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辰站在那里,看着闻慕阳头顶的夕阳,慢慢地走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贪婪地闻着他身上清爽的香皂味,久久不肯松手。
阿汪欢快地在他们的脚边蹦来蹦去。
“你,你还不松手。”闻慕阳脸色微微泛红,“这个时间该做饭了吧。”
“验一下货。”路星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说,“什么叫作人家喜欢的是最好的,好像我就应当是配垃圾的一样!”
她说完就拿过钥匙昂着头进了门,闻慕阳气道:“你说谁垃圾啊?”
他说着就一头撞在了门框上面,他吃痛地听见星辰鄙视地说:“我可没骂你,是你自己骂自己,你听着,我路星辰喜欢的人……”
她嘴角微弯地看着眼前的人:“是全世界最好的,最棒的,最独一无二的人。”
闻慕阳修长的手指摸着自己的前额,有些不自在地说:“这叫盲目的崇拜,知道吧?你……你非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路星辰抿唇笑着挽起他的手臂:“是啊,我就要这样认为,谁也不能改变,你也不能。”
吃完了饭,路星辰坐在书柜的一角翻看着闻慕阳的相册,里面有非常多岩洞事故里死去的那四个人的照片,看得出来他们跟闻慕阳的感情都很不错。
路星辰不停地发出“啊啊”的惊叹声:“这个人长得很霸气啊,搁到古代,搞不好是当皇帝的料呢。想一想那些网上爆出来的帝王画像,可没他有气势,你说对不对?”
“他叫刘延君,是凉城人,我高中时期的学长,也是我们校篮球队队长。”闻慕阳微微笑道。
“真的?!”路星辰惊喜地举起相册,“那就对了,他果然不是一般人,一定会穿越时空大有作为。”
“这个人是谁,很瘦很高的那个?”路星辰指着一个帅气的男孩子问。
闻慕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就是许沛然,宋姨的独子。他跟我一起读高中,一起去美国读书,他爱好摄影,而且还得过几次青年摄影大奖。他本来立志要当个国家地理杂志专业摄影师之类的独立摄影人,走遍全球,拍下每个令他印象深刻的瞬间。”
路星辰仰头兴奋地说:“那他搞不好也能时空穿梭,说不定他能混到古代去当郑和,中国古人当中最喜欢旅游的就算是他了。”
闻慕阳皱了皱眉:“郑和是太监吧。”
“嫪毐不也是太监,还跟秦始皇他娘生了好几胎呢。而且你不觉得郑和作为一个太监的一生也太波澜壮阔了一点么?要是没有一点半点魄力,你敢跟着一个王爷造反吗?你敢坐上几条木船去大海里溜达吗?跟这样的人生相比,有那么一点半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路星辰不满地瞪着闻慕阳,“男人还真是下半身动物。”
闻慕阳闭紧了嘴巴,打定主意再也不跟路星辰争辩。
路星辰翻过这一页,看见了一个很俊秀的少年,她睁大了眼睛说:“好漂亮的正太,太漂亮了。他是谁?”
“他是我大学学弟,他看着小而已,其实就比我小了一岁。”
路星辰喜欢得连声说:“这个正太太正点了,他完全不用担心,随便穿到哪个朝代,都会有个男人好好爱他的。”
“这本是我小时候的照片,你可以随便看看……”闻慕阳正拖着另一本相册过来,听到路星辰的后半句话不由一愣,“为什么是会有个男人好好爱他?”
他问完这句话,也反应过来了,脑门上青筋突突,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喊道:“你这个女人脑袋里都装的是些什么呀?”
路星辰半趴着,看完了一本又一本相册,她突然指着其中一张说:“这是曲择林?你们这是在哪里拍的?”
“应该是在美国吧。”
“他那个时候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曲择林年轻的时候真的是个美少年啊。”
“他现在应该也不错吧。”
路星辰想了想,抬头说:“其实他的相貌没怎么变,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给你留下印象的绝对不是他的相貌,就好像一条鲨鱼,它长得再漂亮,你看见它首先想到的大概也只会是逃命要紧。”
闻慕阳闻言微微一笑:“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为什么?”
“你跟他一位故人有几分相像。”闻慕阳简单地说了句。
“是初恋,旧情人,爱过又分手的那种?”路星辰一连串的想象,可惜闻慕阳对别人的隐私只是点到为止,绝不肯多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家伙没读完大学就能掌控一个集团,一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他在国内是没读完大学,可是人家在国外是经济类博士,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不学无术啊!”闻慕阳没好气地说。
路星辰丝毫不气馁:“说不定我在闻思干不下去了可以去富润找份工作,既然他对自己的故人很念旧,那么我在他面前应该会有点性别魅力吧。”
闻慕阳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快烧糊涂了:“就你这样,还想卖弄性别魅力?!”
“我以后要养娘,要养弟弟,还要养你,不会耍点手腕跟心机怎么行?”路星辰理直气壮地说。
闻慕阳卡壳了半天,才面红耳赤挤出一句:“我还用不着你来养。”
“我知道你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过总要未雨缪绸吧?”
“是未雨绸缪。”
“啊,闻慕阳,你就这点最讨人厌了。”
这样的夜晚是愉快的,路星辰知道闻慕阳是想要帮她遗忘掉痛苦,所以她也就假装遗忘了一切,可是当她走出闻宅,心中的暖意虽然还在,但是脸上的笑容却瞬间被凉凉的夜风吹散了。
她去了一趟医院,丁宇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嘴巴周围一圈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如同近秋的竹林,好像一晚就苍老了,让人回想起它郁郁葱葱的样子,有些恍然。
那个好奇的,精力旺盛的,透着书生气的警官,明明不过是两三日前的记忆,可是路星辰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已隔经年。
她回到租屋,房间里一片寂静,吴小妹不在,事实上自从文娜出事,她基本上就不怎么在这个屋子里睡觉了,路星辰从房东的口中也打探出吴小妹隐隐有退租的打算。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经过今天沉重的打击,不知道吴小妹又会做何打算。
整个屋子漆黑一片,路星辰在黑暗的大厅站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在包里发出一阵喑哑的震动声。
“星辰,我是闻慕庭。”接通电话,手机里传出了闻慕庭那熟悉的带着磁性的低音,“要出来喝一杯吗?今天好像应该庆祝一番。”
“不必了……不是很有心情。不过谢谢。”路星辰承认,闻慕庭是个很体贴,也很能让人放松的人,只是现在的她不敢放松,也没资格放松。
“那真可惜,我成功的时候,你陪我庆祝了,你成功的时候,我却陪不了你。”
“那也不算成功。”路星辰实事求是地说道,那是吴小妹输了,而她却不觉得自己赢了。
闻慕庭看着楼梯上那个下楼的女子,微笑着说:“好吧,你早点休息。”
他挂断了电话,微笑着对眼前的人说:“隆兰,伯父怎么说?”
雨隆兰神情有些疲惫,点头说:“他同意了。”
闻慕庭上前两步,在雨隆兰的额边亲吻了一下:“那你早点休息。”
雨隆兰的脸色有些僵硬,但她却没有退缩,只抬起下巴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当然。”闻慕庭的嘴角滑出一个似嘲似讽的弧度,“合作愉快……亲爱的。”
雨隆兰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有些乏力地坐倒在自家楼梯上。她的身后,一位老者慢慢踱了下来,叹气说:“闻慕庭是很有能力,可是比起闻慕阳,他有股子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凶狠,你跟着他,祸福难料啊。”
“那又怎么样?总比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要好。与其如此,我还不如牢牢地抓着能看得见的东西。”雨隆兰眼神冰凉地说,“爸爸,我会向你证明,我是对的。”
雨隆兰站起身,脸上的软弱跟疲态一扫而空,她似乎又成了那个姿容无可挑剔的雨隆兰。
清晨,还没走进办公室,路星辰就收到了一条短信,竟然是来自雨隆兰的:来顶楼办公室。
雨隆兰为什么要让自己去顶楼的办公室?路星辰迟疑了一番,但她还是按了前往顶楼楼层的按钮。
顶楼除了闻慕庭的秘书室跟私人休息场所,其他一半的面积几乎都是闻慕庭的办公室,里面包含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
路星辰来过一次,不过上次只出了电梯的门没有进去,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踏进闻慕庭的办公室,里面整排宽阔的落地窗几乎可以俯瞰半座城。
在这种光亮的照耀下,里面站立着的人也似笼罩了一层光晕,令人感觉高不可攀。
“路星辰,你怎么来了?”闻慕庭略略有些诧异。
路星辰适应了一下里面的光亮,睁开眼,见办公室里除了闻慕庭还有不少人,闻慕阳坐着,顾伯站在他的身后,他的对面则坐着一名跟雨隆兰长相有些相似的老者,老者旁边坐着虎婆宋春瑛,而雨隆兰就站在他们的身后。
“我叫她来的。”雨隆兰瞥了眼始终平淡现在却略带怒气的闻慕阳,她的脸部微有些扭曲地又加了一句,“她不应该来吗?情比金坚,这么感人的事情,你不想让她知道吗?”
“隆兰。”那名老者语带警告地叫了一声,然后淡淡补充道,“注意你的身份。”
顾伯抬手冲着路星辰招了招手,路星辰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到了闻慕阳身边。
雨隆兰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没看路星辰一眼,而是转过头对宋春瑛说:“阿瑛,既然慕阳已经同意了,那么早一点把闻哥的遗产算清楚也好,这几年一直悬而不定也不是件事。”
宋春瑛看着闻慕阳,好半天才缓慢地说:“你想清楚了?解除与雨家的婚约,交出你手上的股份跟属于闻家长房的资产,闻家长房的资产包括很多东西……比如说你现在住的闻宅就是其中之一。”
路星辰人有点抖,她虽然说过那是闻慕阳的选择,那的确是他的选择,可是正是因为他选择了她,他才会失去这所有的一切。
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自己把闻慕阳给害了。
闻慕阳没有说话,他抬起一只手触碰到了路星辰的胳膊,然后慢慢地盖住了她发抖的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平淡地说:“我想清楚了。”
雨隆兰人抖得很厉害,她死死地盯着闻慕阳,用有些尖锐的语调说:“那好极了,作为闻家长媳,我有权力收回自己的房子吧?我给你三天时间,请你从屋子里搬出去。”
“可以。”闻慕阳依然很平静。
宋春瑛的视线从闻慕阳的脸上扫到了路星辰的脸上:“你就不能等一等,一定要这么心急?要知道,只要他不主动解除婚约,应州是拿你们没办法的,他也不会让隆兰无限期地等下去,他比你们心急。”
老者皱了皱眉:“阿瑛。”
宋春瑛掉过头来说:“我只是把事实说清楚,他非要这么选择,以后也不要怨天尤人。”
“我不会怨天尤人。”闻慕阳微微一笑,“其实这五年来,我一直是在怨天尤人的,所以老天才送了这个人给我。从她的身上,我学会了很多,学会了乐观,学会了知足,学会了只要还站在地平线上,就要有向前奔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