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飘然而去。
他刚踏入小小的定远城,正想找个地方吃早餐,突然早市急散,街上的行人走避,人心惶惶。一队队巡检步伐整齐,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在街上往复巡行。中海心中有数,心说:“妙哉!这把野火烧起来了。”
真巧,远远地,街左一家拥有两间店面的楼房前,悬看两个大灯笼,上面书有四个大字||“定远客栈”。
“唔!定远客栈,正是姓费的被蒙汗药迷翻的地方。”他心中暗说。
他正要找这间客店,脚下毫不迟疑地向店门走去。
这是定远城字号最老且规模最大的一间老店,左是客栈的大厅,右是共设有十付座头的饭厅。已是辰牌末巳牌初,但旅客早已上道,食客不多。
看了店中的光景,委实令人难以相信会是一座黑店。退一万步说,在这县城市面繁华中开黑店,最为犯忌,可能性不大。
他进入店中,直趋柜台,将包里往柜上一搁,向店伙和掌柜的说:“店家,可有上房?”
小地方的客栈,上房极为罕见,甚至连通铺都没有,通常分为两层,楼下是打地铺,楼上睡楼木板,草垫子作褥,一人一床棉被。
客人可以在任何一处角落找到一块地方躺平就是。
账房先生脸有难色,摇摇头:“客官可以到楼上找铺位,小店没有上房,抱歉。”
中海必须早晚练功,没有上房极为不便,但他为了侦查姓费的根底,只好住下,将包里向里一推说:“好吧!包里交柜。里面有在下贩货的金银,请多加小心。可有吃食的地方?”
“食处在右面大厅,敝处市面不静,奉县太爷手谕,往来客官必须登载往来去路,查验路引,请将……”
中海将路引递过,说:“姓龙名海,湖广来,至顺庆收购药材。”
掌柜的一面登上客薄,一面信口道:“哦!原来是下江的药商,但不知龙爷是那一家行号的…。”
“在下不属于任何一家行号,卖药兼行医,买各地奇药炼丹膏丸散自用。”
“呵呵!原来龙爷是郎中,这么说来,定是到顺庆收购鸡父草和山大豆的。”
这两味草药不载于本草,是顺庆的特产。山大豆可治急性风寒,鸡父草可治妇人因产破血。八五两月,乡民采集晒干,冬季有下江药商前来搜购。中海笑道:“店家,正相反,贵地的大黄巴戟,极负盛名,在下是搜购这两味药而来的。”
说完,挟了青布包了的追电剑,走向食厅。
食厅中有三桌有人,他在靠窗一桌落坐,要来酒菜,一面留心街外的动静,一面有意无意的打量邻桌。
邻桌坐了三个人,中间隔了一副座头。三个人两男一女,正在低声谈话,一面品茗,一面商量,显然早已酒足饭饱。
听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氏。语音甚低,但中海却字字入耳。
邻座的两男一女,穿章和口音都是外地人。两个男人一是花甲年纪的老者,脸上布满风尘之色,他的两鬓苍苍,一双老眼依然明亮,留著两撇花白胡须,左颊近耳朵处,长了一颗痣,身材修长,穿了一件豫陕人士常穿的老羊皮外袄。
另一人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大汉,方脸大耳,大眼中神光炯炯,仪表不俗,穿了一件羔皮袄,腰带悬著剑,女的年约三十上下,五官清秀,清丽出尘,光可□人的青丝挽了一个盘龙髻,插了一支凤头钗,穿一袭天青色夹短衫扎脚裤,外罩狐皮短袄,端坐在一旁,含笑倾听两个男人细谈。
中海是行商打扮,青色帕头,青棉袄,同包夹裤,半统暖靴。棉袄下摆鼓鼓地,那是行商们最流行时兴的钱肚带。
他坐在那儿自斟自饮,故意不管外界的事,其实他已用超人的耳力,将邻桌食客的话听了个字字入耳。
三个男女并未注意中海,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料到两丈内的中海听得到。
中年大汉喝了一口热茶,说:“曹叔,我们要不要到西山找潘老问问?”
曹叔摇摇头,低声道:“这怎么行?我们岂能眼看会中弟兄有难而袖手旁观?他们正需要援手的哪!”中年人忧形于色地说。
“公孙贤侄,别忘了咱们自已的大事,你何必焦急?”曹叔若无其事地答。
“官兵出动,兵勇已……”
“何必耽心?这些作威作福的家伙,毫无用处,只能吓唬小猫小狈。退一万步说,神掌翻天他们既然能火焚阎老狗的农庄,截杀不少豪奴,自已怎可毫无准备?官兵前脚出城,我保证他们后脚便撤出了永兴场进入了西山深处,没有人可以找得到他们。”
“至少我们也该前往看看哪!”
“不必了,咱们留在城中,一方面可以钉牢樊老狗,另方面也可候机进入阎家,等候助潘老弟一臂之力,岂不两全其美?”
“哦!曹叔是准备……”
“准备先袖手看风色,候机助潘老弟。”
中海和横江白练相处了一段日子,对江湖人物的特徵略有所知,看了这颊上有个大痣的曹姓老人家,却仍想不出对方的来历。
但从对方的谈话中,他已猜出必是龙虎风云会的人,正想找机会揭对方的底,但接著心中一动,他希望找出他们口中的樊老狗是谁。
昨晚,他已在贼人口中得到不少的消息,有两件重要消息令他心中暗惊。其一是木莲花苑被击,缥缈仙子全家死难。
其次是长春子果然不出所料,在河南组成英雄会,号召江湖名宿武林隐逸出面,声称与龙虎风云会为敌,以便一网打尽。
对前面一件事,他感到龙虎风云会的实力,雄厚得超出他预想之外,委实可怕。
对后一件事,他倒没有多大顾虑,深信天玄剑早已有所准备,不会上当。
最令他耽心的是,他在麒麟山庄揭开湖海散人的真面目,长春子必定放他不过,必定倾全力暗中对付他,只要让对方发现行踪,必将高手齐集,群起而攻,后果十分可怕。
但在他的心中,也油然兴起狂热的报复念头,既然龙虎风云会能在各地大肆锄诛异已,他为何不可以在各地除杀该会的人?
他相信该会少部份首脑之外,想拦阻他决没有那么容易。
首先,他决定在这三个男女身上报复,但必须先查出他们所钉梢的人是谁?
他暗中打算向三男女下手,同样地,三男女也不约而同的打他的主意了。
由于心中在不住转念头,脸上便表现出不寻常的神色,虎目不期而然的盯了对方一眼,恰好碰上曹叔射来的怀疑目光。
曹叔是个老江湖,发觉中海的神色有异,先是一怔,接著目露凶光,同公孙贤侄用更低的声音,说:“公孙贤侄,你能看出邻座那小子的古怪么?”
两个中年男女留了心,徐徐转头向中海看去。这时中海已心生警惕,不再理会,泰然地自斟自酌恢复了先前轻松的神情。
中年人打量中海片刻,低声道:“目朗鬓丰,神定气闲,决非等闲人物。小侄如果所料不差,他将是以行商身份隐藏起本来面目的名门大派子弟,身手定不等闲。”
“会不会阎老狗的奴才?”
中年人淡淡一笑,说:“阎老狗横行乡里,巧取豪夺无所不为。三十年来,他的田产增加了两倍以上。妻妾增至近三十人,金银之数,恐怕连他自已也不知道确数,像这种鱼肉乡里的人,有出息的名门大派弟子,不可能替他卖命。”
“也许是官府中的鹰犬哩!”中年美妇第一次接口。
中年人摇头否认,坚持已见说:“也不是。如果这人被会主看到,必定会收为己用。”
曹姓老人冷冷一笑,说:“公孙贤侄,你是否打算将他引见入会?”
中年人仍然摇头,苦笑道:“小侄可不想自找麻烦,有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何必惹火烧身呢?会主父子为了一个大地之龙,几乎五刑加身。如果少会主这次大索湖广搜不到大地之龙的下落。少不了得饱□地牢里的滋味。按目下的情形看来,大地之龙音讯毫无,限期将届,他父子定然凶多吉少。”
“依贤侄的意思……”
“假使这家伙卷入咱们和阎老狗的纷争中,宰了他一了百了。”中年人一字一吐地答。
“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你不怕打草惊蛇么?”中年美妇问。
“有何不可,谁知道咱们的身份?”
“贤侄,不可。”叫曹叔的老人也加以阻止。
“曹叔,有何不可?小侄敢保证,咱们先前所说的话,他必定已听了不少,说不定他正在打咱们的主意哩!先下手为强,与其让他暗中缠住碍手,不如杀之灭口永除后患。”
你没忘了咱们的正事吧?要是惊走了樊老狗,你我吃不消兜著走。咱们奉命追踪,要在他身上追出木莲花苑的余孽呢。”
“樊老狗昨晚赶了一夜路,现在正在梦周公,不到午间不会……咦!他竟然起来了?”
厅口出现了一个年约古稀的老人,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老人脸色苍白,疲惫之色毕露无遗,斑白的长髯显得相当凌乱,一双老眼已呈现充血的现象,令人一看去便知疲乏而睡眠不足的人。
少年眉目清秀,稚气未失,身材壮实,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但精神亦有点萎顿,一老一小进厅时,不住向厅中的人打量,然后在中海的座头就坐,吩咐店伙准备些酒菜,显得心事重重。
迸稀老人的目光,从中海的身上移向曹姓老人三男女,并未看出异状。中海在两桌人的中间,面窗而坐,可以左右打量。他向老少两人扫了一眼,心说:“姓曹所说的樊老狗,可能就是这位老人的了。听口气,樊老人定是与木莲花苑有关的人,我倒得留心些。”
他不再向老少两人打量,一面进食,一面倾听三男女的话,食客甚少,并不吵杂,三男女虽用几如蚊鸣的声音说话,但仍逃不过他的神耳,一字一句接听得十分真切。
“公孙贤侄,你赶快去找金镖银梭。”曹姓老人低声说。
“找他作什么?”中年人问。
“咱们的估计错误,料定这老贼必定休息半天,岂知他只休息一个多时辰便出来了,显然即将动身。咱们已和他照了面,不适宜再跟踪了。你去找金镖银梭,请他派人钉梢,咱们只能远远的跟踪他了。”
中年人略一沉吟,说:“好,我走一趟。”
“盛源粮行已被阎老狗暗中派人重重包围,你得加倍小心。”
“那……应老是否仍会在店中呢?”
“会的,永兴场有神掌翻天主持大局,城中由应老负责。阎老狗只知盛源粮行与永兴场宇文会有往来,廖分坛主在永兴场,阎老狗抓不到盛源的把柄,谅他也不敢妄自到盛源讨野火。盛源的店东是寇文海,他与本县的县太爷交情不薄,在未找住把柄之前,阎老狗决不敢公然和寇店东反脸,你千万不可露出马脚。”
“小侄理会得。”中年人答,起身走了。
中年美妇低声道:“曹叔,侄女去盘一盘那后生的底,好么?”
曹老人略一退疑,点头道:“好吧,凤娇,但不可打草惊蛇。”
“侄女小心就是。”
中海心中冷笑,忖道:“来了,我何不闹将起来,在金镖银梭未将人派来之前动手,樊老和小后生必可警觉地乘机脱身,岂不妙哉?”
他喝干了最后一杯酒,召伙计上饭,静候变化。
中年美妇略整云鬓,挪了挪腰间的长剑,推椅而起,莲步轻移,含笑向中海走来。
中海一口气吃了半碗饭,抬头注视著盈盈走近的中年美妇。他发觉中年美妇的剑古色斑烂,显然是一把相当珍贵的宝剑。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