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拨打过去的电话。
她并未询问戌壹,只装作是巧合罢,但是第二天还是特意再查看了下手机,不过通话记录已全被删除,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提起。谁知今天却接到电话说是戌壹被抓去警局了,并且是以谋杀于向昇的罪名被拘捕,她最先联想起来的便是这通车祸之前的电话。
戌壹耸肩道:“想也知道,我不可能用电话杀死他。”
尉杉举起玻璃杯,眯起左眼,只用右眼透过明亮的杯子看戌壹,半晌说:“你可以的,如果你想杀了他,就算用电话也可以。”
戌壹突然两手拍着吧台开始大笑,止也止不住的大笑,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味。她把台上的水晶杯都拍得乒乒乓乓作响,滚成一团,然后一个个摔落在地上,粉碎成一地。
她说:“尉杉,太好笑了,真是太好笑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最近时常想,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尉杉也不会去调试烈焰,更不会因此而丧失了味觉。
当两年前的一天在吃麻辣火锅时,她和关邵白都被呛得差点流出眼泪,而尉杉却一遍遍的在说:“为什么不辣呢?为什么一点都不辣呢?”
当时她还笑尉杉是不辣之身,却未想到其实已经没有了味觉。可等真的察觉到的时候,她又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些发现?为什么是她留在尉杉身边?
她只是个麻烦,只是个累赘,她只会拖累尉杉,只会将她害至如此地步。
“你还记不记得关邵白说过的话?”
尉杉手中的玻璃杯应声坠地,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笑声:“我记得那时候关邵白说,戌壹,我真想把你送进去,这样尉杉就是她自己的了,不然永远是你的。”
声音就如片段,一寸一尺都是这么清晰的镶嵌在脑中,成为记忆神经的死结,一生一世都解不开。
尉杉蹲下身,双手按在地上,碎掉的玻璃片全都扎进了掌心里面,“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戌壹的手变成一把枪的样子,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不断的转动,似乎想要戳出一个洞来,“姐姐……他们说我是疯子……说我是疯子……”她又是一阵狂笑,开始狠狠的拍自己的脑袋,最后挥下来的手都扇在了自己的脸上,拼命的喊着:“姐姐……姐姐……他们都过来了……都过来了……他们说我脏……说我脏……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不!不可以!”尉杉冲过去抱住她,戌壹挥下去的手正好一掌打在她的后脑,她咬着牙一声都不哼,不断地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安抚道:“壹壹,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壹壹乖,壹壹听话好不好?姐姐在这里,姐姐会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壹壹最听姐姐的话了,对不对?我们壹壹是住在星星上的美丽小公主,姐姐会永远保护我的小公主,没有谁会伤害壹壹,所以壹壹不可以,不可以打自己,我们很干净……很干净……”
她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眼皮也慢慢合上,好像快要睡着了般,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尉杉凑近一听,三年来第一次哭下来。
美丽的小公主睡着的时候都在呢喃着:“还好……不是姐姐……是我……”
还好……
不是姐姐……
是我……
她手心流淌出来的血,几近黑色。
黑洞的瞳仁
2009年1月20日秦天 AM10:30
“尉杉上99楼啦!”
“来找我们大老板?”
“听前台说她脸色可不太好看呀!”
“难道她是摆脸色给我们大老板瞧来着?”
“那个……戌特助已经两天没有来上班了……”
……
……
……
“原来尉杉是来替她辞职的?!”
秦天的大老板该抚额了,这茶水间的八卦啊,就算是在秦天也不可幸免。
尉杉的确是上了99楼,不过脸色倒并非传说中的很难看,至少专梯打开的一瞬间,她的表情是笑意吟吟的。
秦暮然起身,像是在迎接总统夫人似的迎接尉杉。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呢?”
“东南风。”
秦大老板的潜台词就是:“今儿个这吹的是什么风把您给劳驾来99楼了?”
而尉杉的东南风意思是:“今天出门时看了黄历,受到了财神爷的指引。”
这俩人爱打暗号已到如此地步,所幸能读懂彼此,否则还真以为是天气预报说的“今天上午将会有一阵7…8级的东南风吹来……”
“你们家苏特助呢?”尉杉转了一圈也没瞧见某人的白色身影。
“我们家戌特助呢?”秦暮然伸长脖子也没等到活蹦乱跳的身姿。
尉杉轻笑了一声,走上前手指搭在秦暮然的肩头,“什么时候我家的成了你家的了?”
“噢?”秦暮然不置可否,“你家的……是谁?”
“戌丫头。”
他又笑了,“我家的是戌特助。”
尉杉不做声响的睨了他一眼,敢情只要来秦天做特助的都是他家的了?
“我今天是来给她请假的。”尉杉收回手,抚上自己的左耳钻石,看向窗外道:“她前两天受了风寒,有点发烧,等她休息好了就来上班。”
“叫她好好养病,我不会扣她工资的。”秦暮然对于戌壹生病这件事倒并未多关心,看着眼前的尉杉说:“就是只来请假?”
“你以为呢?”
“我以为请假这种事你的秘书打个电话给我的秘书就可以了。”
尉杉不予理睬,眼睛看向秦天的龙椅,指指那里说:“我可以坐一下么?”
秦暮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怎么坐都可以。”
尉杉走过去,手指一点点划过龙椅,黑色锃亮的线条,令她纤细的手指都开始颤抖。她垂下头,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龙椅,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秦暮然,你说这世界是不是有点奇怪,如果谁能够早点遇见谁的话,也许就能改变日后的命运了。”
他墨黑的瞳仁里面不知为何抹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好像是把夜空里面的星星都冻住了,他似笑非笑的回应:“尉杉,你还会相信改变命运这样愚蠢的想法么?”
她摇摇头,拍了拍龙椅,不看他,“你不一样,因为你坐在这里。”
这里,就是秦统天下。
坐在这里,就是王者。
“对你来说,遇见关邵白是早了点呢,还是晚了点?”他就这样随意的问出口,所有会带来伤口的问题,所有会让人回答不出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乐见。
尉杉没有细想,转头看着秦暮然,“对我来说,再如何早的相遇,都是晚了点。”
闻之他挑眉轻笑,俊邪的表情一览无遗,象征着薄情般的唇微微一勾,笑意永远达不到眼底。
“那我可不止晚了一点点。”
尉杉仿若对这句话置若罔闻,坐上龙椅之后,眼睛前方只看得到一组黑色牛皮沙发,她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大约这样静止般的过了十分钟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在这里睡的好不好?”
“很好,一觉睡到太阳下去月亮上来。”
换做别人一定很莫名尉杉问的是什么,可是秦暮然却好似知道她会这样问。
“有没有……”她咬了下嘴唇,仿佛问出口很艰难,“有没有……说过梦话?”
“没有。”他定定地看向她,再一次说:“没有。”
她听后小声的吁了口气,也许……尉杉后来想,也许她根本没有想过秦暮然会骗她,这样的谎言该称之为善意的,还是……日后让她挽回不及的。
“今天天气不错。”秦暮然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是那么美丽的覆盖了底下的小世界,他说:“我们去看看于太太,如何?”
2009年1月20日 S市某精神病院 PM1:30
用过午餐之后,秦暮然开车载着尉杉来到于太太所在的精神病院。
冬日的医院在阳光普遍的照射下,显得那么光秃秃,苍白而荒寂。
大多是穿着蓝白相间病服的患者在各自疯疯癫癫玩耍,护士和看护脚步匆忙,在较狭隘的走道里小心翼翼的穿梭于患者之间。
“你好像对这里熟门熟路。”秦暮然随着尉杉拐过弯走向B栋楼。
尉杉回头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一样,“有谁会对精神病院熟门熟路的?”你白痴么?她其实很想再加上这句。
秦暮然耸肩,把他看成神经病也好,心里暗骂他白痴也好,他对此非常的无所谓。
爬上楼梯刚准备右转时,尉杉突然被撞了下整个人向后倾倒,还好有秦大老板屁颠屁颠的走在后头给搂住,不然准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又是硫酸又是撞倒……”他的唇正好贴在她的耳边,调侃道:“你总不能老让我当垫背。”
尉杉眯眼朝他缓缓一笑,随后站稳身子推了他一把,拢了拢头发说:“怎么不摔死你呢?”
“那我想你压死我。”
尉杉啐了他一口,“流氓。”
秦暮然啊秦暮然,他大概自己都没有想过,活到第32个年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骂流氓。他不过是比起从楼梯上摔死,想选择被这个人女人滚下来压死罢了。这下倒好,救美英雄第二次被忽略掉就算了,还落得个流氓的下场。要是还有第三次,他就把秦天改名秦流氓。
“姐姐……姐姐……”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扒住尉杉的裙子,一声声地在叫着:“姐姐……姐姐……”
尉杉伸手想去摸小女孩的头时,她却又突然哭了起来,哭声并不大,可是断断续续的,像是呓语般,使得尉杉的手停在半空中,仿佛石化了一样。
小女孩在哭泣的说着:“姐姐……不要丢下我……姐姐……我害怕……姐姐……你在哪里……”
她穿着纯净的栀子花开的白裙,她的头发是那样柔软的贴在额前,她大大的圆眸里面盛满了一颗颗的眼泪,她的小手正在紧紧地攥住唯一的依靠。
身旁有一双手盖住了发冷颤抖的手指,他的掌心正散发出不可思议的热力,叫她的眼睛都有点被感染到热气了。
“小朋友乖。”身旁的人摸了摸正在哭泣的小女孩,打着秦天的大老板同人商量的语气说:“你看,姐姐的裙子都皱了,这样就不好看了呢,那哥哥就不想跟姐姐走在一起了,你看怎么样呢?”
尉杉的手指动了动,心想这人真讨厌。可是他竟然也会安慰小朋友,竟然就算这样他都是站得笔直。
他……大概不会弯腰。
仿佛这才注意到有个男人的存在,小女孩抬起哭的满是眼泪的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脑袋歪向左边再歪向右边,慢吞吞地奶声奶气地说:“叔……叔……”
……
……
……
“噗……”
尉杉因憋了3秒而涨红了脸,于是猛捶着胸口,她竟然被口水给呛到了。
“叔叔?哈哈哈哈……”她学着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叫法,笑得差点趴地上去了,“不行了……不行了……”她摆着手还是止不住的在笑,“叔叔?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秦大老板呢,隐约可见俊脸上荡着三条黑线,且隐约听见头顶上飞过一群乌鸦。他这算不算是第三次呢?他只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而已。
小女孩眨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为什么这个姐姐笑得这么开心?为什么这个叔叔严肃地紧绷着脸?
尉杉蹲下身拨了拨小女孩额前的头发,掏出一块手帕为她擦了擦脸,柔声说道:“一定要握紧姐姐的手,跟着姐姐走。”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姐姐好漂亮,好温柔,可是眼睛却红红的,她伸出小手在尉杉的眼圈周围胡乱地擦了擦,依然奶声奶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