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辰大笑,“阿姨,我没猜错的话,这些您都跟以安说过了。他要是您听话的好儿子,也不用劳烦您再来找我了。”
冯母顿时语塞,隔了一会儿才悻悻地说:“你不用得意。他早晚会明白,婚姻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到底是辛主任的侄女,总不希望我去跟他讨论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吧。”
如果冯母说要找她父亲辛开宇,她根本不会在乎,乐得让这自负得离谱的老太太去碰一头包,可是提到大伯,她当然不能让他去面对难堪,“令郎跟我一样是成年人了,这样找家长不是有点儿可笑吗?而且区区一个副厅级干部家庭,并不值得我费事高攀。我对以安也会讲清楚这一点的。”
不欢而散以后,辛辰着实恼火。改天冯以安找她,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火气,准备看他怎么说,哪知道他沉默良久,开口竟然是:“辛辰,我们分手吧。”
辛辰很有被抢了台词的感觉,几乎想仰头大笑,可面前的冯以安正牢牢盯着她,目光灼灼。她突然一下冷静下来,没了任何发作的兴致,定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然后起身走掉。
“你一点儿没想问我为什么跟你说分手吗?”
辛辰诚实地说:“我刚好对原因没有一点儿好奇了。”
冯以安盯着她,眼睛里满是愤怒,额头青筋跳动起来,“从头至尾,你都是这么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恋爱?可以;结婚?考虑一下也许性;道歉?没关系,算了;分手?好吧……”
“不然要我怎么样?对不起,我没太多戏剧化的情绪表达,尤其到了分手的时候,我确实没有牵衣顿足、给别人提供心理满足感的习惯。”
“你到底有没在乎过我呀,辛辰?我找碴和你吵架,你就摆出一副不理睬的姿态;我刚一说分手,你就说好,从来不问原因。你不觉得你已经自我得让人很寒心了吗?”
“我以为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愿意留在我身边的,我会好好珍惜;至于留不住的,我觉得不如放生。”
“珍惜?”冯以安重重地将这个词重复一次,“至少我从来没感受到过你珍惜什么。说白了,就是你觉得我并不值得你挽留,对不对?”
辛辰烦恼又疲惫地说:“以安,你是专程来和我吵架的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没这闲情逸致,更不要说今天了。”
冯以安冷笑,“很好,你赢了,我认栽。再一次爬回来向你求和,爽不爽?别忍着,痛快笑我吧。”
辛辰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有任何跟冯以安较劲的意思。分手除了让她恼火了几天外,她就再不去多想了,“这算干什么?玩分分合合呀?不好意思,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和好就和好。我要是会为这种相处方式觉得爽,那就真被你妈妈言中,有不轻的心理问题了。”
冯以安默然,“我代我妈说声对不起。她没权利来跟你说那些话。”
“我接受道歉。不用再提这事了。走吧,我今天很累。”
冯以安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神情冷漠,“我不用指望你对我的行为和心理有好奇,而且我也可以断定,你对我的确没有感情。我最初的判断没有错,你只需要一个知情识趣的男人陪你罢了。”
“又来了。这是在指责我自私喽?好吧,我的确自私,不过我从来没有装出不自私的样子欺骗任何人的感情。同时也请反省一下你自己好不好?你听到你妈妈说的那些话,首先想到的是什么?当然你是介意了,又不愿意来当面质问我。你犹豫不定,于是动不动为小事和我争吵。先不要提家里的意见,恋爱如果弄得两个人都不开心,你就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冯以安冷冷看着她,清晰地说:“你把我想得实在是很猥琐。我承认,我父母很介意那些事,可是我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你的出身你选择不了,你父母的行为跟你根本没关系,拍广告时你还小。说到滥交男朋友,辛辰,我不是傻子,我会认为跟我在一起时还是第一次的女孩子是个随便乱来的女人吗?”
辛辰头一次哑口无言了,她怔怔看着冯以安。
冯以安突然伸手抱住她。她本能地挣扎,然而他牢牢固定住她,逼近她的脸,“我唯一介意的是,你到底有没爱过我,值不值得我冒和父母争吵反目的危险来待你。”
辛辰停止了挣扎。空旷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一阵压抑的寂静,几乎可以听得见两人心跳的声音。良久,辛辰现出一个苦笑,“以安,我想你这么心思细密的人,如果没把你父母在意的那些事放在心上,那么在对我说分手时,对于值不值得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冯以安缓缓松开手,“没错,我以为我都想清楚了,可是每次重新看到你,我都发现,我高估了我的理智,低估了我的记忆。我恨你可以那么轻易做到淡然、做到遗忘。那个第一次对你的意义远不及对我来得重要,对吗?”
辛辰的第一次,的确是与冯以安,尽管冯以安不是第一个抱着她出现生理反应的男人。
这个城市永远热闹喧嚣,大学里放眼皆是新鲜的面孔,看到辛辰的男生照例都是眼睛发亮。她却陷身在突如其来的孤独之中,心里满是苦涩,时常恹恹独坐,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并且频繁为梦魇所苦。
她自知状态不对,也试着调整,加入了几个社团。可是演戏、唱歌、舞蹈通通叫她厌烦,唯有徒步,大家都沉默不语大步向前,身体疲惫后可以安然入睡,,她坚持了下来。
她并不拒绝别人的追求,然而每一次交往持续时间都不长。那些血气方刚的男生向她做进一步索求时,她几乎本能地退缩了,一次次闪电般缩回自己的手,一次次避开别人凑上来的脸。
辛开宇没有对她做过贞操教育,只是在她开始发育以后,就让她看生理卫生方面的书籍,懂得保护自己。
可惜这样的书没法教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学会如何处理感情,把身与心的发育统一起来。她少女时期面对的又是那样小心控制约束自己的路非。她习惯了他的呵护与忍耐,那些亲吻在她身上激发的骚动如此朦胧美好、不含杂质。她只有在他离开以后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而对来自别人的热情,她却怎么都调动不起同样的情绪。她并不害怕失去那层膜,也有足够的常识,知道该怎么避开意外,可是她没法说服自己与人亲密到那个地步。
意识到这一点,她绝望地想:难道以后再也不可能与人亲近了吗?难道那个怀抱已经给自己打下了烙印吗?
这点儿绝望让她脾气开始乖戾,略不如意便不加解释地与人断绝往来,完全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慢慢地,平面设计专业那个傲慢冷漠的美女辛辰颇有些恶名在外了,追求不到的男生对她敬而远之,看不惯她的女生对她冷眼斜视,她一样满不在乎。
总有新的追求者陪她打发寂寞。然而,寂寞这个东西有几分无赖,被强行打发后,每次都能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卷土重来。
最重要的是,路非始终没有彻底走出她的生活。
辛辰拒绝了路非递过来的邮箱地址,但辛笛与他保持着联络,一直与大家分享着来自他的简短消息。那个名字就这样不经意却又不间断地落在辛辰耳内,每次都能让她心底掀起波澜,她却没法说“请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了”。
他曾许诺过拿到学位就回来。这个念头一经浮上心头,她就再也没法说服自己不去想了。
她的心底滋生出一个隐隐的希冀,不敢触碰,却时时意识得到,于是对别人的热情更加敷衍。
读到大三,离路非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天辛辰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蠢动,打开了辛笛的电脑。辛笛一向图省事,邮箱在家中电脑上设置成开机自动登录。辛辰迟疑良久,点开最近一封来自路非的邮件。内容很简单,谈及实习进行得很顺利;学校进行的商科课程改革,强调与现实商业的结合,可以接触更多实战开阔视野;他个人对于风投十分有兴趣,越来越觉得需要在毕业后找一份相关工作,才能更好地消化理论知识;末尾说的是“我父亲也认为,我有必要在美国找一份工作,好好沉淀下来,积累金融投资领域的经验,我在认真考虑”。
她关了邮箱,明白那个希冀有多渺茫荒谬。当距离变成时间和空间的累积,只会越来越放大。你尚且在与别的男生交往,不管多么漫不经心,又怎么能要求他记得那个被你拒绝的承诺?
第二天,辛辰带着黑眼圈去参加纵山,埋头疾行了超过八个小时,到最后已经只有她一个女生和三个男生在坚持。到达目的地,她才停下来休息,累到极致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酸痛不已,瘫倒在地上。同行的一个男生一边喘息,一边诧异,“看不出你有这份潜力,差一点儿我就跟不上你了。”
她先后加入了学校的纵山社团、跨校际的户外联盟,最后又加入本地最大的户外BBS,时常与不同的同学或者网友相约纵山,但今天这样的高强度疾行是头一次。骤然停下来,她只觉得两条腿失去知觉,无法做最轻微的移动。她伸手按捏着,试图恢复活动能力,但实在疲惫,手上动作无力。
那男生探头一看,不禁笑着摇头。他也是户外运动迷,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大方地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有力的手指替她按摩放松紧张的小腿肌肉。
在针刺般疼痛的感觉袭来后,她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她看着面前男生短而乌黑的头发,轻声说:“谢谢你,李洋。”
他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含着笑意,“真难得,你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骤然看到这样明朗干净而温和的笑容,辛辰有刹那的失神。
李洋来自西北,有着关中人的长相,高而挺拔的个子,端正的面孔,略为狭长的眼睛,就读于本地另一所高校,学工科,却爱好哲学,加入徒步的时间并不长。
两人并坐闲聊。辛辰话并不多,只是听着,若有所思,面孔上带着疲乏的哀愁,打动了李洋那颗易感的心。
交谈之初,李洋心存疑惑。他对辛辰的名字有耳闻,但真正在一起后,这个安静得过分的女孩完全不是传说中飞扬跋扈的模样。她在徒步途中从不说话,并不怎么理会男生的搭讪,脸上总有一点儿淡淡的厌烦和心不在焉的表情,让他大为吃惊。
他们很顺理成章地开始交往起来。
辛辰在一次纵山中扭伤了脚踝,李洋将她背下山,天天骑自行车往返在两个学校之间,给她打开水、买饭菜、带她去做理疗。听说侄女受伤后赶来探望的辛开明看到他,对这个举止踏实的男生大加赞赏,认为辛辰终于学会了识人,唯一的不确定就是李洋是外地人,不知道会在哪边就业。
辛辰听了直笑,说大伯想得未免太远。辛开明正色说:“你们都读大三了,要学会为将来打算。这孩子如果有意为你留下,大伯一定会帮你们的。”
辛笛在餐桌上说起路非的邮件。他已经拿到一家规模很大的风投公司的OFFER,搬去纽约工作。大伯大妈啧啧称赞他的出色与前途无量。辛辰只木然往口里拨着米饭。没人注意到她的沉默。她安静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多,除了辛笛偶尔感叹外,所有人似乎都习惯了这个沉静的、长大了的辛辰。
到了大四下学期开始,找工作这个现实问题越来越紧迫地摆在大家面前。李洋是家中独子,家人强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