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未阑珊- 第71节

梅若西，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的肌肤，是碰不得的。虫子落一下，都要红上半天。在学校的时候，她是出了名的“棉花糖人”。

“是的……”若西挣开她，放下了衣袖。

“你坐下！”雅琳忽地起了身。

若西不敢和她用力，只好勉强坐下：“雅琳……”

雅琳不说话，拂开了她的发，果然的，粉底盖不住那些淡淡的印迹。她再看了她高高的衣领，知道已经不用再求证了。

“是他？！墨子风，他疯了是不是？！”雅琳的眉间蹙起来：“我就说你们这几天反常。奶奶这样的情况，你居然在家里‘养病’！打手机给你，十次有八次关机！直接找上门，你们的阿姨和管家拦着，我还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进了门！原来是这么回事！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竟然对你动手？”

“不是，不是你想的……”若西的脸上出奇的平静，她望着雅琳：“你坐下。”

雅琳看着她的眼神，那里面的淡然和决绝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坐下。

“我要分开。”若西望着雅琳的眼睛。

雅琳的眸瞬时起了雾：“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若西。最近你们……他那边也没有……”

“不止是因为那些事。我告诉你，只是因为，我只能告诉你。你知道吗，雅琳？我只能告诉你……”若西低低再重复了。

“他同意了？”

若西点点头。

“这些伤，是代价吗？你不要跟我说是为了俊楠……”

“是。”

“你疯了！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没有出来？”

“不是……”若西摇摇头，她的脸色又苍白起来，眸间有了恍惚：“雅琳，我的一路，有些你知道，有些你不知道……我就像一颗棋子……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只是一个工具，你明白吗？即使这样，如果……”雅琳注意到她看了自己的腹部：“如果我有，我当时没有失去，我也还有勇气继续。可是现在，太难了，太难了……”

若西的眼前迷茫起来，雅琳的形象在她眼前晃动，她甩了甩头，似乎想去掉什么困扰：“你知道，如果……有很多很多爱，我不会怕。因为知道无论遇到什么，我会一直在，他也会一直在。如果能有个维系，我也不怕。因为我有了孩子，我做了妈妈……可是，什么都没有，也不会再有。这么多年，太累了。我没办法在这样的心情里，去接纳一个孩子，无论是领养的，还是他跟……别人生的。我没有办法，我会疯！”

“若西，或许还有希望……”

“是有的，但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到那时，已经等于没有了……”若西摇了摇头：“不如分开，不如分开……”

“可是若西，这么多年，他做的虽然不够好，但是容我说一句，你之所以留下，是还抱着希望吧？你们这次，不能是这么突然就决定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

“当你发现一切都像个笑话，都是假的，你会怎么想……可就在这样的笑话里面，我失去了，永远也找不回的东西。我只是一颗棋子而已……雅琳，我但愿我当时知道，如果我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若西的泪终于滑下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对付＇VIP＇

子风随意翻了下手里的档案，三眼两眼就清清楚楚：刚那么大点儿的女孩子，能有多复杂的经历？他倒是在她的家世和社会关系上多留意了一下子。

杰明正要说话，却听到了老板的手机铃声。

子风接起来，一直到通话结束，没有一个字。

“墨总……”杰明揣度着开了口。

“回去。”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该是吩咐给司机。停顿了下，才是对他：“查没查，夫人怎么找到的？”

“听那边的人说，夫人有几次去学校找太太，碰巧看到的。当时惊异，也犹豫过一阵子，后来才动了心思去查找。”

子风拧了眉心，这种事情，母亲怎么能安心在她眼皮子底下找？幸好她还不知道，万一……她……子风不由去揉了额角，那儿，又有些疼。

“在前面停下，你们今天就下班吧。”

风驰电掣又赶回老宅，子风下了车子。

夜深的空气，还是冷的，他开了窗等。

三分钟……五分钟……他隔一会儿就瞪着腕上的指针看。烦躁的时候，他点燃一枝烟，开始快速地吞云吐雾。

直到满车子都透出一股烟雾之气，子风停了下来。望着后视镜又瞧了半天，闭眸养神。

终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了。那里面的犹豫和停顿，灌进他耳朵里，敲在他心上。

他伸了伸长腿和长胳膊，到处的都有些酸。

约莫着差不多了，他下车。靠在车窗上，他望着不远处的影子挪过来。是真的“挪”，或许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肯定在怀疑他为什么“还在”这儿，林管家明明说了他在回墨园的路上。他看着她拖着的皮箱：不让林管家送，自己又不开车，偏要叫车，他哼了一声。

车灯亮出很远。

在胡同口下了车子，若西就看到了。

她奇怪他还在。他靠在车子上，面庞隐在光影背面，目光远远地射过来。

若西拉着箱子，手下在刹那有些软。她还是紧了手下，一步步走过去。

子风看着她。

这两天，他一直在公司和老宅间跑。难得回去一趟，她也是在房间。

距离他几步远的距离，她停下来。

他的目光，来回在她和她手下的箱子间转换。开口的时候，是清冷的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你是怕周阿姨不知道，还是奶奶不知道，还是全家人都不知道？”

若西望了他一眼，转向了大门。

“梅若西！”他在她身后喊，压抑的，她听的出来。她没有停下步子。

“梅若西，你……”听他的声音，他牙齿的咬合程度她都想象出来。

“只是日常需要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他就像只骤然一跃扑到她面前的豹子：“别跟我来这一套！”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他。是，她拿了一些东西过来。是，她准备以后少回去了。可是，他该知道……

“我说了，别跟我来这一套？！”

什么一套，哪一套……她急着进门，不想跟他纠缠。“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他也累坏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暗淡的灯影下，他俯了头看她，眼睛对着她的：“或者，你着急明天一早搬到贡院15号？”

他瞧着她的神色，半响，她完全蒙住的样子。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嘲讽的语气。

贡院15号，贡院15号，她是不知道，可是，似乎又知道。若西吸了口气，胸口发闷，他连这个都查清楚了。她心内突然起了刺。这么多年，多少个夜晚，他又流连在什么院的多少号？他说过吗？她问过吗？他又内疚过吗？他又想过她吗？

她突然觉得讽刺。

“我当然知道。”她迅疾地接了口，点点头：“是，是，我是要搬……”

“梅若西！”他不敢相信地制止了她，捏起了她的手臂，他的样子，已经恨不得一口吞下她：“你敢再说一次试试看，你敢再说一次……”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清楚是不是？”她的睫毛，忽闪着，此时却像两把小小密密的刺刀，直插入他的心窝。

“梅若西……”他点着头，脸色青白了，指着她：“别忘了你的身份！一天没办手续，你给我守好你的本分！装，也要给我装得像！否则，你知道……”

“又怎么样？”若西悲哀地望着他：“守不好我的本分，你会准备让我多少天出不了门？你的女人，都得是那么听话是不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是太太的守太太的本分，是情人的守情人的本分。守不好就要受惩罚，难道，你也想帮我办移民，还是，干脆让我消失……”

子风震住，扬起掌来，他的脸色，雪一样白了。眼前的灯光闪烁着，突然亮了许多。他再定睛看，是她的脸庞，先一步雪白了。

原来，她都知道。只是知道的……

子风心内重重地疼了一下。他盯着她，距离这么近，他看清楚了她：化着淡妆，眉目精细，她很少费心思在这些上面。当时，他疯掉了。现在，总不能……

可是她的神色，她的眉梢眼底，他的手臂硬生生撤下，背脊挺直。“你知道我会对付你就好！”他用近乎冷酷的语气说出来。

若西愕然，面前这张冰冷僵硬到有些扭曲的脸庞，她突然陌生。她下意识握紧了箱子扶手，去推门。

“如果你不想现在就闹开，把箱子乖乖放回去！”这次，他没有阻拦她。顿了下，像提醒一样加了句：“奶奶还没休息，在等你。”

若西倏地回了头：“墨子风，你卑鄙……”

　　　　　　　　　　　　　第一百七十六章　岁月＇VIP＇

“好，这次有进步，换了个词！”他的脸上是淡淡的神色，双手插进了口袋里：“别想我会给你帮忙，自己放到后备箱。”

若西咬着唇，不看他。她撤回步子，把箱子拉近车子。启开后备箱，幸亏她没有带太多东西出来。用了力，她把箱子放进去。

“让开！”他大步跨过来，啪地合上了盖子。

“子菲和星野明天的飞机，准备好一起回妈妈那儿！”他再甩下一句。

前几天，倒是听婆婆露过口风：现在的墨氏，不同于往日了，二叔和四叔已经退下去。若西想着，这样看来，或许，婆婆已经打算接受星野。子菲，终归是要谢谢她这个哥哥。

她望了他一眼。

“还有家仪和钟岩，婚礼没几天了。结婚礼物找时间送过去。”

回身，他大步迈进车子。启动，她还站在原处发呆。

他探出车窗，冷冷的眼神过来，她机械地挪开。

车子像箭一样倒回去，很快，消失在灯火闪亮的街头。

子风将车子放进车库，取下了皮箱，并不重。她愿意带走的，只有这些？

林管家等在门厅处，欲接过皮箱。他摆了摆手，直接上楼。

房间里冷冷清清。

子风把皮箱拿到了卧室。

站在房间中央，他打量着。四处，都包裹来她的衣香和气息。他走过去，手指扣在衣橱上。终于，指尖却没有用力。

他突然觉得很累，几步跨到大床边，他随意地把自己掷了下去。

身下有莫名坚硬不规则的什么。他起了身。

翻开被子，他一眼看到，刚刚，在他躺下去的位置，是一双，木雕的兔子。

岁月滑过去，当初雕刻精致的小兔子，早已经被她抚摸的光滑无比。

他把小兔子举起来，再躺下去。

原本是一人一只的。他的挂在车子里，她的摆在床头。

后来，她怀孕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从车子里取下来，放到她床头。为了和她的并排着，一对儿。

再后来，他看见摆放小兔子的位置是空的。他以为，她腻了，所以收起来，或扔掉了。

只是不知道，她一直是握在手里的。

他把两只小兔子用大掌扣起来，仔细地触摸每一处纹路。

在他的全然不知里，那么光滑柔润的纹理，该是，她抚摸了多少个日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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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西刚刚关上车门，俊楠已经一步跨到她面前。伸出手，他很快带离了她。

她到校的时间早些，门口的车辆和人并不很多。

两天不见而已，他明显憔悴了。却是一贯的整洁，藏蓝西装、白衬衣。

“他为难你了吗？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学校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