浊重的道:“邢独影……远来是客……你……先攻。”
  拱拱手,邢独影道:“我不客气了,你注意,展若尘.我的‘镌命铲’会凝成九道光柁
正面圈罩你,光轮尚在凝形,我的人已经十六个跟头在十六个俯仰不同的角度将光与点再行
结衡攻击你,然后,我的左手另执-面‘龟铜镜’反扬,右手‘镌命铲’以斜弧回挂--这
便是一招的全部过程!”
  仔细听着,展若尘的回答异常快捷简明:“‘霜月刀’会在我的急速旋回下布成一团青
色螺形,刀刃组合成一圈一圈的环弧,由大而小,成宝塔形往上层叠,我的人将在塔形正中,
而螺影移动狂猛迅速,这将能阻截你正面的光圈及十六个俯仰角度各异的攻击,紧接着,刀
锋闪刺成千百,但真正的一刀却来自下面,系突现自炼狱之手,往上飞戳。”
  大大一震,邢独影愤怒的问:“这是哪一招?!”
  展若尘低哑却清楚的道:“‘地煞指’!”
  面色随即暗淡了来,邢独影冷汗涔涔,连连跺脚:“是的, ‘地煞指’,我只知防
‘天罡刃’,怎么会忘了 ‘地煞指’,该死,真是该死!”
  猛一掉头,他重重抱拳:“展若尘,你不但是位君子,更是一位义士,我们之间的怨隙,
自此一笔勾消,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不待展若尘再说什么,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邢独影转身奔出,迅即无踪。
  在刹那的静寂之后,立时爆出了一片欢呼喝彩声,金申无痕却形容凝重,匆忙下令:
“别嚷了,赶紧送若尘就医.一刻也耽误不得--”
  几乎是全依在苏杰怀中的展若尘,这时又突然挣扎着挺起,声调发抖:“楼主……楼
主……不必费事了……请移驾一步……我心里有-桩痛苦……有一桩极大的痛苦……
  我要在这里告诉楼主……否则……怕就没有机会了……”
  紧握着展若尘的一只手,金申无痕焦虑又急切的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以你身子骨的
厚实,这点伤一定治得好,有什么话往后再讲,当务之急,马上要就医,再也不能拖了……”
  展若尘双目强睁,全身抽搐,大口大口的吸气,却奋力嘶呼:“不,楼主……就是现
在……就是现在我要告诉你……”
  赶忙凑过耳去,金申无痕急得双手直搓:“好,好,你快说,我这里听着。”
  只见展若尘的嘴唇在微微翕动张合,声如蚊蚋,金申无痕的脸色却迅速转变,变得泛青,
泛白,泛灰,她的双眼越睁越大,双颊的肌肉越绷越紧,身子更在不停的簌簌颤抖……末了,
展若尘颓然倒向苏杰的怀中,金申无痕却脚步踉跄的往后倒退。
  急忙扶住了金申无痕,金淑仪惊疑的问:“大嫂,大嫂,你怎么啦?展若尘向你说了些
什么?大嫂,你稳着啊……”
  申无忌也着急的叫:“这到底怎么回事呀?大妹子,你说话哪,你们是在谈的些什么有
这等严重法?”
  突然,苏杰带着哭腔火叫起来:“展爷晕厥了,展爷他危急了啊,再不施救就不行啦,
做做好事吧,快救救他……”
  定一定神,金申无痕断然道:“立即急救,要快,要用最好的药,我要他活着,我不能
失去他!”
  就在大伙忙乱的为展若尘救治的当儿,金申无痕独自走到一边,她仰首望天,清晨的苍
穹澄蓝中闪辉着炫目的金黄,天空高远,有几片淡谈的云絮飘浮,秋之晨原是爽朗又灿丽的,
然而金申无痕容颜却竟恁般又苍老又憔悴,她的目光空茫,迷失于遥渺的某处,如果靠得够
近,便可以听到她嘴唇翕合间的喃喃自语:“天……金申无痕莫非就真的注定了今生无痕?
天啊,我就不能为自己在这世留下点什么吗?”

          

柳残阳《霜月刀》
第六十章 八字巧合

  浓郁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寂静无声,仿佛直通永恒,但是,永恒莫非真就
是这绝对寂静与黑暗的代名?多么空茫可怕。
  黑暗有时在旋转,在看不见,摸不着的旋转,在那种奇异的感受里,黑暗的旋转便似操
纵着时光的轮回,悠远和不尽的过去与将来重叠着,循环着,时空的延伸竟恁般混淆到毫无
意义了。
  一种超然物外的轻盈感,使展若尘觉得身体宛如是透明的,是有形无质的,他有着从未
曾有过的松散飘忽,毫无重量般渗于周遭,于远近--而不论何处都是那等漆黑。
  展若尘不期然的怀着恐惧,兴着傍徨,如果说就是死亡,就是另一个世界,这样的飘荡
与无尽无绝的黑暗却何时止的?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呢?十殿阎君呢?传说中的鬼门关,奈何
桥呢?他从未预计自己能永生极乐之境,但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吧,总也该叫他见着点什么,
承受点什么,不能者是毫无目的地迷失在这一片茫茫的黑暗中啊……。
  终于,他看见了一抹光线,一抹微弱又蒙胧的光线,他竭力向光源的所在接近,他马上
发现这不是一桩容易的事,他的身子在飘荡,在游移,在没有重心地旋转,好似逆流泅泳,
攀升雪崖,竟是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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