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了,”牛肉汤问偷王:“你能不能告诉我?”
“能。”
司空摘星说:“我虽然不是陆小凤,可是我也不大会拒绝像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牛肉汤笑:“你至少还有一件事跟他一样,你的嘴也跟他一样甜。”
你尝过他的嘴,你想尝尝我的嘴。
牛小姐不但漂亮可爱,而且聪明,像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这种坏男人,心里想做什么事,不必等到他们说出做出,她已经知道。
所以她根本不让这个男人有开口的机会,立刻又抢着说:“我要老实和尚替我写的那封约战西门吹雪的信你怎么会看见的?”
“你怎么知道我看见过?”
“如果你没有看见,怎么会冒充西门吹雪到这里来?”
“这道理好像很简单。”司空摘星在叹气:“我相信你一定认为事情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这口气叹得真长:“只可惜这次你错了。”
“难道事情不是这样吗?”
“不是。”
“不是这样子,是什么样子的呢?”“这问题现在我还不想回答你:“司空摘星说:“现在我只想喝一碗又滚又烫的大碗牛肉汤。”“而且还是我亲自炖的。”
司空摘星大笑:“这次你对了。”
(三)
牛肉汤端上来了,果然又滚又烫,而且是用特号大碗装上来的,汤已经婉得比米汤还浓,汤里的肉是用中身上三个精彩的部分集合至一起婉的,牛是一种最精彩的牛。
像这么样一碗中肉汤,如果配上两三个硬面摸摸、一碟云南大头菜再配上一碟兰花豆腐干和一包花生米来下山西老汾酒,就算有人用两百八十六样菜的满汉大全来换,你也会说:“不换。”
当然是不换的,换了就是乌龟了。
司空摘星不是乌龟,也不是王八,司空摘星是吃客,是行家,而且是个大行家。
他喝了几口汤,吃了几块肉,就闭上眼睛,从鼻子里慢馒的吐出了一口气。
“瞪子肉,小花卷腿子肉,三分肥的中肋条,再加上一点自脯和牛筋。”司空摘星叹着气问中小姐:“这条牛更精采了,是不是从小用酒拌小麦喂大的?”
“是。”
“这碗牛肉汤是不是已经婉好了四、五个时辰?”
“是。”
“可是我刚坐下,你的牛肉汤就端上来了!”
“我要去求人时,中肉汤总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牛小姐说:“因为我外婆常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过。”
“她说什么?”
“她常常告诉我,要去抓一个男人的心,最快的一条路就是先打通他的肠胃。”
“她说得好:“司空摘星大笑:“你外公一定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男人都有福气!”
牛小姐嫣然:“他也比这个世界大多数男人都胖。”
司空笑,牛小姐也笑,两个人的笑声忽然又停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先开口的当然是司空,因为他已经喝过中肉汤。牛肉汤通常都不是可以白喝的。
“西门吹雪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应该知道。”他问牛小姐:“他的信是不是别人可以看得到的?”“不是。”
“所以我根本没有看见那封信。”司空摘星说:“我只不过看见了一个和尚,一个不老实的老实和尚。”
牛小姐笑:“那个和尚好像真的有点不太老实。”“可是那个和尚比你聪明。”
“他哪点比我聪明?”
“他知道西门吹雪看到那封信之后,那封信立刻就会变得像一个想自杀的女人的心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人为什么想自杀?”
“因为她的心已经碎了,被一个男人撕碎了。”
“那封信也一样。”司空笑:“那封信一定也被一个男人撕碎了,那个男人就是西门。”
牛小姐也笑,她不能不笑。
“那个和尚算准西门大剑客决不会去赴一个无名小于的约,因为那伎大剑客的眼睛一向是长在头顶上的。”
“那位大剑客如果常常赴这种约,恐怕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既然他不来,所以你就来了:“牛小姐问司空:“可是你为什么要来呢?”
“因为我是陆三蛋的朋友,西门吹雪不去救他,我当然要去。”
“陆三蛋?”牛小姐奇怪了:“陆三蛋是谁?”
“陆三蛋就是陆小凤。”司空说:“因为他不但是个混蛋,而且是个穷光蛋,有时候他甚至还是个笨蛋。”
牛小姐想笑,却没法笑。
“这一次你又错了:“她一本正经的告诉司空摘星:“陆小凤决不是一个蛋,不管他是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我都可以保证他决不是一个蛋。”
“为什么?”
牛小姐又笑了。
“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长眉毛的蛋?”她问司空摘星:“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蛋上长着四条眉毛?”
司空摘星从来都不会投降的,就算要和陆小凤比赛翻筋斗,他也不投降。
可是这次他投降了。
第五章 角落里的神秘夫妻
(一)
西门吹雪从来也没有吹过雪,无论落在什么地方的雪,他都不会去吹的,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人会去吹雪。
西门吹雪吹的是血。
他剑上的血,仇人的血。
盆里的水还是温的,还带着枢桅子花的香气。
西门吹雪已经把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彻底清洗过。
现在他正在更衣束发,修剪指甲。
他已经为自己准备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从内衣裤子到外面的长衫都是白的,白如雪。
他甚至已斋戒了二天,只吃最纯净简单的食物和纯净的白水,
困为他认为现在要去做的事,是最神圣也最圣洁的一件事。
他要去杀人。
(二)
状元楼是这个地方最大的一个酒楼,生意最好,人最多、最热闹,也最吵。尤其是在“饭口”。
“饭口”的意思,就是大家都要吃饭的时候。
现在正是饭口,状元楼上本来吵得就像是一大锅糖炒栗子。热闹得就像是一大锅什锦大锅菜,可是现在却忽然静了下来。
因为楼梯上有两个人上来了。
第一个走上来的人,是个美得有点野的大姑娘,健康、结实,满身都充满了弹力和野性,却又野得好看得要命。
这么样一个女人,本来应该是很受人注意的,不管在什么地方出现都一样。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今天在这个酒楼上的人,居然好像连看都没有看她。
因为第二个走上来的人在一瞬间就把每个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这个人的脸苍白瘦削冷漠而骄傲,一身白衣如雪。
这个人的身上仿佛带着种比冰雪更冷的寒气,可以把每个人的声音和笑容都冻僵。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司空摘星和中肉汤。
司空摘星不管在什么地方出现都会受人注意的,他根本就不喜欢被人注意。
他只喜欢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安安静静的夫做他要做的事。
他要去做事通常都是“偷”
一个总是会受人注意的人,怎么能去偷?怎么能做到偷王之王?
一个总是受人注意的人如果专去偷,那么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一个灯火通明的酒楼上了,因为池现在早就已经躺在一间又狭又小的黑暗的牢房里,希望明天早上能有一点阳光从那离地很高的小窗中照进来,好让他抓臭虫,捉虱子。
一个自称在这一方面很有经验的人曾经说,如果你身上只有两三个虱子,会把你咬得痒得要命,痒死为止。可是你身上如果有两三百个虱子,随便它们怎么咬,你都不会痒,就算它们全都咬死了,你也连一点痒的感觉都没有。
你信不信?
司空摘星本来是不是个受人注意的人?谁也不知道,因为谁也没有看过他本来的样子。
大家只知道,平常他不管在什么地方出现,都是一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样子,就算他跪万来求人多看他一眼,也没有人要看。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今天他不是那些让人连看都懒得去看的讨厌鬼可怜虫,中天他也不是司空摘星。
今天他甚至可以说什么人都不是,因为今天他是西门吹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西门吹雪。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剑。
(三)
剑在腰,如箭在弦。
在三十岁以前,西门吹雪的剑总是斜挂在背后的,用一种非常巧妙而实用的绳结,用那柄形式奇古的狭长乌鞘,系在背后。
因为他觉得只有这种佩剑的方法才可以使他的行动保持在最灵敏的状态,也可以让他拔剑最快。
现在“灵敏”与“快”都已经不是他注重的事了。
在这一方面,他已完全超越,超越了他自己,超越了剑。
超越了他自己的极限,超越了剑的极限。
“超越”决不是件简单的事,更不容易,无论你要超越什么,都一定要付出代价。
相当大的代价。
林浴更衣束发修剪指甲,这一类的事,本来是西门吹雪决不会做的。
名优、名妓,各式各样身份的女人,都可能是为他做这种事的人,他自己却不做。
因为他是人中的贵族,剑中的神。
陆小凤甚至说:“西门吹雪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每个人都喜欢的事,他不喜欢,每个人都做的事,他不做。
他似乎已远离人世,他的剑已将他与人世隔绝。
他自己也宁愿如此。
想不到的是,他还是“碰上”了,碰上了一个女孩,碰上了一个让他不能不重回人世的女孩。
这种事是谁都没法子可以避免的,就连西门吹雪都一样没法子。
所以他做了一些“人”做的事—碰上、相爱、结婚,成家,生子。
他甚至,他居然也有了人的感情。
所以他几乎败了,几乎死,败就是死,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那一仗里,他几乎死在“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白云城主叶孤城手里。
西门吹雪可以死,却不能败。
西门吹雪的剑永不能败,而且必将成
这一点是他一定要保持的,因为这不但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命运。
所以他一定要再“入神”剑之神。
所以他一定要和人分离。
所以在他的妻子生产后,在他最挚爱的女人生下他唯一至亲的骨血后,他就和他们分离了。
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西门吹雪默默的佩上了他的剑,默默的走出了这扇只属他的窄门。
无论这扇门在什么地方,都是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
因为他就是西门吹雪。
因为这扇门就是生死之门。
门外有一轮明月。
(四)
司空摘星已经在叫菜了。
店里的伙计一直恭恭敬敬笔笔直直的站在旁边等着他点菜,虽然站得笔直,腿却还是有点发抖。
可是等他叫过菜之后,这个伙计的样子就有一点变了。
司空摘星要的菜是一一
“一碟清炒青菜,一碟白煮豆腐,两个白煮蛋,两个白馒头,一壶白水。”
这个世界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城市镇集村店,每个地方都不知道有多少卖酒卖饭的酒楼饭铺店馆里的伙计,更不知道有多少。
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在什么样一个店铺楼馆里,不管是一个什么样的伙计,听到一个客人居然会点这么样的几个“菜”之后,脸色都会变的,不变才是怪事。
状元楼的这个伙计,现在看着司空摘星的表情,就好像一个花花公公子突然了现自己是个太监一样。而且还有个女人陪在旁边的太监。
牛肉汤的表情虽然没有这么吃惊,也没有这么惨,也差不了太多了。
她忍不住要问司空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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