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记》吧!”闻慕阳说道。
路星辰做了个早知道的表情,轻声嘲笑:“文艺青年……”她翻开书说道,“这本书的作者文笔优美老道,你肯定会满意的。”
“嗯。”闻慕阳不置可否。
“这个故事是说有个女孩子在现世快结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未婚夫不但有了小三,而且那个小三还是自己的闺密,争执当中,她被那个可恶的小三推到马路上被车撞死了。”路星辰挥着手说,“但不要紧,她时空穿梭去到了古代,从婢女一直做到皇后,整个情节环环相扣,步步惊心,绝对经典。”
闻慕阳回过头来说:“一个女人在现世的时候连自己的男人什么时候有了小三都不知道,被人像块抹布似的丢掉,到了古代就能从婢女战斗到皇后……”他看着路星辰淡淡问,“这个主角去古代前大脑动过手术了吧?”
结果当然是路星辰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去的时候,她气呼呼地把背包丢在了门外等候的出租车里,回头看着闻慕阳卧室窗口的灯光没好气地说:“好像自己的品味有多高似的,结果听得下去的还不是一个男人跟一群女妖怪打架的故事,那种矬男能当猴王,姑奶奶我就该是女神了!”
她坐进车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怒气未消地接通说:“谁啊?”
“星辰……咱们,咱们家被偷了!”电话里吴小妹的声音透着惊恐未定的余音。
路星辰匆匆赶回租屋的时候,吴小妹正眼睛红红地站在一堆垃圾中间,整间租房好像被人从里到外翻了个底朝天,连床垫都没有放过。
“警察来过了?”路星辰连忙问道。
吴小妹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路星辰又问:“丢东西了?”
听到她这句问话,吴小妹的眼泪瞬时掉了下来。
路星辰一通急问,才知道下班后吴小妹把闻慕庭争取到的那一万块医药费从银行里取回来放到了家里,可哪里知道她出去吃顿饭的工夫,家中就进了贼,自然一万块钱也不翼而飞了。
“你把钱取回来干什么啊……”路星辰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吴小妹的父母重男轻女,她嫂子又是极其精明刻薄的人,她的日子并不好过,除了支付自己的费用,每个月还需要交钱回家,没准这一万块是她首次能存下的数量最多的钱。
有钱的人是没法想象缺钱人对钱的那种渴望的,因此路星辰能理解吴小妹想要亲眼看见那叠钱,以及亲手抚摸它的渴望,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深深地安抚因为贫穷而失去的安全感。
但是,她虽然很同情吴小妹,可对于金钱永远是左手进右手出的路星辰来说,除了安慰她也是爱莫能助,好在吴小妹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两人开始着手整理起房间来。
路星辰一进自己的卧室就心疼地把扔在地下的泰迪熊捡起来拍了拍,吴小妹看着它道:“都这么破了,你还留着它。”
“当然留着,这是你送给我的嘛。当初你为了买个生日礼物给我,可是省了好多顿午饭,饿得头晕眼花的,错把我们的班花当班主任。”
吴小妹听见她提起往事,想笑却又有点无力,脸上只扯了个勉强的笑容。
路星辰放好泰迪熊与她一起将床垫推回原位,嘴里忍不住恨恨地说:“这个贼一定是穷疯了,偷到了一万块钱还把家里翻成这个样子!”
她抬头看见吴小妹又开始黯淡的眼神,安慰道:“你就当破财消灾好了,想一想,要是那个贼进来的时候,你还没出门,你该有多危险。”
吴小妹幽幽地叹了口气,问:“星辰,你穷得要发疯的时候会怎么样?”
“我?”路星辰将地上的被子丢到床上,笑道,“我可是天天穷得要发疯啊!怎么说呢?第一次感到快穷疯了的时候,是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的时候,那个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她抖了抖被子,笑道,“可是后面都没有房子可以卖了,要付的钱却一点也没有少,天天觉得快疯了,但我还没疯不是。”
吴小妹呆呆地道:“那可能是因为星辰你总能逢凶化吉,时来运转吧。”
“好运这两个字就跟我不沾边……”路星辰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听见外面文娜尖厉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谁在屋里打架了?”
“不是打架了,是进贼了!”路星辰冲着门外喊道。
“进贼!”文娜大叫了一声,匆忙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是吧,文娜也在家里藏钱了?”路星辰跟吴小妹小声嘀咕道,两人出了房间走到客厅里,就看见文娜脸贴着一套兔女郎的情趣服装从房间里满面欣慰地走出来,松口气说:“还好,都在!”
客厅里沉默了一会儿,路星辰突然从地上捡起软垫没头没脑朝着文娜打去,吴小妹迟疑了一下,也加入了战团。
等到三人都精疲力竭地躺在客厅的废墟里,路星辰喘着气问:“如果大家都不再为钱发愁,你们想做什么?”
吴小妹想了想说:“想去读书。”
“好孩子啊!”路星辰看着天花板说,“我就想去各地旅游……扫荡每个能看见的高级餐厅。”
文娜笑道:“后半句比较像你。”
路星辰抬起手,扯了扯头顶上文娜的头发:“那你想干什么?”
“我吗?”文娜抬起手托着脑袋看着天花板说,“如果我有很多钱,我就要买个男人,让他拿着戒指对我说……”
“嫁给我吧,我会爱你一生一世……”路星辰接嘴嗤笑,“整天思春的丫头。”
文娜继续梦幻地说道:“我要他拿着戒指站在人群前跟我说……以后,文娜,我们一起睡觉吧!”
她抬起双手推了推另外两个人的头,问:“怎么样,够浪漫吧?”路星辰跟吴小妹一起呻吟了一声。
隔天早上是周六,三人把房间打扫了一下,路星辰就匆匆去了医院,付过积欠的医药费,看着手中的账单,她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一周多没来,母亲还是跟过去一样,闭着眼睛沉默地躺在病床上,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就是氧气罩上时隐时现的雾气。路星辰细致地擦着母亲的手,道:“妈妈,我最近又升官了,所以有几天没来了,你会不会想我?”
躺在床上的陈秋爱当然不会回答,倒是邻床的老太笑道:“星辰,你每次来都升官,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要当总理啦!”
路星辰笑道:“那也不是不可能哪!”
邻床的病友笑过之后,就都各忙各的去了,路星辰继续跟母亲闲聊:“妈妈,我这次呢,换了个新老板,这个人怎么说呢……极品,放眼全国十三亿人口,你恐怕很难找到像他这么难伺候的人。”
她将凳子搬到床尾,擦着母亲的脚自夸道:“但我是谁啊,从几千个应聘的人中杀出来的人才,我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倒吗?昨天啊,我就让他满意地笑了……你要知道这个人跟冰块比,冰块的熔点都比他高啊!”
路星辰想了想又说:“哦,对了,关于他像谁,你只要想想路骄阳就知道了,其实严格地来说,他的脾气没有路骄阳那么小气,也没他那么爱记仇……而且他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比如说他笑起来让人觉得他……好像人不错的样子,有的时候又会觉得他其实蛮体贴的,就是太爱闹别扭……”
“这样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背后有人冷冷地说道。
路星辰掉头看见弟弟路骄阳板着脸站在身后,不由吓了一跳,讪笑着试探道:“你听到什么了?”
路骄阳放下手中的包,认真地说道:“听到你说我既小气又爱记仇,而且没有优点。”
“啊,弟弟再好,当姐姐的也要谦虚是不是……”路星辰捂着自己的额头呻吟,她小时候说路骄阳长得像豆包,他都一直记到自己长到一米八零的时候,现在这段话路骄阳没有个十年八年恐怕是消化不了了。
路骄阳一把扯过路星辰捂在额头上的布,道:“洗脚布啊,路神经。”
“臭小子,给你一点颜色就开染坊,这是你对姐姐的态度吗?”路星辰连忙抓住机会扳回一城。
路骄阳帮床上的母亲翻了个身,嘴里淡淡地问:“那个男人是谁?”
“你说谁?”路星辰反问。
“就是那个让你这么谦虚贬低自己弟弟的男人哪!”路骄阳补充道。
“什么男人不男人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路星辰重新拿了块毛巾给母亲擦背,嘴里支吾道。
路骄阳看了一眼路星辰微微泛起红晕的脸跟左顾右盼的眼神,垂下眼帘认真地擦着母亲的胳膊,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照片呢?”路星辰突然想到了这桩重要的事情。
路骄阳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抽出照片丢到了床上,路星辰捡起照片,发现它果然仅有半张,是个穿登山服的少女,脸上泛着柔柔的笑容,满面幸福的样子。
“挺漂亮的姑娘啊……”路星辰感慨地道,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因为照片的下端还多了只男人的手,两只手十指紧紧相扣,可惜除了这只手那个男人被整个撕去了。
“会是那个瘸子吗?”路星辰立刻有些嫌弃自己的想法,感到自己简直是在侮辱照片上挺柔和的少女,她摇了摇头取出钱包,将那半张照片塞到了自己的皮夹里。
“这个包应该是那个女孩子的吧!”路骄阳给母亲拉上被子,说。
路星辰抬起头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跟她身上的衣服是一个牌子啊。”路骄阳皱眉道,“你最好问问清楚文娜姐这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还真是疑心病重哪……”路星辰岔开弟弟的话,起来说,“我去食堂买饭。”
她下到一楼,穿过走廊的时候,听见一个男病人对服务台的护士说:“疼得受不了,能不能再开点止疼药啊!”
“那你早上查房的时候为什么不跟医生说,现在医生都吃饭去了,等等吧。”
男病人伸长了手里的检查单说:“你也看到了,我早上才动的手术啊!”
路星辰刚走过去,脚步又倒了回来,指着那个有些娃娃脸的男病人努力回忆着说:“你是……丁警官。”
丁宇连忙把自己的检查单合起来,略微尴尬地说:“哦,你是那个闻宅报警的……路星辰。”
路星辰有点惊喜地说:“你还记得我。”
“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报案的人……”丁宇刚正色说到这里,脸皮突然抽搐了一下,神情略显古怪地说道,“那个……你们的案子我会回访的,耐心等待!”
他说完也不等路星辰的下文就脚步别扭地回病房了,路星辰看着他的背影好笑地道:“做个痔疮手术,还害羞了……”
突然,她口袋里的铃声响了起来,路星辰摸出手机接通,里面传来了低沉动听的男性嗓音:“路小姐吗?”
路星辰脱口道:“闻慕庭……哦,老板。”
“叫我闻慕庭就好。”闻慕庭笑道,听起来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他问,“下午有空吗?想请你喝杯咖啡。”
“有空,只是五点以后我要去闻慕……闻先生那里。”
闻慕庭微笑道:“不用担心,我可以送你一程。”
“那就谢谢了。”路星辰也不推迟,大方地感谢道。
等闻慕庭挂完了电话,路星辰看着手机揣测闻慕庭到底是为哪桩请她喝咖啡,通常老板这么客气可不是太好的征兆,但闻慕庭又说会送她去闻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