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店,早在爸爸决定要卖掉的时候,她就该放手,死抓着要不起的东西,难受的只能是自己。
“叶染……”他艰难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真的有点儿累了。”她轻松地说,还笑了笑。
“柯以勋,你不知道,一直和自己较劲儿很费体力,装糊涂也累着呢。”她甚至用幽默的口气说起话来。
“自己一个人待在你和戴辰辰生活过的房子里,真比在工地背水泥还辛苦。”她呵呵地笑,泪水从眼角刷然滑落。
“大概宝宝也觉得太累了,才走的。”
“叶染!”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她把心里的话突然明白地说出来,让他的心越来越冰凉。
她被他一喊,也不再出声,双眼紧闭着,眼泪顺着相同的印迹一波波流下。
他看着她默默流泪,想抬手去擦,没想到她自己快速从被子里抬起手,胡乱一抹,抹得苍白的脸颊一片水痕,人却笑了,长出一口气,转过身背对他,还给自己盖好被子。
“我要好好睡一觉。”她说,很轻快。
他没吭声,她也没再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安静的房间里他清楚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
吊瓶打完,他按铃叫护士来拔针,护士推了护理车来,顺便给她测量体温。
护士叫了她几声她也没醒,睡得安稳深沉,他过去帮助护士把体温计放置在她腋下,仔细地看了她两眼,她并不是装睡。
三十几岁的中年护士苦笑,等待测量结果的时间里没话找话对站在一边的柯以勋说:“现在的年轻人心都挺大的,刚掉了孩子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柯以勋垂下眼,她说过……她太累了。
他开车回家拿住院的生活物品,临近半夜,周围和房子里都异常安静。
钟点工要明天上午才会来,房子还没收拾过,他愣愣地看着大理石地面上的几滴血迹,黯红的血点隔几步一滴,一直绵延到楼上。
他猛地皱眉一甩头,孩子已经没了,他多想无益。
故意忽略,他快步跑上楼。
因为走得匆忙,叶染房间的灯还开着,房门大敞四开着,门口的血迹更密,他的心一绞,木然地走过去。
浴室的门也开着,门口的血迹被擦过却没擦干净似的,漫成很大一片干涸的痕迹,拖行向放电话的床头柜。
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好像看见她疼得站不起身,满身是血地爬向电话的情景。
她的电话,没打给他。
他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她为什么不打给他?!他一阵恼怒,分不清是因为心痛还是失望。
他握紧拳头,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她是想用孩子换回铺子,却从没想过,她想换的……也可能是他的心。
他的猜忌,他的冷漠把她和孩子越推越远,终于失去!
他想起她给他的笑脸,想起她站在窗前对他一直挥着的手,想起他不经意间抬眼看见的,她脸上的落寞。
这些……竟然比她的眼泪更让他的心阵阵刺痛。
他看见她放在梳妆台上的兔子头花,那幼稚的卡通造型突然让他意识到,她也不过仅仅才21岁。
他可以不爱她,但对她……他似乎过分残酷了,把她想的太过坚强,太过复杂。
他收拾了东西,开车赶回医院,爱她……现在可能还不行,他能做到的,只是尽量对她好一些。
第31章
昏沉的睡眠中,叶染觉得肚子轻微绞痛,腰像被电到似的一麻,意识开始恢复,她觉得腿间湿热,似乎又有大量的经血流出。
脑子还有点儿迷糊,她只觉得自己和平常一样是来了月经,快速地起身准备冲到洗手间去处理身上的狼狈。
胳膊一软,只微微撑起一点儿的身子又颓然倒在病床上,她一惊,完全清醒了。
“怎么了?”她听见柯以勋毫无睡意的询问,人也过来扶起她,“要去洗手间?”
她尴尬地沉默了一下,事出突然,爸妈公婆都心神大乱,并没安排好人照顾她,现在房间里就她和他两个人。
所以当他毫不费力地把她从床上托下来,她也只能听之任之。
她觉得屁股后面凉凉的,偷眼去看铺在床上的一次性卫生垫,果然红彤彤的湿了一块。
他揽着她的腰半拎着她前行,似乎毫无所觉。
她边走边拉睡裙,希望能挡住令她狼狈的血迹。
因为身体发软,原本很简单的事用了她加倍长的时间。
换好了卫生巾,她盯着睡裙上的血污发愁,总不能出去当着他的面换吧?
门被敲响,她无心地应了一声。
门外的他声音平静低沉,“给你干净衣服。”
她把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他便把干净的睡衣递了进来,她看了一眼,是他从家里拿来的?鼻子突然一酸。
他等在门口,也不催促她,她换好出来,他干脆抱起她,把她放回床上。
她发现,脏了的卫生垫也被他换过了。
他为她盖好被子,问她,“要喝水吗?”
她摇了摇头,曾经,不懂爱的她,把他的细心温柔当成爱情。
屋子又陷入静默。
她转动目光,看半躺在一边床上的他,他双手垫在脑后靠在床头,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那并不是爱情,而是他的愧疚,她黯下眼,她明白的。
她原本总以为天下的事都一样,付出——收获。
现在她知道了,感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爱情不能勉强这句话泛滥得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知道,并不代表就能懂。
现在她终于懂了。
如果他能选,她相信他会选择爱她,然后幸福顺利地和她共度一生。
可他选不了,正如她多么努力也抢不到。
心,爱情,是不能被人为控制的,也不能按付出多少收获多少计算。
他发现了她的注视,也淡淡地回看她。
她第一反应是想闪开眼光,但她没有,她定住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柯以勋……”她终于看不过他,转开了眼睛,“我们分手吧。”
他没有立刻回答,表情也没有变化,她说出这话他毫不意外。
“不!”他斩钉截铁地说。
她倒非常意外,他不该顺水推舟吗?她愣愣地瞪大眼,突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他不再看她,身子一沉,倒在枕头上,眼睛闭起。
他什么都不想再思量,他只知道,事到如今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奇}她一走了之,{书}她解脱了,{网}却让他觉得这辈子亏欠了她。
叶染皱着眉,在她心里盘算了那么久的话,她郑重地说出来,竟然没引起他任何反应。
“先把病养好,剩下的事再说。”他躺在床上云淡风轻地说。
剩下的事?她和他还有什么剩下的事?
“如果你为了补偿我而不肯离婚……那就不必了。”她却无法像他那么若无其事,“你并不亏欠我,嫁给你,要生孩子,都是我一相情愿的。
你没错,错的是我。
我……”
他静静地听她说,终于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错?我错了!”他睁开眼,黑眸深幽。
她一愣,他是要向她道歉吗?可是,她和他之间靠道歉又能改变什么?
“我错就错在听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吆喝叫嚣!”他哼了一声,“要结婚的是你,要离婚的是你!你以为是和稀泥过家家呢?”
她一噎,脸色发白。
“一开始口口声声,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好,现在又一口一个要分手。
你以为分手那么简单吗?财产怎么分割?我该给你多少赡养费?”
“我……我什么都不要!”她委屈地叫出声,小下巴抽动不已,他就只会这么想她吗?!“馄饨店给你,什么都给你!我,我怎么来的怎么走!”
看着她眼睛里倔强的,不肯掉落的泪,他的心软得发疼,但他必须制住她。
他寒着脸冷声说:“你当然可以怎么来怎么走,我呢?我是美佳的总经理,未来的大老板,结婚一年就离婚,让人家怎么看我?没责任感,还是性功能不行?”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些她的确都没想过,她永远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非要和我结婚你就等于害了我一次,现在还要再害我一次吗?”
她抓着枕头的一角,被他质问得心烦意乱,觉得他说的有问题,又找不到问题在哪儿,也无力反驳。
“胡乱结婚就已经不负责了,现在你说离婚就离婚,更不负责!离婚和结婚不一样,涉及很多方面的问题,你现在说你什么都不想要,冷静下来觉得亏了又来告我,光是这人我都丢不起。”
她再次感觉自己筋疲力尽,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柯以勋……别再折磨我了,只要能解脱,只要不再痛苦下去,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异议。”
“嗯。”他皱眉,“我会叫我的律师准备的,到适当的时机再说!这次听我的!”
她闭上眼,也好,只要不用再互相折磨,怎么都好。
感情,她胜不过他,精明,她更不是他对手,随他去吧,她已经没力气争辩了。
第32章
出院的时候,对于叶染提出要回娘家住段时间的要求,柯家二老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当面反驳。
柯太太暗暗掐了儿子一把,希望他能说句阻止或者道歉的话,把叶染哄回家。
但柯以勋对父母直白地暗示置若罔闻,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叶世荫夫妇看在眼里,怨气几乎无法掩藏地表现在脸上。
叶染倒是毫无反应,该说的都和他说明白了,他也表示得很清楚。
没当着双方父母把他们达成的共识说出来,是不想在他准备好之前受更多无谓的压力。
那压力,尤其是来自柯家二老的,别说是他,就连她都不敢想象说出离婚后他们的反应。
不管是勃然大怒还是伤心难过,她都受不了!那么疼她的两个老人会不会从此怨她恨她,以后相遇与她形同路人?
这些……她现在都无力去想。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一个不用看见他的地方!等她那一身旧伤不再难以忍受,缓过了这口气,再去考虑其他吧!
柯以勋站在路边看司机开车把叶家人送走,柯家二老也在等叶家人走,立刻走过来数落他的冷漠。
柯太太还反复叮嘱要他尽快接叶染回家,在娘家住的越久,俩人的感情会越淡。
柯以勋一声不吭地听着父母的唠叨,并不是他漠不关心,她的心情……他懂。
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休息。
真的对她好,就应该松一松手,让她按自己的方式,慢慢好起来。
在家一住就是二十几天,天气说热就热了,原本还需要穿厚重的大衣,仅仅几天就可以换成单薄的风衣了。
叶染把柯家二老送出大门,站在马路边看他们的车消失在街道拐角才长长出了口气,心烦意乱得连周围嘈杂的声响都听不入耳。
柯家二老频繁地来看望她,对她的好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对她的每一分疼爱,都加重了她的心理负担,快要让她无法面对了。
她想大声对他们说出真相,让他们别再对她这么好了,她还不起,受不住。
可是看见他们的笑脸,看见他们疼惜她,安慰她的样子,她实在无法再把实话说出来。
叶家的老院子紧邻街道,周围小店林立,来往的行人频密,老旧的街道边胡乱停满低档轿车,摩托车和自行车,看上去相当杂乱。
柯以勋的大越野车停不靠前,只能在她五六米远的地方插空停下,他的车那么触目,她却傻傻地站在撒满夕阳橙黄光的老街边毫无所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