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辰摸出手机搜了搜,才叹息道:“没想到华尔兹还有这么土的别称。”
闻慕阳低头吃了两三口面,喝了一大杯水,丢下句“吃完过来”,然后就离桌了。
路星辰只好匆匆把盘子里的面吃完,将盘子洗好后,就走了过去,闻慕阳站在墙角唱片机那里,音乐声起,他向她伸出了手。
闻慕阳穿着黑色的低领薄毛衣,黑色的窄管西裤,其实他穿得很简单,但是这样一伸手,就让人觉得他是华服满身,光彩流离。
路星辰的双颊都在燃烧,人也有点晕乎乎的,但将手放在闻慕阳掌心的那一瞬,她的心好像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因为她忽然发现,对面这个人原来也是有温度的,从手里传来的那种感觉真实而温暖。
“从右脚开始,后退三步,记住右,左,右。然后前进也是,右,左,右。”
路星辰开始有点手忙脚乱地跟随,但走了几步,就能跟闻慕阳跳得很合拍了,她不由有点飘飘然,心想这华尔兹也忒简单了一点。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闻慕阳,从他乌黑的眉毛,挺秀的鼻梁,一直到下面轮廓分明的嘴唇,她觉得就算发挥所有的想象力,如果能遇上一位王子,他大约长得也就类似闻慕阳吧,那么倒推回去算,现在跟闻慕阳跳舞的她,至少也算是十二点以前的灰姑娘了吧。
路星辰想象着她戴着精致的小礼帽,穿上华美的礼服,刚想要穿上水晶鞋,闻慕阳突然胳膊一抬说道:“横走,右,左,右。”
路星辰顿时又开始手忙脚乱,整个人被闻慕阳拉过去,狠狠地撞在茶几上,下面的水晶鞋顿时变成了玻璃渣子,疼得她眼冒泪花。
“闻慕阳,你故意的是吧?!”路星辰气急败坏地道。
“我看不见啊,你也看不见吗?”闻慕阳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提醒我哪里有障碍,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会不知道哪里有障碍吗?”路星辰气呼呼地反问,闻慕阳在这个屋子里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个瞎子好吧。
“跳舞就会忘啊。”闻慕阳依然理直气壮,他将路星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道,“所以你要告诉我哪里有空位,如果是朝你的方向有空位,你的手就朝下放,如果是平行的方向有空位,你的手就平放,如果是朝向我的方向有空位,你的手就朝上放。”
“好吧。”路星辰当然只能接受提议。
没走几步又撞上,这次两人都撞到了沙发上,路星辰揉着自己的膝盖,闻慕阳则平淡地又补充道:“如果是直退或者后进,需要两米的空间,如果是横走需要两米五左右的空间,如果是旋转,那需要三米的空间,别忘了计算。”
路星辰又要记舞步,又要提示方向跟计算距离,一个小时之后,她就感到有点身心俱疲。她抱着水杯看着悠闲地在书柜旁放书的闻慕阳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大概天生就是穿球鞋而不是穿水晶鞋的命吧。
“你的计程车费是怎么预付的?”闻慕阳突然开口问道。
“算二百五一次,怎么了?”路星辰警惕地反问。
闻慕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按二百四结一年吧,省得每个月都要算了。”
“为什么要少我十块钱?!”路星辰气愤地道,“事实上计程车开到这种荒山头都要算上放单费用的,来回两趟至少也要三百块钱,我可是少算了的!”
“谁会结二百五啊,你这个……”闻慕阳忍不住冲口而出,但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叹气道,“那你就实销实报吧,三百块钱结一年。”
他很慢很慢地将书推进了书柜,道:“这个月就结吧。”
闻慕阳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路星辰的声音,他不禁问:“你在干吗?”
路星辰翻着闻慕阳的笔记本,一字字地道:“平,凡,的,世,界,原来你在做盲文翻译。”
闻慕阳弯下腰把笔记本合上,道:“没有主人允许不能乱翻别人的笔记本,这句话没人教过你吗?”他顿了顿道,“怎么,你会盲文吗?”
“新学的。”路星辰得意洋洋地道,“告诉你,我很有语言天赋的,小时候我们语文老师经常夸奖我。”
“你的语文老师是体育老师兼职的吧?”闻慕阳淡淡地道。
“切……”路星辰冲着闻慕阳翻了个白眼道,“《平凡的世界》是经典,但拜托,翻点有趣的东西吧!那些看不见、听不见、不会说的孩子,从出生那天开始,他们的世界就已经够不平凡了!”
“没有你那样的审美,他们至少可怜但不可悲。”闻慕阳挑眉回答。
路星辰反驳道:“他们有什么可怜的,比起其他几亿精子,他们已经是优胜者,他们至少可以对这个世界说,我来过。”
闻慕阳猛然大力地咳嗽了起来,路星辰连忙端了杯水给他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咳起来了?”
闻慕阳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大口喝了半杯水,然后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路星辰刚想掏出手机看时间,闻慕阳又严厉地道:“让你走,还不走?”
路星辰满面纳闷地推着车走出大门,气愤地将门拉上,骂了句:“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她跨上车子,骑了几步,突然茅塞顿开,失笑道:“不会就因为我说了精子两个字吧……这人真是……害羞得真特别。”
屋里的闻慕阳一边一本接着一本将书快速地塞进书柜,一边没好气地道:“这女人,随便跟个男人就谈精子,她的字典里到底有没有害臊两个字啊!”
他一不当心,把路星辰堆在旁边排好序的书就给踢倒了。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书,背靠着书柜滑着坐到了地板上,头靠在书柜上,闭上眼睛无声地叹出了一口气。
路星辰正在山间小路上面带笑容奋力地向前骑着,迎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开来,路灯在夜间打得路星辰有点晃眼,她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星辰。”车子滑到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路星辰放下手,惊讶地道:“闻总。”
闻慕庭打开车门微笑着从车上下来,山间的晚风很大,吹得他身上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他笑道:“回家了?”
“是啊。”路星辰这两个字刚出口,连忙又补了一句,“医生说我电解质紊乱,需要多做运动,所以我就骑车来了。”
她知道自己的谎话说得不好,因为她被鲍建民挟持的时候明明就是骑的自行车,不过显然闻慕庭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而是伸手笑道:“上车吧。”
“您不是去老宅吗?”路星辰诧异地问。
“哦,本来就没什么要紧的事,既然你离开了,大概慕阳也睡了,好在还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闻慕庭说着,也不容路星辰推辞,就很自然地帮着她把车子折叠起来放到了后备箱,路星辰只好坐进了车里。
她自从跟他们兄弟两个相处以来,从来没见过闻慕庭去探望过闻慕阳,那么显而易见,他今天绝对不会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而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想要跟闻慕阳谈。
“您有什么……烦心事吗?”路星辰谨慎地开口问道。
闻慕庭半转过脸来,微笑着问道:“我看起来已经像是把烦心事挂在脸上了吗?”
路星辰笑道:“当然没有,我只是猜猜罢了。”
“还是说说你吧。”闻慕庭看着前方的山路,“被人绑架了一回,不会像你表现的那样什么事也没有吧,说真的,需不需要帮你联络一个心理医生?我认识一个不错的。”
“怎么你也看过心理医生吗?”路星辰诧异地道。
“哦,有啊,因为我小的时候也被人绑架过,还是被家里的保姆和别人串通绑架的。”闻慕庭笑道。
路星辰有点同情地看着他,心里感慨道,果然绑架是每个豪门公子都会遭遇的坎啊,她安慰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所以你才平安无事,那个保姆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你用不着有一丁点心理负担。”
“哦,我可不是因为心理问题才去看心理医生的。”闻慕庭听了笑道。
“不是心理问题,那是……”
闻慕庭眨了一下眼睛,微笑道:“因为好奇。”
“好奇?!”路星辰笑道,“我现在相信你跟闻慕阳是兄弟了。”
“怎么慕阳也很好奇吗?”
路星辰摇头道:“不是因为好奇。”
“不是因为好奇,那你是指什么?”闻慕庭略有些诧异了。
“你们俩都喜欢用一个匪夷所思的借口去掩盖一个正常的需求,被自己亲近的保姆出卖当然要去看心理医生了,这又有什么好隐瞒跟难为情的,这才是正常的人不是吗?”
有那么一刻,闻慕庭转头静静地看着路星辰,但路星辰从他的眼里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来,她连忙指着前方道:“你,你看着点前面啊。”
突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闻慕庭转过头去,路星辰接通了电话,只听闻慕阳不悦地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快下山啦。”路星辰看了一眼四周道。
“怎么这么快?”
“哦,搭上了闻总的车,他本来是去找你的,见我下来还以为你睡了,你等一下……”她转过头来道,“闻总,闻慕阳还没睡,你要上去吗?把我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闻慕庭笑道:“算了,都已经下来了,就不上去了。”
路星辰“哦”了一声,对着电话那头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
路星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已经挂断了,她略有些懊恼地看着手机,闻慕阳的网络电话从来就是如此,除非他打给你,否则谁也别想跟他通电话。
“他挂了?”闻慕庭问道。
“挂了。”路星辰面带微笑地收起了手机,那一刻她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心情就又变得雀跃了起来。
闻慕庭则眼望着前方道:“星辰,其实我来也想找你问一个问题。”
“嗯?”路星辰转过头来问,“是什么?”
“那个瘸子……为什么要绑架你?”闻慕庭顿了顿道,“总要有原因的对不对?”
路星辰发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除非欺骗闻慕庭,否则就要照实告诉他,她不禁略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掌心里刚刚与闻慕阳通过电话的手机。
闻慕阳挂了电话,闭了一会儿眼睛,又在键盘上敲了另一个号码:“不好意思,不用等了,她已经下山了……”他想了想又道,“你能帮我追踪一辆车子吗?我可以付你双倍的里程费用。”
等得到那头的答复,闻慕阳就报了一串数字,但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还是先上来载我一下,我在山道口等你。”
他挂完电话,顺手抓了件风衣披在身上,系好腰带,下了楼穿上鞋,拿起手杖,站在门口略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开了大门。
山风呼啸着扑面而来,扬起了他的衣角。
10
闻慕阳深吸一口气,跨出了门槛,泥泞崎岖的山路在完全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远比想象中要难走,短短的几十米,闻慕阳却摔了好几个跟头。
计程车司机远远地看见闻慕阳摔倒,连忙下车跑过来,将他搀了起来。
“先生,你要追的车要去哪里?”计程车司机等闻慕阳坐定之后才问道。
闻慕阳报了个地址,司机又道:“有言在先哦,虽然最后都是开在凉城大道上,但这当中可有好几条岔路可以走,我追过去也不一定追得对,而且你知道,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