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瑜看见弟弟来了挺意外，不过也挺高兴的，忙招呼着崔智雄多炒两个菜。他们家就三兄妹，除了自己在机关单位上班，弟弟妹妹都在冰棍厂。厂子效益一直不好，原来以为妹妹李芙蓉性格跳脱，憨憨傻傻的，肯定会下岗，谁知道到公布名单，下岗的是性格沉稳的弟弟李灵璧。非但如此，连弟妹秦琴也一块下了岗。
小两口拖个娃，都没了工作，在外面做点小生意糊口，在李瑾瑜看来，做生意始终只能糊口，而且算是不务正业。自己虽说在政府部门，能力实在有限，解决不了弟弟工作的问题，一直以来面对着弟弟还是有几分愧疚感。
崔灿知道舅舅是来干嘛，赶快倒了杯凉水过去，暗暗对舅舅竖了个大拇指。李灵璧不动声色地接收了，心里好笑，这个外甥女比男孩子都皮，偏偏只有面对大姐的时候，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联想到自己的女儿，年纪小小的，被奶奶外婆宠得无法无天，面对崔灿就特别服气，不知道是不是一物降一物。
闲扯了几句家常，酒菜上了桌，李灵璧端着杯子，抿了一口酒说：“灿灿这个暑假也没什么事儿吧？想不想跟舅舅去进趟货啊？”表面是问崔灿，眼角却瞄着李瑾瑜。崔灿抬头嘿嘿笑了一声，并不答话，转头去看老妈。心说小舅舅你也真不高明，这话也太直接了，就这一句不是就把我给卖了么？
一听这话，李瑾瑜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瞪了崔灿一眼，骂道：“背时娃娃，又去跟你舅舅找麻烦了？你说你多大个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啊？早上你提我就晓得你要翻翘（方言，等同于出幺蛾子），你动作还蛮快嘛……巴拉巴拉”
说得崔灿头一阵往下低，眼看就快压到桌子下面去了。
李灵璧看大姐收拾崔灿就觉得好笑，可早上外甥女专门来找自己，自己也答应了，那就不能光顾着看笑话，也得把事儿给办成才行。大姐没说完，他就打了岔：“大姐，你要是怕灿灿给我添麻烦，那就多心了。灿灿从小就聪明，怎么可能给我添麻烦呢？”
在李瑾瑜说话中敢于打断的，李灵璧绝对是唯一的一个。就连外公外婆也不敢在李家大姐发表长篇讲话时打断她，李瑾瑜的气场那叫一个足。
话都被李灵璧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瑾瑜还能说什么？她求救似的看向崔智雄，问道：“老崔，你觉得呢？”
被点到名的崔智雄放下筷子，想了想。
这事摆明就是崔灿这小丫头去搬她舅舅当救兵了。再联想到昨天姑娘解决事情的办法，还真觉得女儿长大了。这不，都知道曲线救国，搬了一个老婆最不能拒绝的人来做说客。
女儿已经是大姑娘了，也有跟同学比较的时候，自己两口子条件一般，不能让女儿穿最好的用最好的，暑假了，出去散散心，问题还是不大，何况还有小舅子跟着。
拿定了主意，崔智雄也开始给老婆做工作：“要是灵璧不嫌麻烦的话，就让姑娘跟着去吧。我姑娘还没上过省城呢！再说这不是都中考完了吗，读了这么多年书，也该出去散散心。我的姑娘我还不知道，不是个迷糊的，出门儿啊，丢不了。再说了，还有她舅舅一块儿呢！”
眼看老爸也投了自己一票，就剩老妈还在犹豫，崔灿赶紧抱住了李瑾瑜的手膀子撒娇：“妈，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给舅舅添麻烦。再说了，省城再大，我都十五了，还能丢么？我又不是痴呆儿童，不晓得咱家住哪里。你就让我去嘛，让我去嘛……”
老公都同意了，弟弟也不嫌麻烦，李瑾瑜还能说什么？她白了挂在身上的姑娘一眼，郑重地对李灵璧说：“灵璧，那就给你添麻烦了。走前我先给你钱，不够的回来找姐报销。”
李灵璧冲着崔灿眨眨眼，脸上就差写上得意两字，说道：“自己姑娘，说什么客气话？当舅舅的这点小钱啊，还不差！来，崔哥，喝酒！”
崔灿心里一个小儿重重的比了一个“V”的手势，胜利的第一步，迈出去了！
接下来无非就是商量什么时候走，呆多长时间的问题。老爸老妈单位上班，那时候也没有年休带薪假什么的，没法跟着一块，不然老妈肯定会跟着一起。现在主要是跟着舅舅进货一块去，李灵璧跟秦琴都商量好了，铺子托别人照看几天，两口子一起去。到时，舅舅去进货，舅妈带着崔灿在省城逛逛，然后再跟车一块回来。
这时候的卫县根本不通高速铁路，到省城就是盘山公路出去，正常情况坐车得走十八个小时，要是碰上堵车，时间就没法估计了。你说飞机？是啊，卫县到省城有航班，可机票太贵了，进货使用那个交通工具，又不是贩卖白*粉，这成本太不成正比了。
所以听了舅舅的安排，崔灿真的挺感动的。为了能带上自己一起，舅舅两口子不仅铺子要托付给别人照看，妹妹才上小学，肯定也得托给奶奶带。就是不算会花多少钱，光这份情，除了亲人谁能付出？
最后经家长们一致协商决定，坐下周二的车走，周三抵达，玩一天，搭晚班车回卫县，周四到家。李瑾瑜随即取出三百块钱给李灵璧，李灵璧推辞了几次，见大姐态度坚决，也就收下了，心里盘算着到了省城叫媳妇给孩子多买两件好衣服。
当然晚上舅舅走了，又是免不了被老妈一阵唠叨，无非就是怪崔灿胆子太大之类。崔灿无所谓了，跟自己的爸妈舅舅还讲什么面子，不是有句话说：“人不要脸，百事可为”么？
说来说去，难免又谈到填报志愿的问题。
前世崔灿擅自做主，第一志愿的市级重点高中差分，没能上，结果被第二志愿的中专录取了。为这事，崔灿在之后的十来年都饱受老妈的唠叨。现在她肯定是不会填报中专了，填报志愿嘛，对于一个重生者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可是对老妈的思想交流还是需要的。
这才刚进入更年期，就这么罗嗦，再往下走，那还能讨得了好？崔灿决定要立马把对老妈的改造提上日程。
想要什么样的父母？请孩子们自行改造吧。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好时候。看看眼前正发表个人演说的老妈，崔灿跟老爸对视了一眼，同时面无表情地把眼光转移到了电视上，现在还是请自动关闭听觉功能吧。
第七章 心情大好
清晨，一场蒙蒙细雨笼罩了卫县。等到崔灿起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还没有从云层后露出脸来。
从阳台上望出去，蒸腾的水汽给远山系上了一条飘带，远处的山，近处的水，如同一幅泼墨山水画一般，充满了诗意的美好。崔灿呼吸着湿润的空气，欣赏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画卷，心里有点忐忑，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带着兴奋地期待。
1997年6月9日，周一。
崔灿决定要永远记住这个日子，因为从今天起，自己的命运将被改变，走上一条没有走过的，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路。
崔智雄起床的时候就看见崔灿站在阳台上发呆，本来最近几天觉得姑娘好像突然长大了很多，他老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可今天一大早就看见姑娘站阳台上发傻，看样子今天填志愿，姑娘还是很紧张的。弄了半天还是小孩子嘛。
走过去拍了女儿肩膀一下，老崔难得使用了很认真的语气对女儿说：“压力不要太大，无非就是个选择题嘛。上高中的结果就是要读大学，读中专其实也不错。不过要是选择中专的话，我还是觉得你选地质矿产学校比较好。毕竟你老爸我是这个系统的，以后你的工作也好安排啊。”
听着老爸说的话，崔灿真的还是蛮感动的，后面那句就忍不住翻白眼了。
心说老爸我真不想打击你，你在单位也就是一个小办事员，连正式编制的身份都没有，要知道你们局长的姑娘就是上的这个学校，可你知道她毕业后分配了没？没。
知道再后来她怎么样？公交车上刚卖了两年票，公交改投币刷卡了；去望水楼卖了一年衣服，望水楼拆迁了；她爸把她塞到矿上，人家矿场出事被关了……
而且就因为你这想法，弄得我妈极度不待见你，就认为我填报中专是你给撺掇的。不过没事，今生你姑娘我铁铁的要上高中，就不给你和老妈吵架的机会了。
但是，感受着老爸无条件的宠溺，真的真的好感动啊。前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发爬上了老爸的头？自己一直忙着工作，忙着享乐生活，居然都没有注意过。
望着老崔年轻了许多的俊脸，崔灿撒娇地抱住老爸，把忍不住的泪水藏进了老爸的胸膛，心说：老崔，这辈子你就指着我吧！
塞了一肚子老崔安排的爱心早餐，挥手作别紧张的老爸老妈，崔灿叫上张倩倩一路往学校走去。
对于初中的同学们，除了几个人，比如风云人物东方文辰之类的，其他的崔灿真没什么印象了，反正都毕业了，以后也不知道能见面不。可刚进校门，就让人堵了，而且似乎还是同班同学。
卫县是个山城，基本所有的建筑都是依山而建。学校的校门被戏称为“山门”，一来是形容一进学校就跟和尚做功课一样，二来是差不多所有的学校都是大门在山下，教室操场在半山腰。
崔灿就读的初中也不例外，一过山门，就是一条两米来宽的小道，中间是青石台阶，两边是半米来深的水沟。
路窄真不好，四个女生站一排就把崔灿和张倩倩堵住了。
其中一个有印象，就是跟老妈刚八卦过的东方文辰的小女朋友，程小西，另外三个就是眼熟，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崔灿咧嘴一笑：“要交过路费吗？”
也就回来填个志愿，没必要起冲突，这事儿崔灿有点印象，起因和过程忘记了，结果是在山道上下众多闲杂人等的围观下，崔灿出了个丑，心情差到极点，连毕业照都没有照。
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程小西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正准备开口，另一个高个子女生拉了她一下，冷冷看着崔灿，挺有大姐头的气势。程小西使劲拉了她一下，嘴里轻轻地说道：“干什么呀？陈琼，这还是大门口呢！”虽然是责怪的话，可听起来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崔灿怎么听都一股扇风点火的味道。
果然高个女一甩手，望着崔灿红眉绿眼地大声吼起来：“你也太不要脸了吧！人家东方文辰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好吧，你还去跟人家喝酒，你也不看看自己那个样儿，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
原来是给别人出头来了。崔灿暗骂了一声SB，被人当抢使了还以为自己是正义的美少女？
这话可真够重的，声音又大，又是学校大门口，还是正上学人来人往的时候，顿时小道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崔灿身上，一阵议论，更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说什么“自不量力”，“脸皮真够厚”。
张倩倩脸都涨红了，这种另类的关注，她可从没享受过。再说这话可就真重了，她不禁回头看向崔灿。
崔灿面无表情，原来起因和过程是这样啊。哼哼，姐不发威你还以为姐是HELLOKITTY？
她甜甜一笑，歪着头，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东方文辰的女朋友吗？”
小道上下陡然一静。东方文辰是谁？学校风云人物啊，学习成绩好，家里条件好，省城回来的，尤其是长得又帅，谁不认识啊。虽说东方文辰跟程小西交往众人皆知，可这毕竟是管理严格的初中，谁也没捅漏过这层窗户纸，两位主角更是从来没有公布过。
可今天被崔灿这么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