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离场。
谢清欢两人与爆炸车辆的距离不算远,幸运的是并未受到爆炸与火光波及。只是,谢清欢从地上起身,顺手拉了萧朗月一把,脸色却非常不好看。
那辆路虎,显然是冲着后面那辆车去的。即便她与萧朗月并没有跳车,开到这个十字路口,缀着的那辆车也一样在劫难逃。
那么,那辆路虎是谁派来的?单纯是为了针对后面那辆车吗?
站在谢清欢的角度,后面那辆车虽然没有痛下杀手,但存心不良是事实。对敌之时存了戏耍之心,没在第一时间杀死敌手,就要有心理准备承受情势突然逆转的后果。
杀人者人杀,天道好循环,报应不爽。所以谢清欢并不同情车毁人亡的结局,但路虎突然杀出来,轻描淡写地完成了‘替天行道,管杀管埋,烧光不留渣’的整套动作,未免有截胡之嫌。
萧朗月直到这时候才把呛心惊神的那口气给顺了下去,目瞪口呆地看着燃烧的火光,一口冷气抽得肺叶生疼。半晌她才捂了脸,从指缝间泻出悲痛的哀鸣:“亲爱的呀,你死得好惨!”
谢清欢嘴角抽了抽,双手抱胸,笑意尽数敛去,脸色随着火光明明灭灭,脊背挺直站在微风中仿若一杆标枪。
萧朗月的声音断在喉中,捂着脸的手也放下了,略有些僵硬地垂在身侧。她怔怔地看着谢清欢淡漠的侧脸,漂亮的眼中渐渐泛起浓重的痛色。
欢欢已经好了,在三年前就已经痊愈了,她不会再随意分裂出新的人格。
欢欢不会,她不会!
她的心在沉痛呐喊,灵魂深处却传来细小而清晰地反驳:她是祈明越,她是祈明越!
“欢欢……”萧朗月动了动唇,几不可闻地叫她的名字,破碎而绝望。
“嗯?”萧朗月气息紊乱心神不宁,谢清欢轻易就察觉到了,伸出一只手指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怎么了?吓到了?”
“没有。”萧朗月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而后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埋首在她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欢欢,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让你一个人面对那样的事情。
对不起,到如今我仍然碍手碍脚,拖你后腿。
谢清欢没有关于赵泽天那件事的记忆,对萧朗月突然的歉意她有些莫名,但她向来聪颖且善解人意,也不多说,只轻轻抚着萧朗月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她。
景烨载着季卓阳飙车般火速漂移到现场,远远见到燃烧的火光,心中先是冷冷一沉,而后才有疼痛慢慢泛上来。
景烨抬手在心口处按了按,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车速缓缓靠近。
而后,景烨看到在火光之外,他这一生最心爱的女子,静静拥着对她而言重要到无可替代的好友。所以惊心动魄的痕迹都在这一刻被抚平,动荡焦虑迅速溶解在劫后余生的温馨里。
景烨停了车,无声地笑了,摸出烟来点了一支,缓缓吐了个烟圈,烟草的气息瞬间填满了整个车厢。
景烨向来严肃,笑得极少,然而,他一笑,确实羞煞百花让人动容。
季卓阳没有被他的笑煞到,却对他抽烟一事表达了惊讶:“你,抽烟?”
“只是偶尔。”景烨淡淡道,缓缓放下车窗,微热的暑气扑面而来。自谢清欢肩上抬起头的萧朗月一眼就见到不远处微弱一点的红光,景烨略一偏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个正着。
萧朗月的眼中还漾着一泓极浅的水光,蕴在眼角细碎如钻。她松开谢清欢,转而拉住她的手,迅速朝黑色的宝马车走去,在车门前站定,透过放下的车窗居高临下地打量景烨。
景烨被她看得有点儿不自在,转瞬又想起手指间还夹着烟,就想先把烟灭了。他才一动,萧朗月的上半身就从车窗探了进来,两人的脸一下子贴得极近,鼻尖相触。
景烨顿时僵住了不敢动,又怕手中的烟烫到他,眼角余光朝季卓阳一斜,转手将烟递给了他。
季卓阳目不斜视,接过烟按灭在烟灰缸上,打开车门下了车。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抹了把被粉红泡泡糊住的脸。
萧朗月与景烨无声地对视了片刻,忽而伸手扣住他的下巴,娇艳红唇狠狠吻了下去。
直到丁香小舌抵开牙关,追逐着他的舌,景烨才反应过来,瞬间僵住了,他想起方才危殆一刻,萧朗月那句谢谢。他的心幽幽一痛,一直以来,都只是感谢吗?
心爱的女人投怀送抱,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忍得住,景烨却觉得有些难堪,他狠狠合了合眼睛,复又睁开,双手抵在萧朗月肩上,将她推开了些:“萧萧,你……”
他的话尾悄悄消散。他终究是舍不得将她推开太远,两个人依旧隔得如此近,他清楚地看到萧朗月的眼中,各种情绪迭变:有爱恋,有歉然,有痛楚,有珍惜,最后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变成缱绻柔情。
景烨愣了一瞬,随即抬手扣在萧朗月的后颈,将她拉向自己,紧贴着她的红唇,凶残地吻回去!
谢清欢见证了主动权变更的整个过程,眨巴眨巴眼睛,悄悄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而后十分坦荡自然地退到车头处跟季卓阳顺利会师。
季卓阳艳丽的脸上一片惆怅:跋山呀涉水,破镜呀重圆,情侣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谢清欢有点儿脸红,在心中颇难为情地感慨:这世道的女子,果然十分的豪迈。
季卓阳略一挑眉,眯了眯眼睛,淡定地朝火光处努了努下巴:“不是说那辆车缀在你们后面吗?怎么你们没事,那车倒成这样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熬鹰之术
不远处火光拔地而起,烈焰熊熊无声跳跃。
谢清欢凝目看着燃烧中的车辆,专注得仿佛是看着深爱的情人,唇角却略微翘起,弯出一道冷酷的弧。
她清楚地知道,那辆车里有人,且不止一个。先是以一百码的车速扑上骤然停下的奥迪,再被后来那车强力一撞,他们也许立刻便死去了,也许侥幸还活着,却都逃不过与车辆一起化成灰烬的命运。
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消逝,谢清欢的心中没有一丝波动,脸色更是平静得近乎冷漠。若不是她这段日子好歹在气府聚了些内力,以谢清宁原本的身体带着萧朗月一起跳车,明年的今天就是她们两人的忌日。
那车被路虎截胡,导致车毁人亡,想来是另一条道上的恩怨。想学螳螂捕蝉,就莫怪黄雀在后。
谢清欢想着路虎那全无顾忌横冲直撞杀气腾腾的德行,忍不住皱了皱眉——那哪儿是黄雀呀,分明就是海东青!
季卓阳靠着车头,神情懒懒的,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谢清欢一番。两辆车同时爆炸燃烧,路边又只有谢清欢与萧朗月两人,后面缀着的那辆车里的人显然没能在爆炸前逃离,现在必然已经葬身火海。
而谢清欢与萧朗月,衣服上沾了些灰尘,神情并不见狼狈,丝毫也没有死里逃生的窘迫,也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萧朗月打电话给景烨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与景烨关心则乱心神不宁不同,他听得出萧朗月强自镇定的声音里那微颤的哭音,带着惊恐与惶急。而她的那些话,搁在任何一部电视剧里,都是标准的遗言。
萧朗月这个人显之于外的特质是仗义豪爽,但季卓阳知道,这姑娘的神经略显大条,对于恐惧这种精细的情绪活儿的感受比一般人要有所延缓。
所以,她一旦觉得害怕了,那么当时的情形一定非常糟糕。那么,她们是怎么离开那辆车,逃过一劫的呢?
谢清欢在说书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故事经过再如何曲折离奇,经她一讲,也变得寡淡无趣了:“唔,原本他们是在后面缀着。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跟萧萧跳了车。后来,”她抬手指了指十字路口的纵向方向,“从那个方向突然开了一辆车,直接撞开首尾相连的两辆车,然后扬长而去。”
她说得轻描淡写,季卓阳心中却是惊浪滔天,背后刷地冒出一层冷汗。
尽管谢清欢将整个过程简化至此,却也足够他明白了:那辆车缀在后面,开始的时候很安分,后来就算没有故意别车,也定然使坏相撞。萧朗月驾车,察觉到情况十分不利,理所当然地往最坏的方向想,就打电话给景烨留遗言。
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两人被迫跳车。
照理说,她们跳车之后,奥迪车无人驾驶,要么会撞上路边石阶,要么就因为惯性滑出很远。而后面那辆车会立刻停下,车里的人就下来该找茬的找茬,该唬人的唬人。但是,从燃烧的火焰来看,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还不足半个车位,只是头尾略微错开些。
谢清欢说两辆车头尾相连,后来有车横穿而过,因此导致这种情况,也确实是实情。
然后,问题就来了,这也是让季卓阳不解的地方——谢清欢与萧朗月是如何做到从高速行进中的车里跳下而毫发无伤的?再有就是,她们跳车后,奥迪车是怎么停下来的,后面那辆车还巴巴地凑了上去?
或者,这两人其实是伤在内里,所以表面看不出来?
季卓阳也曾听说过,有人出车祸,表面一点儿伤都没有,五脏六腑却都被震碎了的。他想不出别的合理缘由,越发觉得这个可能靠谱,于是轻咳了一声,略扭捏地关切问道:“欢欢,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跳车的时候有没有擦着?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
谢清欢眸光清澈,看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我很好,谢谢关心。”
“那个……欢欢,”季卓阳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你刚才说的,我有点儿不明白,你能说得再详细些吗?”
“自然。”对于既成事实,谢清欢不善说谎,也不屑说谎。再者车祸背后主使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傅明湘,与季卓阳有那么点儿关联,让他知道经过也无可厚非。
于是,谢清欢从那车跟上她们开始说起,一直到爆炸起火,景烨驱车赶来结束,巨细无遗。
季卓阳听到完整版,自然明白,后面那车是有心戏弄,并不是存了杀心。谢清欢她们所谓的被迫跳车,显然是会错了意。
看着谢清欢脸上淡漠的笑意,季卓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边突然觉得毛毛的。
他想起几年前,在极小的圈子范围里流传的一个消息——鼎星的谢清宁从出道就没接受过系统的演艺培训,却是演什么像什么,极具灵性。在未来一个时期,起码十年之内,无人能够超越。
而她的那种像,其实并不是代入角色,而是比代入角色更深层也更高级的,裂变人格融入角色。
代入角色与裂变人格之间的差距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有些演员在拍戏的时候,对于角色的理解十分深刻,入戏容易,代入其中演绎起来,更容易打动人心。但这种代入,有相当的副作用,产生的后续问题会比较棘手——比如,抽离角色困难,甚至可能会产生轻微的性格障碍。
而裂变性格却没有这些困扰,能从心所欲地裂变出相应的性格来融入角色,到下次拍戏,先前裂变的人格会自动消失,而后裂变出最新的人格。
提出这一说法的,是当时一个小有名气的心理学家。但因为他本身性格古怪,裂变人格听着又有些像天方夜谭,所以几乎没人相信这个。
季卓阳同样没当回事,只承认谢清宁确实非常有灵气。到后来,出了赵泽天那事,季卓阳嘴上不说,心里却隐约觉得那心理学家的说法有点儿靠谱了。
只是,未曾亲眼所见,他也不会轻易下定论。如今,谢清欢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