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他又会来牵她的手好言相哄。现在一回想起来,发现他还真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像他这样的胸怀大度,假以时日,做一代明君自是不在话下。
明天见到明轩皇子,就问问他关于玉宁公主的事情,真的希望玉宁公主能与慕容千秋在一起,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么?但愿她能得到她的幸福。
打定了主意,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这些天因为天气变冷,硬是搬开温言横在两人之间的被子,让他当了她的热身火炉。本能地往他怀里挤了挤,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闻着他清新的青草气息渐渐入睡。
假装睡着的温言睁开眼,给她紧了紧背后的被子,叹了口气,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很早的时候,阮汐汐就借口买盐料磨磨蹭蹭站在路口伸长脖子相望。果然,只过了一会儿,明轩皇子又带着他几个侍从招招摇摇的如期而至。
阮汐汐一把拦住他,皱眉道:“天天都要你不来,你怎么又来了,看在你毅力可佳的份上,今天和你说一句话。”
明轩皇子左右看看,一见温言不在附近,不由大喜,“小娘子有什么话直管说,我们两人还讲什么客气?”
阮汐汐懒得理会他言语里的不清不白,时间有限,被温言那个大醋坛发现就不好了,直奔主题道:“听说大泽皇帝想与褚孟国结成姻亲关系?”
明轩皇子道:“是有这么回事,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阮汐汐不耐烦道:“你别问那么多,这次大泽皇帝准备要长公主玉宁嫁过来,看你能不能帮个忙,阻止这桩亲事,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拆散姻缘是很缺德的,建议你能积点阴德。”
明轩皇子眼里大放异彩,机会终于送上门来了,他不动声色,皱眉思索道:“这属两国之间的交谊,要我做成这事就有些为难,不过……”
阮汐汐果然很上钩,接口道:“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有条件就直接提出来,哪来那么多七弯八拐?”
明轩皇子也爽快道:“也没什么,不是要提什么条件,你若肯去见一个人,只要他答应了,这事马上就可以给你敲定,绝没问题,就看你敢不敢去见他?”
去见一个人,是什么人?阮汐汐有些狐疑,这些日子来明轩皇子虽没什么恶迹,但也不至有很大的好感,如此好说话,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为了不让她起疑,明轩皇子以退为进:“我只是给你起个提议,见不见就随便你自己了。”
“那是什么人,能做主吗?不然到时候见个点不了头的人,我岂不是白跑?”虽然温言让她别管这事,如果这人并不难搞定,见见又有何妨?
明轩皇子瞪眼:“不能点头的人我还介绍?我岂会做如此白费功夫的事?”
想了想,阮汐汐问道:“那人距这里远不远?我不能出去太长时间。”出去时间太长,被家里相公发现了要打屁股的。
明轩皇子知道她的顾虑,建议道:“你若害怕你家相公的话,我可以安排他到你家里来,不过前提是你那个黑脸相公不在,不然到时候得罪了人,我都担不起责任?”
看阮汐汐仍有顾虑,然后他又加了一句:“他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最多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当中看你有没有本事让他答应下来,其实他也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不过一般的时候没人敢去求他,你这次机会好,他恰好还在这里没走,这几天他心情都非常好,能成的机会很大。”
阮汐汐有些动心了,看明轩皇子并不是很热衷这件事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至于把温言骗出去一个小时非常简单,小使个手段就行。
回去后,没见到温言的人,也不知在忙什么,不管他在不在,总不会在很远的地方。阮汐汐突然扑倒在桌子上,脸色煞白,嘴里痛呼着:“我肚子好痛,相公,相公……”
温言听见她的呼声,从里间忽然蹦了出来,赶紧将她抱到床上,见她脑门不断冒着冷汗,也不问什么,直接给她拿了拿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才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阮汐汐呼痛的同时连连点头,温言太厉害了,这样就知道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幸好没准备装假,不然他肯定看得出来。
见她冷汗直流,温言此时却不慌了,他静静地看着她,瞅得阮汐汐心惊胆战,呼痛声更大,用以掩饰她的心虚。
好一会,温言才站起身来,哑声道:“你先忍耐一下,我出去一会儿给你抓药。”又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松开握住她的手,头也没回的出去了。
用眼角瞟着他的背影,阮汐汐发现他竟有些绝然的味道,忽然有些后悔骗了他,心里一酸,就要张口叫住他,又想到玉宁那张憔悴的脸,只是见一个人而已,没什么的,过后再向他承认错误也不迟。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估计温言已经走远,她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忽听屋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汐儿。”
她浑身一僵,急忙转头,门推开处,一人缓缓步进来。紫衣玉颜,眉目如画,如冰似雪的容颜依旧如昔。
脑中轰然一声大响,进来的,竟是……江晴初?
江晴初站定在门口,往日冰冷的眸子里流光溢彩,那里全是她不能深究的东西。
阮汐汐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痛,真的不是做梦。
第一百零四章
江晴初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一绺长发散下,垂在她脸上,微凉。
阮汐汐有些愕然:“你……你怎么知道是我?”温言给她易容后,她自己几乎都不能认出自己来。
江晴初不出声,只是看着她。
忽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阮汐汐缓缓抬手握住那绺头发,半晌,才低声道:“我以为你死了。”
江晴初微微一笑:“我是祸害,短时间内还死不了。”
她抬眼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看了一会,轻笑:“是啊,你是祸害,长寿得很,是我空担心了。”
他修长的手指拂在她面颊上,低低笑道:“汐儿为我担心了么?你心里有我?”
阮汐汐咳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反应。
人的感情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当初因为他为救她而死,心底深处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以为是自己对他有一点点心动。如今他好端端地站在面前,那种感觉竟突然之间跑得无影无踪,那到底是什么?
是了,认真想来,那是一种欠疚。不是恋慕,非关倾心,她只为了他那一瞬间绽放出的凄绝而感到的一阵茫然无措。
她心底如释重负,原来她的感情没有掺假,她对温言一直都惶恐着,生恐他哪一日发现那股自认为包裹得很严密的东西被他识破,其实最终都只是自己的一种杞人忧天而已。
他似是知道她的尴尬,涩然一笑,两个人的关系中,谁先爱上了,就注定要多吃苦,为了那个人,他会一再降低自己,最后一直埋藏到泥土里去,她会成为自己的整个世界,虽然这个事实令他无奈,但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沉默在两人之间酝酿。
阮汐汐忽然抓住他不断在脸上抚触的手指,问道:“明轩皇子让我见的人就是你?”
江晴初露出一个笑容来,道:“当然,我一直很害怕,你若不愿见我,我只有丢脸的去撞南墙。”
想不到江晴初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这人与她开始见到的那个冷酷无情的人似乎毫不相干,但又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心底一阵慨叹,人说判若两人,可能就是指他这样的情况吧。
阮汐汐不由一阵浅笑:“这不像江大老爷说的话,你是江大老爷么?”
江晴初笑了起来:“你认为呢?”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对他笑,他笑得更大声了,心情真是从未有过的欢愉。将额头抵在她额上,闭上眼,久久没有说话。
阮汐汐轻声问道:“玉宁公主的事你真能办到?”
江晴初说道:“汐儿不要怀疑我的能力,那是对我的一种藐视,知道么?”
阮汐汐点了点头,认真道:“那谢谢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
“不要对我言谢,既然是汐儿说出的事情,我都会倾尽全力去办,”顿了一下,江晴初又道:“汐儿,能不能……叫我的名字,我想听。”
这次离开后,又不知要有多久才能与她再见。从她口中吐出他的名字,他已经渴望已久,而不是那个所谓的江大老爷。
这句话说完,他无瑕的脸上竟有一丝赫色,阮汐汐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直笑。
“不准笑。”江晴初瞪眼,有些着恼,脸上更红了起来。
阮汐汐更是笑个没完。
江晴初却并不生气,拉起她的手,如变戏法般拿出一个黑色金属手链,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怪异手法,链子就紧紧地缠在她手腕上,一丝缝隙也没有。
“你给我戴了什么?好奇怪的东西。”阮汐汐惊奇的看着手腕上的链子。
“这是我娘的遗物,放在我那里也不起什么作用,反而是对你这个从异世过来的人,它可以起到镇魂驱邪,不受外物侵犯的作用。”他娘曾交待,当他遇上他真心喜欢的人,可以将它套在她手上,此链功用奇妙,用后自知。
“这么神奇,”阮汐汐把它在手上转了转,好像根本都转不动,不禁问道:“这么紧,我若是不想戴了怎么弄掉它?”
江晴初笑望着她,他不会让她有摘下来的一天。
望望天色,外面又飘起了雪。两个人在一起,时间总过得很快,他现在还不宜与温言相对,必须要走了,静静看着她,江晴初低声怅然道:“汐儿……”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阮汐汐很快便用比他更低的声音地声音唤了一声:“晴初。”
叫他的名字吧,算是真正的原谅了他之前对她所做的一切,一个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人,是应该得到尊敬的,就算她此时想对他心硬如铁,可她的心毕竟是肉做的,她真的做不到最绝。
他抬手,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再叫一声……”
她轻道:“晴初。”
他几欲不能控制自己,心里情潮翻涌,但他愈是动情愈是不敢侵犯她,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似飞了起来,而更多的却只想落泪。这一别,将又是无数个日夜的煎熬。
阮汐汐脖子上被什么打湿了,她伸手要去摸,他握住她的手腕:“再叫我一声。”
“晴初。”
他推开她,细细又深深地睇凝着她,好一会,才轻声道:“等我,不要忘了我。”
因为明知道她的答案,不待她回答,突然吻了她光洁的额头一下,便头也不回道:“我走了,你交待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
阮汐汐跟前两步,却不能叫住他,不要怪她心狠,她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人。
他飞快地推开门,像是怕自己忍不住又要转身,狠狠地逼着自己立即离开,眨眼就消失在屋外飞扬的白色花瓣里。她斜倚着门,怔怔地看着他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
她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远远瞧到温言顶着雪花缓缓而来的身影,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回屋里爬到床上,倦着身子钻进被窝里装睡。
温言走进屋子里,抖掉身上的雪,摸了摸她的额头,坐了一会,便出去了。
阮汐汐悄然抬头,心里怦怦跳着,幸好没被他发觉。她躺在床上,脑袋里像装了浆糊,晕晕乎乎地,过一会竟真的睡着了。
温言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甜睡的面容和……她放在被子外那支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