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坐在床上,君柔不敢置信地捣著嘴。
她万万想不到,当年女凰国召唤单人一族的首领进宫,单人一族的首领回程时,竟遭一票恶人跟踪,那是单人一族自隐居以来,遭逢过最大的劫难。
在那场劫难中,受到最大伤害的,是单刚的娘,为了保护年幼的单刚,她不幸被恶人杀害。
另外,舜宰相的女儿也被恶人凌辱,生下了一女,最后郁郁寡欢自尽身亡。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女凰国召唤单人一族的首领进宫叙旧,顺道为刚出生满一个月的她庆贺……
难怪,他说他恨女凰国,也恨她。
在女凰国上下还在为她的弥月之喜庆祝的同时,他的娘竟为了保护他,而被恶人杀害——乍闻这事,真令她震惊错愕,内心顿时盈满对他的愧疚。
他的娘,间接的因她而亡,这叫她情何以堪?
莫怪他要对她恨之入骨……
想到他瞪视著她时那带著愤怒控诉的眼神,她的心头揪紧,愧疚冲击著她的心头。
对他的遭遇,纵使她用一生一世来还,恐怕还弥补不了他内心的伤痛。
无力的拉著床帐,她又想起另一个受害者舜宰相,年长的舜宰相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切,但他却一点也不怪她。
想起舜宰相还未被海浪卷走前,还宽宏大量的要送她回女凰国去,君柔的心登时被层层的愧疚给裹住。
“老首领临终前交代过,要王上不准领兵攻打女凰国,要王上好好保护我们大家,所以王上才一直没攻打你们。”单纯的仆女纯纯,一口气把话说全。
“为什么会这样……”
“我听我阿爹说,那时候恶人来袭击时,大伙儿全慌了,逃的逃、躲的躲,最后虽然在老首领的指示下,一些大人合力把那些恶人杀了,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
“对不起……”想到因为她的满月宴,连累了无辜的单人一族,君柔颦娥眉,心里愈听愈沉重。
“君柔公主,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们家没有人受到伤害。最可怜的是思雁,她是舜宰相的孙女,就是舜宰相那个被恶人凌辱的女儿生的。”
纯纯无心机的说著:“她打小就常被同伴笑,大家都笑她是个杂种,而且她的阿爹是当年的恶人之一,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她只有爷爷疼她,可是现在舜宰相也死了……思雁真是可怜。”
君柔闻言,心头为之一酸。
怎么自己在无意间为这么多人带来不幸?
心口好沉,沉得她快透不过气来。
第三章
在房里呆坐了一整个上午,君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去求见单刚,希望自己能尽些心力弥补当年那场劫难所产生的遗憾。
她知道,或许他早把她恨之入骨,或许她说的,他未必肯听,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才起身想找仆女纯纯帮忙,门一开,一个陌生的女子立在房门前,身后跟著两名仆女,三人皆带著恶狠狠的目光瞪视她。
“你们……”
“把她抓住,关到岸边的海牢里。”
“是。”
为首的女子一下令,身后的仆女立即行动。
“你们是谁……”
君柔想反抗,但为首的女子把一条手绢往她鼻头一抹过,一股奇异的味道灌入鼻中,君柔便晕了过去。
“还不快点把她架走!”
“是,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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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爷爷……您在哪里?”
是一阵阵随风震扬的哭声,把昏睡中的君柔给唤醒的。
眼一张开,朦胧的视线绰见天际一片柔和的橘红霞彩,思绪渐渐清醒,方知已是黄昏。
“啊——”身子一移动,被一尖物所刺,低头一看,君柔赫然发觉自己竟坐在岸边的礁石上,再定睛一看,她竟然置身在一木制的牢笼内。
她想起来了,有个陌生女子派两名仆女将她抓来——这就是她们说的海牢?
一个木牢架设在礁石堆上,海水有愈涨愈高的趋势……
“爷爷、爷爷……”
木牢太窄,君柔连想起身都难,她循声找寻那愈来愈近的哭声,却被四周的空木牢给挡住视线。
海水浸湿了她的鞋袜,把脚缩起,她连咳了好几声,“咳咳咳……”
“爷爷、爷爷……”忽地那声音近了,抬眼一看,一个穿著青鞋布袜,年纪看起来还比她小的女娃,对著海面哭喊著,女娃再移动两步,看到海牢里有人,吓得哭声暂歇,小眼珠子盯著蹲坐在海牢里的君柔直看。
“你……你是思雁吗?”
君柔直觉女娃口中喊的“爷爷”,应当就是舜宰相,而这女娃也应该就是纯纯口中那最可怜的思雁。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思雁立在隔了一个海牢的距离,防备的盯著她。
“是纯纯告诉我的。”
似乎联想到什么,思雁脸上的戒备卸下,换上的是一脸愤怒。
“你就是杀害我爷爷的那个女凰国五公主,对不对?”
没等君柔回应,思雁拾起脚边的石头,发狂似地朝关著君柔的海牢丢去——
“你是坏人,你是坏人……还我的爷爷来,把思雁的爷爷还来……”
大大小小的石头接连飞来,小石头穿过缝隙,直接打在君柔身上、手上、脸上,大石头则是打在木栏上,发出低沉的撞击声,坠落在海牢外。
君柔用手挡著脸,不断飞来的石子,砸的她好痛,她想解释,但外边的思雁又哭又骂,压根听不到她微弱的声音——
“遗我的爷爷来,我要我爷爷……”
“思雁,你在做什么?”
搭船出外寻找舜宰相的卢布归来,船一靠岸,他就看见思雁像发狂似地猛丢著石子,在脚边拾不到石子的思雁,弯身就要搬起一块小礁石,还好让卢布给阻挡下。
“卢将军,我爷爷呢?找到我爷爷了吗?”一看到是卢布,思雁拉著他的手臂,焦急的问。
卢将军脸色沉重的摇摇头。“没有。”
一听到人还是没找到,思雁又开始嚎啕大哭。“都是她、都是她!我讨厌她,我要她给我爷爷赔命。”
弯下身,找到一个石头,思雁不假思考便要丢向君柔那方去,卢布抓住她的手。
“思雁,不可以。”
拉著思雁,卢布走向海牢。“五公主,是王上下令关你的吗?”
君柔凝眉,按住被砸伤的手指,一脸痛意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一个姑娘派两名仆女把我关……咳……关进来的。”
闻言,卢布默不作声,大抵知道是谁。
“一定是程姑娘,她是我们岛上拥有法力的女巫,我要去叫程姑娘把你的魂魄和我爷爷交换,让我爷爷能活著回来。”
思雁说著就要跑,卢布拉住她,两眉紧皱。
“思雁,你别去,程姑娘不会理你的。”
“我会求她,她一定会看在我爷爷是宰相的份上,尽力帮我的。”
说罢,思雁甩开卢布的手,一溜烟地跑走。
“思雁……”
卢布想追上去,君柔低声唤住他。
“卢将军,我想见……见你们的王上,你可以帮我吗?”
顿住脚步,卢布回过头。他其实理当把关在海牢内的五公主视为天大的敌人。别说当年的劫难是因她而起,光是她害的舜宰相至今仍下落不明,他这个护卫岛上居民的大将军,就应该手刃她。
只是,她病弱的娇纤模样,实在让人对她起不了恨意。
“卢将军,我真的没有害舜宰相,真的……”君柔楚楚可怜的央求。“我想见王上,求求你帮我……”
卢布盯著她看,依旧默不作声。
他其实相信她所说的话,只是,若依她所言,在船上昏迷之前,并未看到任何岛屿,那就代表即使落海的舜宰相能够随海浪飘到最近的岛屿,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为了防范敌人入侵,王上在单人岛前的十岛十屿,野放了一堆毒蛇猛兽,很多想找寻、甚至想攻占单人岛的外人,每每一看到海面上出现岛屿,就兴奋地以为找到了传说中的单人岛,不顾一切的攻上岸后,其后果通常都是徒留一堆白骨空叹息。
“卢将军——”
再望她一眼,卢布没做任何表示,转头就走。
日已矬西,暮色四合,卢布的远去,似乎把光线也给带走了。
一轮明月渐渐升起,脚下的礁石也已被涨高的海水给吞噬,窝窝凹凹的海牢里,只有断断续续的咳声,陪伴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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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
夜已深,卢布立在单刚的寝室外,打算求见。
“这么晚了,有事吗?”厚沉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
“属下……有事要禀报。”说著,卢布的眉头皱起。他不确定自己来报的这件事,是不是属于可以打扰王上的休息范围之内的事。
房内,单刚裸著上身,床上的另一边,躺著一名全裸的女子。
他眼一瞥,示意女子去开门。
全裸女子拉来一件有著精美刺绣图案的衣袍裹住身子,顺从他的意思去开门,门一开,看见的是对她不甚尊重的卢布,当下,眼尾甩上一道不悦的光芒。
“卢将军,请进。”
卢布看她一眼,旋即当她不存在似地,迳自走向里边。
单刚穿好外衣,见卢布进来,没一丝不悦。“有什么事?”
“王上——”
见卢布欲言又止地,单刚倒是觉得奇怪。
这岛上,只有舜宰相和卢布敢对他直言不讳,舜宰相又因是老智者,该说不该说,他总会先衡量一番,但卢将军是个粗野之人,肚里藏不住话,总是有什么说什么……
他鲜少见卢将军说话这般半吐半露的模样,尤其是在他歇息的时间。
“卢将军,如果不是什么紧急的事,你大可明日再来禀报王上,为什么非得选择王上已歇息的时候来?”
“程红,你还没有给卢将军训话的资格。”单刚眼一扫,平板的声调道出事实。
“是,王上。”被削了一顿,程红纵使心有不甘,仍是退到一旁,噤若寒蝉。
“卢将军,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王上,五公主想见您。”
闻言,单刚的一对浓密黑眉紧蹙起,睨了卢布一眼,狐疑的道:“什么时候你成了五公主的传声筒了?她要见我,多的是仆女可以帮她传达。”
听到单刚这么说,卢布看了一旁脸色微变的程红一眼,不假思索的道:
“王上,五公主人在海牢里,身边没有仆女可以帮她传达。”
卢布的话语甫落,单刚的黑眸里立即露出凌厉的眼神,睨向一旁心虚的程红。
“是你?!”
这岛上,可以作主张把人关进海牢里的,除了他,就是卢布,听卢布的口气,人应该不是他关的,除了他们俩,就只有他一手打造出的“女巫”,敢擅自主张做这种事。
“王……王上……”对上单刚眸里射出的冷厉光芒,程红骇然的垂头,“我……我是受岛上居民托付,他们……他们要我把五公主给……给关到海牢里去,所以我才会……”
啪的一声,单刚狠狠掴了她一个巴掌,程红跌倒在地,嘴角沁出鲜血,裹著身躯的衣袍滑落,胸前的两团酥胸微露。
拉起滑落的衣袍,程红发抖的站起来。“王……王上——”
“谁让你有这么大的权利?”单刚愤怒的掐住她的脸颊,愤怒的神色是不容挑战的威严。“我可以把你拱成人人敬仰的女巫,自然也可以把你踩在地上,变成人人唾弃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