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口气,放下手里包好的粽子,“外婆,我才是恩恩……”
自从母亲过世以后,外婆的老年痴呆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幸好乡邻人热情,左邻右舍和远房叔公叔婆们都很关照老热,不然的话,除了久没联络的父亲,他就这么一个很亲的长辈了,怎么也不敢顺着她的意,把她独自搁在乡下。
外婆满是皱纹的脸转向他,目光迟疑。
“那……这个是小承宇?对了!眼睛好象!”外婆灵光一闪,重重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用力扶额。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仇仇。
“恩恩,你什么时候结婚啊?若兰都盼了很久了。”现在,外婆又有点正常了。
“快了……”他温温一笑,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
刚才叔公叔婆们也一直追着他问。
乡下的女孩淳朴,适合做老婆,已经有好几个阿公阿婆对她循循善诱了。
反正每一次回乡下,都是乡亲大联盟一样。
好几户淳朴人家的闺女,都会被父母或长辈牵着来这里窜门。
刚才,他就头皮发麻的送走一个才19岁的小姑娘和她的一家子。差了也有一轮的年岁了,亏他们想得出来!
“恩恩,有客人找你!”门外,叔公洪亮的一声大吼。
不会吧?又来……
他再叹口气,用清水冲干净手上的糯米粒,沉稳的迈出步伐。
身后的小仇仇也放下手里才包到一半的小粽子,亦步亦趋跟着他。
这个孩子没有安全感,很怕被抛下。
他掀开很花很土的布门帘。
“是城里来的姑娘哦!”叔公的声音好乐。
城里来的姑娘?
昏暗的光线上,他怔怔的对上眼前拘谨的笑容,那张漂亮的面孔,他认识。
她的长发一丝不苟的盘起,衣神剪裁合宜的套装,衬出窈窕的身段,给人一种明媚、气质端庄的观感,没有半分平时的妖娆之气。
此时,她的柔荑微垂在两侧,十分紧张、拘谨,一点也不象那个在家里随时很张嚣的女人。
他发呆,好象踏入了时光隧道,仿佛三年的那个女孩又回来了一样。
“原来我们家恩恩有对象了,怪不得连阿花嫂家的闺女也不入恩恩的眼!”
被叔公糗得,他有点不自在。
“那闺女在乡里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可是和这位小姐比起来,还真差很大很大一大截啊!”
叔公还在说,她的脸都被说红了。
“这个天色过来今晚应该是要住在咱们乡下了,恩恩,我让你叔婆把隔壁的空房间整理一下给这位小姐吧!”叔公看着她端庄的模样,越看越对眼,说什么也要把人留下来。
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恩恩不把握,可以让自己家几个儿子试一下啊!
他的外婆家酒一· 前一后两间屋子,以前有同学来玩,都安排在叔公家。
“叔公,不用了,她和我住一间房就可以了。”他礼貌的回绝长辈的好意。
把她扔在叔公那边,今天晚上她肯定得被三姑六婆包围着不用睡了。
叔公一愣。
哇,早就那个了?
这种话,恩恩等于间接在长辈们面前承认了和这位城里姑娘非同寻常的关系。
“夭寿!阿红,阿红,你家外孙要娶媳妇了!”叔公大声嚷嚷着,闯进里屋报喜。
在乡里,两个人上过床,这可是大事啊!
阿红是外婆年轻时的闺名,只是,叔公一进去,就得花很长很长的时间说服外婆,为什么才几岁大的小外孙可以大到娶媳妇了。
再然后,大伯父、二叔公、四姑姑……和他有一点点远房亲戚关系的,都过来看这位快过门的城里姑娘。
最后,连外婆都戴好老花眼镜,被扶了出来。
她的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很糗很不安,眼前热闹的“大场面”让她怎么都不自在,偏偏他浅笑着一点也不插手。
所以说,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成“白骨精”?现在在一群乡邻人面前,完全看猴子一样,把她当成书里的“白领、骨干、精英”。
他的眸底,终于有了真正的笑意,牵过她的手,他和长辈们一一介绍她。
一整晚,她危坐正襟的一一回答长辈们的问题,她说,她在旅行社工作,负责导游工作。
他一句也没有揭穿。
等到所有人的好奇都满足了,终于一一散去时,已经夜里十来点。
好了,今天不用包粽子了!
他将肉馅和已经浸泡过的糯米搁入冰箱。
一双纤手伸过来,用力的从后面抱住他。
好象失而复得。
说好松手的……但是,她的行为与情感并行,与理智完全背道而驰。
他离开了。这原是她的用意,但是捏着那张地址,她却就一路跟了下去,怕第一眼给他的亲戚坏印象,她还特意去百货公司买了这身灰色的套装。
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很爱……女人不都栽在这里?!
“乡里的路,很那找吧?”他微微一笑,柔声问。
这种偏僻的乡下地方,如果不是有村民带路,很难找过来。
她点点头。
错乱的时间、错乱的路段,她绕来绕去,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
她不让他转过身来,因为整个人颤抖不止,失去他的恐惧让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一念及,每一秒,眼眶里,都会有什么东西很想很想涌出,滑下脸颊。
他拯救了她。
当那老男人搭向她的肩膀时,她根本无法忍受,一分一秒也不可以。
她的身子被他拥有过以后,无论如何,她再也跟不了其他男人,更何况,她还怀着他的宝宝。
将她拉到沙发上,那里还有一个被他教育的早睡早起的小娃娃,早就歪在沙发里睡的不醒人事。
乡下的蚊子很多,只见一只很长腿的蚊子飞过,停在小男孩的手臂上,他看见了,怕孩子被叮着,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惊醒睡熟的娃,于是他拿起扇子,细心的把蚊子扇开。
他的动作很温柔,让她呆了眼。
他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爸爸。
她情不自禁的抚向自己的小腹,那里,有属于他的新生命。
她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不语,仿佛整个喧哗的世界,都离他们远去。
“我们找一处象这里一样,安安静静的地方,三个人安定下来,好吗?”他淡淡的问。
其实,这几天他也想了很多,冷静下来想到她的处境,想到她可能会得为难,才会一再不得已的推开他。
所以,他们都远离奢华的世界,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她一阵错愕。
“你的前途……”他现在已经是科长了,将来他的路,会越走越平稳啊!
“我没有特别想要的荣耀,更没有非坚持不可的骄傲,我唯一想要的,只是牵着一个人的手,平平顺顺的过完这一辈子。”他看穿她在挣扎什么。
会跑到南湖,是因为等她的那一夜,心房太受焦熬,想到她可能躺在别人的旁侧,他根本再也坚持不下等待她的归来。
他是男人,会有自己无法妥协的地方。
但是,他不想分手。
他只能想到这样的念头。
是今晚,她太刻意的这身端庄打扮,让他把这盘旋了很久的念头说了出来。
如果她能点头,他们会有未来,如果她还是沉迷那种生活,他真的……无法忍受。
“不行……我不能连累你!”她用力摇头。
“连累?”他轻轻一笑,“丁丁,你从来就没有懂过我。不管是三年前,还是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你从来都没有认真去懂过我……”他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男人。
她怔怔,说不出话来。
他说,她从来就没有懂过他。
是啊,她总是拿自己的一套去认定,什么样的生活适合他,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他。
她忽略了他的心。
她呆呆的扬扬唇,想说点什么,但是,始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没关系,我愿意让你懂。”他浅浅一笑,“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让你慢慢懂我。”
现在,他告诉她了,可以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她呢?愿意吗?
泪光漫上眼眶,凝聚成水气,往下掉,往下掉,她突得哽咽,无法发声。
她好久好久没哭了,因为,生命一直干涸得掉不出眼泪。
但是,现在的她,好感动。
因为,他和她想到了一处。
昨晚,她就是和那个人那样说,她累了,她想退出,她会躲到偏僻的地方,不会妨碍任何人。
她只想认真的对待一个人,她不想要其他的一切。
她想点头,但是,她点不下。
她甚至不敢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怎么办?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不是说“平平顺顺”,就能“安安稳稳”。
她不说,是因为不希望事情发生时,他痛失“亲人”,至少,至少,他如果知道出事的只有她一个人,心情应该会容易平复一点。
自从这次怀孕以后,她爱哭了。
现在,眼YO o 泪掉个不停,以前发生任何事情,她都能咬牙忍耐,但是,得知宝宝可能“身体”会不好的恐慌感,得知他要离开的绝望感,压抑的各种情感,都在一一摧毁她的意志,让她变成了爱哭鬼。
有只蚊子飞过,他拿扇子扇开,不让她被“贪吃鬼”咬到。
他的温柔,对特定的人,显而易见。
“既然来了,明天带你去小溪钓鱼。”他假装没有看见她的眼泪,也假装不懂她没有给的答复。
他在心里,当她答应了。
钓鱼?拿着长长的鱼竿,放长线底下有鱼饵的那种钓鱼?他把她当老人家啊?!
她破涕为笑。
情感一触,她凑过去,吻住他的唇,彼此的气息交融,绵密的吻,坚定缠绵。
呼吸乱了,体温灼烫……
他急忙拉正她,身体退开些许距离,浅促喘息。
“呵……宝毅在这……”他的脸红了。
明知道孩子已经睡得很熟了,就算他们现在热烈、亲密“抵触”,孩子也不见得会醒过来。
但是,他无法。身体明明已经起了强烈的反应,但是无法让“教育”失败到底。
“明天我们三个人去钓鱼。”他又重复。
钓鱼啊,可以缓平人的心情。
对,拿着长长的鱼竿,静静的坐在河边……
他自我催眠。
“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睡。”这么告诉她,只是为了提醒她,别……妄图勾引他。
他不在孩子面前做“坏事”的。
她抿着唇,忍着笑。
如果能“平平顺顺”,为了让肚子里的宝宝有个“安静”的空间,她准备未来八九个月的时间都不和他做那档事情了,得知今晚放弃了这么好的福利,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扼腕?
他的短暂离开,新生命的降临,终于让她服从内心的渴望,不再苦苦挣扎。
他和小男孩在溪边钓鱼,她被一群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的村里少女们堵在屋内,一时半会还无法出来。
昨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窝在一张一米五宽的大床上,小仇仇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而她紧窝在他的后背不放。
平凡的一种生活,很温馨,给人一种安定的幸福感。
不远处,一米多高的麦田,遮盖住两道人影。
“少爷,是恩少爷。”余叔望着戴着草帽在溪边悠闲钓鱼的那道清雅身影,微微悦心的笑着。
这一趟,总算没白等。
“恩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喜欢小孩。”余叔转过脸,看着少爷那双孤寂的眼,感叹地说。
小孩子们一向很喜欢恩少爷,不象少爷,冷硬的一张脸能把小孩子吓哭。
那个小男孩躺在恩少爷的膝盖上,静静看着恩少爷那乖巧模样,多象两父子。
唉,话说,现在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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