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叫我小飞,直接叫我朱玉,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小飞。
南宫御风从没来过,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人,每天来送需用之物。吃的东西很粗糙,有药,但对我的伤来说,一点都没用,只能维系着我不死而已。
风扬也受了内伤,比我稍好点,但我一直没见他疗伤,我问他是不是可以自己用内力疗伤,他说饮食里都有化功散,他的内力聚不起来。我咬着牙咒骂南宫御风,他让我不要当他的面说这些话,在他心里,南宫御风纵有千错万错,也是他的师父,决不容冒犯。我越发的佩服他,这样愚忠师父的人,居然违背自己的原则,为了保护心爱的人,不惜与心目中天神一样的师父作对!爱得那样热烈无悔。很羡慕南宫飞,也为他们俩心疼。还有内疚,占着南宫飞的身子,让我第一次感到不自在,仿佛第三者,破坏了他们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一直处在矛盾中,既希望允倜得知后来救我,又害怕他来救我落入了陷阱,那是我宁愿死,也不希望发生的事。我的不安,都落在他眼里。
“你放心,没有充足的把握,他不会来的。”他终于说。我不解他的意思,他继续道:“丁允倜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他常胜将军的美誉可不是虚得的。从他十六岁挂帅出征以来,从未有过败绩,都与他谨慎小心,谋定而夺分不开。你已被关在这里四五天了,他就算是自己没能查出来你被我们所掳,师父都会想办法让他来救你,他不来,必是没有充分的把握。”
我点头,安心的同时,隐隐有些失落。这样不见天日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风扬,我说是假如,假如你是丁允倜,会不会来?”
他看着我,微抿着唇,脸上的青肿已消失,除了明显消瘦外,他几乎完全回复了当初的俊雅,只是眼波再不如以前那般星光明媚。里面多了太多的忧伤和郁楚。等了很久,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开了口:“朱玉,我不是丁允倜,你也不是南宫飞。”
“不明白。”
“没有假如。”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他不愿意回答,我却清楚明白他的答案,他就算明知是死路一条,也会去救南宫飞,正如他先前所做的一样!心像被虫子噬咬着,我在心里说,他们不一样,一个是孤身一人,一个身系天下大任,怎么能为一已所私,做出冲动的行为?我失踪了,他肯定焦急不安,忧心如焚,如果可以,他是一定会不顾一切来救我的。但是,他不可以,每个女人总是在心里期待英雄救美,但真正的英雄,岂能只为区区一个女子而罔顾国家大计,十数万将士的安危!
这些道理我懂,但真正轮到自己了,就如一首歌中所唱:这些道理我懂,可是真正面对,叫我如何放得开?
我陷入了自己的坑里,心乱如麻,不能自拔。伤势突然加重,我知道,是我没了求生的欲望。我任由自己沉入黑暗的深渊。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风扬紧紧抱着我,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我脸上,“不要死,求求你。”他反复在我耳边祈求,他抱着的是谁?我,还是南宫飞?我要的人,不是他。
有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来,苦涩的液体灌进我嘴里,我咬紧牙,就这么算了吧,不再让允倜担心我,不再为他增加麻烦和危险,我也不再为梦蝶的事矛盾伤神,就这么解脱了吧,从此,再不入轮回,再也没有我。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还是那个黑黑的屋顶,霉味中杂着药味,更加难闻。
风扬看着我睁开眼,满布血丝的眼弯了弯,想挤出个笑意来,笑容却变成了哭脸,握着我的掌的手微微颤抖,长吸口气,把头埋入我掌中,可以感觉到掌心的湿润。
“左右都是死,你让我早点死,不是少受很多罪?”我无力地说。声音微弱不堪。
“哪有必死的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他抬起头,双瞳润湿,更加漆黑透亮,眼中多了坚定:“你不能死,我的小飞,一定要活着。”
“我不是南宫飞。”我苦笑。连死都做不到,做人也真是做到无趣至极了。
“我没说你是,但你活着,我的小飞才能活着。”他固执地说。没有逻辑的话,却是他与我都明白的话。
“咦?”我轻呼一声,他问:“怎么了?”
我动了动手指,“我的手指,能动了。”不是很惊喜,但这毕竟是好事,给我灰暗的心情带来一点点晴朗。
他却很高兴,兴奋地问我:“只有手指吗?我说如果你的内伤再不治的话,你真的活不成了,师父派了僮医生来,你知道的,”他突然住嘴,欣喜的眼中略过丝悲哀,我明白了,淡淡微笑:“是,僮医生,他的白胡子还那么长吗?你小时候,最喜欢趁他睡着时扯他的胡子!”
“你还说,明明是你要他的胡子玩,却害我挨罚,跪了一夜!”他刚说完,就惊异地瞪大眼望着我,我点点头:“有记忆,南宫飞的,与你在一起的所有记忆,现在,都记起来了,她实在是,爱你很深,至死不忘。”
他一下子痴了,脸上突然涌出悲伤的神情,垂下长长的浓浓的睫,将迅速染上氤氲的眼睛挡住,象是要挡住他穷尽心力也无法说出的伤心欲绝。
作者有话说:写得心都疼了,越来越喜欢风扬,我该拿他怎么办?亲们,喜欢他么?增加他的篇幅可好?如果喜欢,给我留言。我会努力的。如果不喜欢,也要告诉我,我好放他一条生路,不让他再在这里伤心纠结。
第四十七章
我的身体在渐渐恢复,从能动动指头,到能抬手,头也能转动了。风扬扶着我,我也勉强能靠着他坐一会。
终于看清了这个地方,不大的屋子,简陋的家具,收拾得很干净,这是风扬的功劳。房间的窗被木板钉死,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因为常年不通风不透气,这屋里再怎样清扫,都有散不去的霉味。
风扬还是很沉默,我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两个人经常一天都无语。有时候,我从愣神中醒来,总能看到他默默盯着我出神。我一看他,他便扭开头。我明白他看着我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我无能为力。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里有太多的悲哀,总让我有犯了罪的感觉,好象是我霸占了南宫飞的身子,才使得他们天人永隔。其实没有我,南宫飞也不可能活着,玉罗司说她的阳寿到了,命格里定的就是应死于南宫御风之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个聋哑的老头进来。午饭时间到了。这里暗无天日,一直点着灯,只能靠他一日三次过来送饭才能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他一般是送这次饭时,将上次的饭碗收拾走。这回,收完碗后,他却没有走,对着风扬咿咿呀呀地打手势,风扬不明白,他就将送来的一碗药直接端到我面前,递给我,示意我喝。然后,回头对风扬又打了一通手势。
风扬无奈:“我看不懂,可能是要乘热喝药吧,朱玉,你喝了就是。”
药很烫,我示意他先出去,我稍后再喝,老头摇头,做手势让我喝,又打了一大堆手势,我打着手势问:“你的意思是我喝完了,你要收药碗走?”他理解了我的意思,高兴地点头。
吹了吹,我很快喝下药,又烫又苦,让我直裂嘴。老头笑得满脸的褶子堆在了一处,伸手来取碗,我抬眼正对上他的眼,心狂跳起来。那双满含温暖笑意的眼睛,清透明亮。
他取过碗,一个东西迅速塞进我手里,我不动声色地握紧手心。眼睛一直盯着他,舍不得放开,他再一次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紧紧咬死嘴唇,控制着自己不失声唤住他,不扑上去抱住他,允倜,你终于来了。我泪盈满眶。
风扬低着头端着饭碗过来,看到我的泪水,一怔,“朱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抹着泪微笑。
他狐疑地扫我一眼:“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我呵呵一笑,接过他手中的饭碗。今天的饭好象特别香,明明还是那发了黄的糙米,不知放了多少年,只是,这会饭里的霉味在我吃来,都是香香的。原来,人有了希望,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握着允倜留下的字条,仿佛握住他的手。心里定定的,不再如一直以来的彷徨。“药我已换了,对你的内伤很有用,别怕。我天天在你身边。”
“你一直在傻笑。”风扬说。
我摸摸脸,“有么?没有吧。”掩饰不住的笑意在我脸上,我说:“今天我又觉得好很多,所以,有点高兴。”
他轻哼一声,明显不相信,但也不再问。
门突然又打开了,今天可真是热闹,我和风扬转头看来的是什么人。
我赫然变色,那个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恶魔面孔,黄子龙!就是因为这个人,我才会经历这样多的风雨坎坷。
看清了黄子龙推搡进来的人后,我的脸色更是难看,她怎么给抓过来了?那玉龙山上怎么样了?仙兰和长歌有没有出事?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黄子龙将原梦蝶推进来后,一语不发地重重关上门。
原梦蝶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我不能走动,当然不能去扶她,风扬只站在我身边,冷眼看她。
“风扬,你怎么不去扶她?”我推推风扬。
他一愣:“你认识她?”
原梦蝶突然听到我的声音,吃惊地抬头看过来,失声惊呼:“朱玉,怎么你会在这里?”
我苦笑:“当然是被抓来的,难道还是自己进来的。”
风扬没有动,原梦蝶自己挣扎着站起,虽然神情憔悴,看来倒也没有受伤。我问她:“你不是在玉龙山么,怎么会给他们抓住?仙兰和长歌呢?”
“我是在回家的路上给他们抓来的,山上的事我不知道。”她打量着这里,问我:“这是哪里,抓我们的人想做什么?”
我明白了,这个冒失的大小姐,平白的,又给允倜增加了个大麻烦。还好,她还算镇定,没有大哭大叫惊慌失措。
现在不是责怪她的时候,我叹口气道:“这里是南宫世家的地方,也就是丁允仲叛乱的地方岭南的南岭城。至于抓我们做什么?你那般聪明,不用我说了。”
“做筹码对付允倜哥哥?”她道:“那抓你就可以了,抓我做什么?”走到门口就拍门:“放我出去,你们抓错人了!”
我气结。
风扬问我:“她是谁?”
“皇上御赐的北靖王妃。”
风扬恍然:“就是那个原梦蝶?”我笑,看着他在我说话时似听非听的,原来,全记在脑子里了。
见我笑,他也淡淡一笑:“我一直在想知道,你原来长什么样,总说现在的样子长得不好。嗯,是比小飞好看点。”
“呵。岂止是一点,说话太偏心了吧。”我叫。
他的笑容漾得大了些,丽色耀眼,笑眯眯看着还在努力拍门的原梦蝶道:“我已经很公正了。要不然,我会说没小飞好看。”
原梦蝶手都拍红了,门外一丝反应都没有,她只能垂头丧气地回转。
我道:“原梦蝶,你省点劲。就算有人来,让你说明了你与允倜没关系,他会直接杀了你的。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瞪我,又颓然坐倒,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作者有话说:今天我封推啊,各位亲们,多给我留言和票票支持我啊。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