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后士卒笑闹声音不住,韩世忠却显得越发的没精打采,后来干脆哼哼起了酸曲儿。
大队前面有早撒出去的轻骑哨探,这个时候看到他们的旗号,纷纷驰马迎上来,隔得老远就朝着韩世忠激动地招呼:“韩都虞侯,你们总算来了!燕京空了,燕京空了!这燕京城,是萧宣赞的了,是俺们的了,是大宋的了!”
牛皋在韩世忠身边一下挺直了身子,满脸喜色。韩世忠却是一脸的索然无味:“这些辽狗,就当真不肯和俺认真打上一场!”
话是如此说,他早就一扯缰绳,飞马驰向前方,凡是身份地位够得着的宋军军将武官都紧紧地跟在韩世忠身后。
数十骑健马飞也似的卷上高处,燕京城已经就在望中,就这样毫无遮拦地袒露在大宋军马面前!
在百余年前,太宗皇帝三十万雄师,围城四匝,最后太宗皇帝中箭乘骡车仓皇败走。就在几日前,十余万西军趁着辽国丧败,总算是爬到了高粱河北,结果被萧干一一击败逐退。在宋军多少武臣心中,这燕京城似乎是大宋永远可望不可及的所在。但是就是现在,它就袒露在韩世忠面前,唾手可得!
韩世忠面色上面的轻松再也维持不下去,眼睛里面湿湿的,喃喃自语:“燕京,燕京…………”
他身后军将更是不堪,有的人跟疯了似的,在马上不住摇头,还有的人一巴掌一巴掌地扇着自己脸,看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半晌之后,才有人发出一声变了声调的怪叫:“燕京!”
大队军马这个时候都纷纷涌了上来,在燕京南面高处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无数人跟着应和起来,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燕京,燕京!”
已经有人泪落如雨,这是百余年,数十万边军将士尸骨,才铺出的这么一条通往燕京的道路!
雄浑的欢呼之声,一浪浪地撞击着燕京城残破的城墙,这呼喊声,就是今后千年,也会在这古城的每一处角落,捕捉到它的回响!
男儿功业,此时为盛。
□□□□□□□□□
在呼喊声中,就看见一队车马,迤逦向着这满布在高处,遥望着燕京城的大宋虎贲行来。车马当中人物,远远的就已经下车,拜舞在地:“罪臣左企弓,虞仲文文等,恭迎大宋王师,南归已迟,合当死罪!”
这些宽袍大袖的南面官儿在雪地里又拜又舞,下足了功夫。韩世忠的激动在一瞬间也就过去,看到这些家伙,跟身边激动得牛眼通红的牛皋招呼一声:“走,去看看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牛皋讶然道:“理这些腌臜官儿做什么?赶紧进燕京要紧!”
韩世忠一笑,拍拍牛皋肩膀:“你们兄弟几个起来太快,还不会做官儿。要是这燕京城有几个鸟辽狗据守,俺们自然是要硬攻进去。现在一座空城,还是让萧宣赞第一个踏足燕京城罢!俺们看住四下城门要紧…………现在进燕京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功绩,要紧是俺们将那个萧皇后逮回来!她一个娘们儿,跑不了多远,藏起来倒是麻烦,不问这些腌臜官儿,去问谁去?”
牛皋眨眨眼睛,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后面一叠连声的传来声音:“萧宣赞的旗号,萧宣赞的旗号!”
韩世忠和牛皋猛地回头,就看见数百骑人马,簇拥着萧言疾驰而来。每个刚才对着燕京城欢呼的将士,现在又对着萧言旗号发出了更大声的欢呼!
转瞬之间,在这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萧言已经笑吟吟地策马来到韩世忠面前,看了一眼燕京城,笑问道:“你们怎么还不进去?”
韩世忠笑嘻嘻地行礼:“宣赞来得好快!知道宣赞心切如此,俺们怎么敢先进燕京城?”
萧言笑骂:“你这泼韩五,想着拍这个马屁!”嘴里在骂人,脸上却笑吟吟的,看来韩世忠这记马屁当真拍对了地方。
萧言此刻心中,满满的都是志满意得,匆匆扫视燕京城一眼,又看到了那些跪在底下雪地中的家伙,讶然道:“什么玩意儿都是?”
韩世忠嗤的一笑:“降臣!”
萧言策马而下,笑道:“瞧瞧去!”韩世忠等人,自然跟上。
看到一个年轻大宋将领策马而来,雪地当中跪着的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不敢抬头。萧言策马在他们身边转了一圈,哼了一声:“你们早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自己套了枷,等宣帅到了再发落,我却懒得管你们!”
他话音方落,那些降臣纷纷抬头,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无非就是他们之前和哪位太尉相公甚至宣帅早有联络,只是慑于萧干淫威,一时不能得便献城。到了这个份上,哪还有人听他们的?
人群当中,只有一个长着一部漂亮胡子的老者神色淡定,扬声道:“某却知道,萧普贤女皇后的下落!”
这一声喊出来,当真人人侧目。这个换了主子,跳槽吃饭,其实也不算什么。但是出卖前朝君主,这就有点超过道德底线了。这个老者一脸的淡定,无数道异样的目光集中在身上也是混不在意,只是定定地看着萧言。
萧言哼了一声:“你叫什么?”
那老者恭谨垂首:“罪臣左企弓。”
左企弓?历史上此人,当汉奸可是当出了水平。在辽国做到了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真实历史上童贯最后求女真替大宋收复燕京,这位左企弓就是奉表向女真大军请降的代表。女真人饱掠燕京之后,要将一座空城还给宋国,这位左企弓还上诗劝谏:“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
今日一瞧,当真是好人物,好气度,好鬼畜!
萧言淡笑,策马上前,猛地拔剑,一剑就从左企弓肩背之际劈了下去!左企弓做梦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宋臣来这一手,半边肩背都被砍开了,惨叫一声就倒在血泊当中。
想着今后就要和大宋的那些文臣们打交道了,萧言忍不住今日就砍一个投降的辽国文臣发泄一下!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萧言,萧言却混不在意的将手中佩剑丢给张显擦拭,笑道:“老子这口剑可是杀了女真王子的,你老小子好福气!老子遇到一个小人也就够了,在燕地不想再和第二个小人打交道!”
他转头向四下招呼:“这些家伙都关起来,等将来发落!这个家伙便宜他了,给他安一个好名声,说是与燕京同殉了的,是辽国大大的忠臣…………明白了没有?”
他交代一声,底下人就答应一声。吓得这些降臣一个个面无人色。这个左企弓,萧言砍也就砍了,这里除了一个王禀是外人,其他全是心腹手下,还有谁会乱说去?就算王禀,现在哄着他萧言都还来不及!
他动手杀人,看似突然发作,其实也是有深意在。周遭手下,多是大宋军将出身,将来都是自己要笼络的对象。现在战事算是打完了,大家都知道,他萧言要应付大宋内部那些文臣了,能不能保住今日地位,还在未定之天。这个时候他就是要表现得自信得近乎跋扈,让别人知道,他萧言,有信心应付将来面临的另外一个战场!
萧言环视一圈,看到簇拥着他的大宋军将果然一个个都精神了起来,一脸佩服地看着自己。方腾侧身其间,还朝他竖起大拇指。韩世忠更是一脸的坏笑。
萧言翻身下马,大声朝着韩世忠道:“这老小子一副能确保的们抓住那个辽人皇后的模样,就说明这辽人皇后逃得不远!分散轻骑,给老子把那辽人皇后抓回来!这场大功,一点汤水老子都不想漏给别人…………抓不到你也就别回来了!”
韩世忠大声领命,策马就奔了出去,去调度人马大索四下。萧言却不管不顾,一个人大步的朝着燕京城敞开的丹凤门走去。
在他身后,无数士卒,没有一个人策马向前,都看着萧言一个人走向高大的燕京城。
此时此刻,这燕京城,是萧言一个人的。
雪地当中,萧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似乎传得老远,周遭安安静静的,也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在无数人的目光中,萧言大步走到了燕京城墙之下,举步迈进了城门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就从自己眼眶当中涌了出来。
穿越以来,这几个月的风刀霜剑,种种桩桩的死里求生,白沟河,涿州,易州,檀州,古北口。郭药师,童贯,王禀,杨可世,老种小种,女真南下军马,岳飞韩世忠,还有小哑巴甚至郭蓉,都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心情激荡之下,就连萧言低低的自语声音都带了哽咽。
“…………我活下来了…………我真的活下来了…………还抢下了燕京城!真不容易啊,真不容易啊…………贼老天,你看到没有!”
公元1122年,大宋宣和四年的时代,在这一刻,终于真正的为自己所敞开。
而这场自己侧身其中,波诡云谲的大宋伐燕战事,也随着自己步入毫无抵抗的燕京城,而最终落幕了。
至于将来是什么,在这一刻的萧言,并不愿意去想。
第一卷 燕云乱 第161章 两方角力
童贯的车马组成的大营,在白沟河南面数十里外,几天都没有挪动位置。
照理说童贯这时正应该是将自己行辕向前推进,离前线越近,就越能掌握一线局势,收拢已经溃败散乱加上四分五裂得不成一个样子的北伐大军全师,至少将宋军战线稳定在高粱河南岸,再徐图后计。
可是此时此刻,童贯要考虑的绝不是打仗的问题了,而是责任的问题!虽然还有郭药师和赵良嗣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马奇袭燕京的指望,可是北伐大军十几万都败下来了,对郭药师赵良嗣区区几千降军,稍微有理智一点的人都难以指望太多。童贯派遣王禀前去接应,无非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个时候稍微有点说得过去的战绩,在将来朝堂之争当中,对自己都是绝大的助力!
正是因为要将这责任问题撇清,尽最大可能的推在刘延庆头上,童贯此时才绝不能将自己行辕顶到前面。原因很好找,大雪路阻,难以前行,前方军事,童某人实在难以遥制…………当一个大麻烦发生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尽可能的置身事外,当事态收尾的时候,才考虑如何将这大麻烦慢慢化解…………
说起来也是可怜,童贯现在已经完全不去想自己郡王之梦了,就想着怎么将最大的责任推到刘延庆的头上去。哪怕刘延庆和自己算是一条战线上面的,他倒霉自己也少不了有牵连,只要能在必然的朝堂交攻当中,不被当成罪魁祸,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原因无他,此次北伐,实在是打得太不成一个模样。要不是横空出世一个萧言,此次北伐战事,能不能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战绩都难说!他童贯身为宣帅,在朝堂当中另外一方势力时刻等着对他这一方势力发起攻击的时候,怎么可能完全脱身?
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横在这白沟河南,隔绝南北消息通路,忐忑不安地等着前面的军情尽传来,知道这场战事到底败成了一个什么德行,才徐图化解之道。
他童老爷子现在顿在这里,可没有半点锦衣玉食的威风了,侍妾下人,全都赶出了自己的大帐,他们爱到哪里容身就到哪里,他童宣帅管不着。
每日里童贯就和一头困兽一般在自己帐中走来走去,一拨拨的探马传骑派出去,去打探前方战事消息,然后就焦躁地等着回报。
他童贯一不动,宣帅行辕的底下人就算吃了大苦头。谁也不知道童贯要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呆上多久,行辕行军,自然不可能拖着太多辎重。而且童贯又将南北通路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