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你一世尘埃- 第112节

明白了肖添力的意思之后，唐文远心里有些安慰。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到：“其实，说起来艳阳是淡云的表姐。艳阳以后还要对淡云多用点心。”

“那是自然的。艳阳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淡云算得上是她最亲近的人了。艳阳做姐姐的对弟弟自然有一份责任。”

听上去是一些家长里短，而实际上这番言语之间，唐文远和肖添力不露声色地已经达成了默契：唐文远希望肖添力以后给儿子一臂之力，辅助儿子挑起“天堂集团”这副重担。而肖添力应允了这个差事。

当然，唐文远明白这一切的先决条件就是：彻底放弃唐玫。

唐文远再看着肖添力，心情越来越复杂。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学生。虽然看上去有些青涩，但唐文远一眼就看中了他稳重、内敛，而又睿智，聪慧的气质，曾经想要把他召入麾下，甚至幻想过要他做自己的女婿。几年前，他们之间因为“阳天“和”天堂传媒“的官司，有过一次交锋。肖添力彼时锋芒初露，有一股初生牛犊的气势。虽然那时他们是对立的双方，但是唐文远却依然欣赏这个年轻人，甚至不自觉地愿意以一个前辈的身份来提携他、关照他。几年过去了，如今这个年轻人，不再锋芒毕露，却城府极深，难以窥测。被他算计事可怕的。他在不动声色之间，便能将你逼入绝境。让你不得不选择听从他的调度。所幸他没有毁掉天堂集团的打算。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能为唐文远考虑得这么周全。这是他的可贵之处，也是他的可怕之处。唐文远现在最庆幸的是，自己从来没有把他当着对手

这个周末，唐老先生是从医院回家来的第一个周末。上午，添力去见唐文远之前，就把艳阳和小夏送过来了。到了下午，唐文远和肖平生一起去了唐家的四合院。

北京刚刚下过一场大雪，院子里的雪还有半尺厚。添力和唐文远一起进了内院，就看见小夏穿着厚厚的小棉袄，戴着围巾，手套，在唐家的两个勤务员的带领下，正在滚雪球，旁边还有一个已经堆好的雪人。

小夏听到添力叫他，跑了过来，一不小心便摔在了雪地里。添力忙跑过去，把小夏扶起来，给她拍净身上的雪花，然后把她抱了起来，嘴里还疼爱地念叨：“这么冷的天，你还在外面玩。冻病了怎么办？”

小夏“咯咯”地笑着，用她冰冷的小脸往添力的脖子那里蹭。

添力抱着小夏和唐文远一起进了客厅。唐老太太，唐老先生还有医护人员小李都在客厅里。唐玫也在，她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看报纸。

“玫玫，你什么时候来的？”唐文远问。

“刚到一会儿。”唐玫有些闷闷不乐。唐文远看在眼里，心里一紧：想到刚才和肖添力的对话，想到唐玫将要面对的绝境，唐文远的心里又难受起来。

添力环视四周，没有看到艳阳，便问道：“艳阳呢？”

“艳阳在厨房呢。她说今天要请我们喝英式下午茶。”小李回答添力。

艳阳这时正在厨房。新烤的一盘Scone（司康）刚刚出炉。艳阳又烧了开水泡茶。就听见唐老太太在喊：“秋意，你舅舅和添力来了。”

和艳阳一起在厨房忙碌的还有家里的保姆张姨。张姨五十多岁了，在唐家干了三十年了，已经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张姨听到唐老太太的叫声，对艳阳说：“老太太又糊涂了，又叫你秋意呢。”

艳阳抿嘴一笑。不知是不是唐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糊涂，还是想女心切，她总是把艳阳叫成秋意。一开始还有人纠正她，后来便由她去了。大家只当是艳阳替秋意又回到了这个家里。

张姨又说道：“老太太可盼着你来呢。每回你们来，老太太都要念叨好几天。这院子平时太冷清了。你们来了之后，才给家里带来一点生气。”

艳阳和张姨各端着一个大盘子进了客厅。艳阳的盘子里放着几盘子点心，还有牛奶和果酱。那些点心都是艳阳刚刚烤的英式点心。张妈的盘子里放的是一个茶壶，几个茶杯，还有一小罐糖和一小罐牛奶。

艳阳给客厅里的每个人都倒了奶茶。就连唐玫也端起了小李送过去的一杯奶茶。

张姨给唐老太太拿了一个纸杯蛋糕说：“您老尝尝，这是艳阳做的。比外面买的新鲜，味道也好，不那么甜。”

唐老太太咬了一口，果然不错。

张姨又夸道：“艳阳这孩子真是能干。这些点心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我可一点忙都没帮上。”

艳阳笑着解释：“我这不算什么。添香比我做得好多了。我怀小夏那会儿，添香去英国照顾我。她和我的邻居混熟了。邻居教她烤点心，我就在一边跟着学了点。”

唐老太太一听，对添力说道：“说起来，艳阳生孩子那会儿幸亏有你妹妹帮忙。我这当姥姥的真要好好谢谢她。”

添力说：“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唐老太太知道艳阳和添力、添香关系一向不错，而这种关系的起因是因为乔澜和肖平生的那段姻缘。唐老太太感叹道：“艳阳的养母是个好人啊。没有她，哪有艳阳的今天？我真想当面好好的谢谢她，还有艳阳的外婆。只是我年纪大了，出不了远门。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来北京。我一定要登门拜谢。”

添力说：“明年春节的时候，我和艳阳想把阿姨，外婆，还有添香一家都请到北京来过年。”

“那太好了。到时候，大家一定要好好聚一聚。”唐文远插言道。

艳阳的下午茶，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一片温暖祥和的景象。

唐老爷子喝了几口奶茶。艳阳又把一个Scone分成两半，在上面抹了奶油和果酱递给小李。小李喂老爷子吃了两口。老爷子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小李翻译道：“老爷子说，这个饼的味道不错，和他以前吃过的一模一样。”

“姥爷，您什么时候吃过？”艳阳问。

唐老爷子最近精神状态不错，这会儿更是少有的兴致高涨。他含混不清地说道：上世纪三十年代，他在上海的一个中学当音乐教员时，认识了林若轩。林若轩那时候在上海最大的唱片公司当音乐总监。他有喝下午茶的习惯。每天下午三点半，他让唱片公司的茶水小妹去霞飞路的一家西饼店买新出炉的Scone和各色点心。然后，拿出他的精致的景德镇出品的细瓷茶具，泡上他托人从英国买来的约克郡的一家有百年历史的家庭茶作坊生产的茶包。开始他的优雅而有异国情调的英式下午茶。林若轩那时候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在上海滩很有些名气。上海的一份著名报纸的文艺版，曾经登载过一篇题为《林若轩的下午茶》的文章，描写了林若轩的时尚、有品位生活。林若轩的下午茶由此成了上海滩的一件风韵雅事。许多人慕名到唱片公司来喝茶。唐老爷子那时候也在上海，还是个穷酸的书生。他也经常去林若轩那里蹭下午茶。因而对Scone这种英式烤饼依旧记忆犹新。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用手比划着，小李在一旁帮着翻译：“林若轩那时候也是这样把Scone分成两半，然后抹着奶油和果酱。那时候唱片公司的那些大歌星了，隔壁电影公司的影星啊，还有上海滩的那些文学青年啊都喜欢林若轩，大家一聚就是一下午。那些茶啊，饼啊准备多少都不够……”

因为唐家二老年事已高，为了不让老人们过于忧心，艳阳和唐文远在对他们谈起艳阳这么多年的生活经历的时候，很默契地都并没有提起和林子的这段婚姻。而唐玫则因为自己在艳阳和林子的这段婚姻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也不敢提到这事。所以唐老太太并不知道艳阳和林子还有过一段历史。她还以为艳阳和肖添力不知道林若轩是谁，就补充道：“老爷子说的那个林若轩是当时上海滩上很有名的音乐家。当年就是他赞助你姥爷去的延安。林若轩很有才华，写了不少好歌。人也很风流，他的风流韵事啊，比戏里面演的都精彩。可惜的是，林老爷子老年不得志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写出什么好歌了。不过他孙子现在继承了他的衣钵，也是搞音乐的。那孩子跟他爷爷一样，也是去了英国，八成是遗传了爷爷的基因，现在也是很有名的音乐家。前一阵电视上还采访他了。那孩子倒是不像他爷爷那么风流，好像还是个痴情的种子。他现在还没忘记上大学时遇到的一个女孩，在电视上还提过……”

听到唐老太太提到林子，艳阳低着头并没有回应。唐老太太哪里知道，林子心心挂念的那个女孩，就是她自己的外孙女。

唐老太太还在兴致勃勃地往下说：“其实那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个时候，林若轩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那孩子和玫玫一般大，咱们两家的关系不错。那会儿还给两个孩子定了娃娃亲呢。”

“奶奶。”唐玫终于忍不住了，制止唐老太太继续说下去。她脸色苍白。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是开玩笑的不当真的。”唐文远赶快把话圆了过去。他心里也不是滋味。那个时候，唐玫多么骄傲。有多少男孩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如今呢？却是这样的凄凉。

此时，唐文远心里翻江倒海不能平静。艳阳和唐玫两人相差两岁。艳阳清新明媚，温婉如水。唐玫妩媚妖娆，夺目张扬。不过，唐玫的美是需要气势衬托的。如今她正处在人生最落寞、颓败的时期，已经没有了张扬的底气，便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她现在看上去就如被风吹日晒过的大红灯笼一般，只能凭着退了色的灯罩去回味当年的风采了，眼下却是一幅失落沮丧的神情。反观艳阳依旧柔美恬淡，灵动娇俏。她经历了那么多，身上却依然保持着那种纯净婉约的气质，如一幅宁静的水墨画赏心悦目，滋润人心。

艳阳现在事业安定，女儿可爱，身边更是有添力这样的男人为她遮风挡雨。而唐玫呢，她曾经拥有整个世界，未来她还有什么？

唐文远对唐玫不是不心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奥运会真是耽误事，我原来以为我会在奥运会期间继续写文的。哪知道，刚刚坐下来写几个字，跳水开始了，再过一会儿，游泳又开始了。根本静不下心了。索性放弃了。好在奥运期间，大家都和我一样忙于看运动员拿金牌，所以，没有更新也没有关系，对不对？对。

BTW，奥运的乒乓球女团决赛。我去现场了。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中国了。赛场一片五星红旗的海洋（其中就有我的一面）。日本的小太阳旗就只有几面，看上去蛮孤独的。给中国队的加油声此起彼伏，我的嗓子都喊哑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日本语的加油怎么说？不知道。

中国队太厉害了。从一个观众的角度，其实希望中国队偶尔输一场。这样，比赛的时间才会长一点嘛。

唐玫破产

如果不是要找唐文远；唐玫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来奶奶家旁观艳阳的这场个人“秀”的。艳阳如今是这个家的“贵客”。只要艳阳一来唐家，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她的亲切，她的能干，她的孝顺；还有她和肖添力的恩爱都为这一家老小交口称赞。在随后几天，这个家聊天的话题也是围绕艳阳的。而唐玫这个唐家唯一嫡亲的孙女倒成了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人物了。

就如现在，因为晚上有别的安排，肖添力要带着艳阳和小夏在晚饭前离开。唐老太太脸上马上就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张姨；小李一再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