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嫌这玩意儿太占地方才给了她让她带寻找什么有缘人,她是来南海谈生意的,不是来取经的好不好——不管如何,这次倒可以把狐假虎威四个字发扬的淋漓尽致。
又吩咐两句,穆西回头对明月道,“后院中蔷薇开得倒是不错,一起去看看?”说完一手牵了阿茵,一边向外面走去,她只觉得有些好笑,心情也变得好了些。这所宅子唯一的主人只用一支玉簪绾了头发,看起来竟比普通侍女还要素净三分,明月无意中看去,那正是当时她没舍得出的那支簪子。
被称作李大人的武将却确实是大仁,此仁非彼人尔。他这次是彻底被关在了这栋宅第的门外,李大仁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自然明白是这位小姐不待见自己,本来在他的想法中,这宅子中若没有个徐元皓,也犯不着亲自跑这一趟还看人家眼色,那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也就是摆摆谱而已,过一会儿说不定就来个大开中门。是以当他耐着性子让那个看着还比较机灵的门房再向里通报一声时,已经作好了进去喝茶接受那小丫头赔罪的准备。
不一会儿,一边的侧门总算是开了,从里面慢慢走出一个年轻下人,衣饰布料似乎又比别的好上一些,正是前些日子把钱给交出来的人,年轻人对着李大仁微微拱手,缓然道,“李大人这边请。”李大仁虽有不满,却还是跟了进去,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进去到黄昏时分都未能出来。
傍晚时分,徐元皓找到穆西,他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徒弟,“听说那小子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哦?我这次还不准备追究后面的那些人。”她又补上一句实话,“而且现在也没有能力追究。”无奈的摊手,“对此感到非常无奈和遗憾呐。”
“你落海的那一天,有的术士感觉到一种相当强大的力量,就在南海附近。”徐元皓道,“你知道,我朝对神民一向都很是忌讳,而且他们现在全部不知所踪。姚浠没跟你说他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彻查此事,确定没有新的威胁吧。”
“师傅坐下慢慢说。”
“你出事之后我们马上派人到这边调查,至今都没有查出到底是哪拨儿人害了你,今天那里的主事者却突然被扔在这儿,当初了你伤了左腿,那人的左腿就被剁掉了,而且手法……你也看到了。”
“我从精神上支持这种行为。”穆西笑,“师傅要如何处理那假药的事情。”
“你对那个有兴趣?”
“只是想多拿点零花钱罢了。”
“这才是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徐元皓点头表示赞赏,百年前南海郡前曾为荣亲王封地,朝廷虽在讨赵一战中收回所有下赐封地,白氏一族在这一块的势力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以致某些官员至今对这里都不大敢放开手脚管理,由此引发的问题不计其数。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历代皇帝的一块心病,穆西这次前往南海,未尝没有揣着这个目的。
徐元皓看了眼天色,愣了一会儿,“今天十五,外面有庙会,你大可带着客人到外面逛逛,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哦?”穆西讷讷的笑了两声,“那就多谢师傅了。”她明白这是要她避开姚浠,不管用以如何,这样做总是好的,不然那孩子一直用那种眼光看着她,自己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被看得鸡皮疙瘩都一地一地的,叫她情何以堪呐情何以堪。
穆西当真从善如流,送走了徐元皓便换上一身家常衣服,她也没跟别人打招呼,避开诸多下人就从一旁的侧门悄悄走了出去。这种感觉与她小时候偷偷溜出去差不多,不过常常不能成行,最多就是从这个房间钻到那个房间,玩会儿捉迷藏当作课余的消遣,所以当她成功离开宅第并确定没有人发现时,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突然觉得相当自豪。
月亮还是浅浅淡淡的挂在树梢,城中灯火掩去了空中的半边光辉,穆西在街头缓缓行走,这里民风开放,时不时能看到一对对小情人携手游街赏灯,他们自然不敢像后世那般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过眉目传情,互诉情话,含蓄中又是另一番风情。
穆西走了许久,街头巷尾,皆留下她的脚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或驻足停留或随人群奔走,虽漫无目的,却也找到了些乐趣,待她的脚有些痛了,就随意在路边找了个小摊坐下,一个铜板一杯的茶水,喝完了还可以再加,许多人都在这边歇息,也有类似于后世的说书人在那里讲着老套的故事,倒也惬意。
这时月已在中天,看起来要明亮上许多,她这时却伤感了,街道上仍是比肩接踵,极为热闹,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一张极为熟悉的脸,与上次见到相比,似乎消瘦忧郁了些,这样的表情似乎让人心痛,明明知道是错觉,眼泪还是险些掉了下来,好在活生生的忍了下来,憋在心里,好不郁闷。
十几年的时间,虽不是沧海桑田但也足以令音容笑貌都更变,那人怎么还可能顶着那样一张年轻的脸呐,即便是一样的容貌,那也不是他,既是如此,又何必黯然神伤呢?她努力说服自己,不经意间那熟悉的影子又出现在人群之中,当真的是扎推里一眼就能被挑出来的样子,只是神情更加凄惨,那双深邃的眼直直的越过人群朝这边望来,似乎在说,你真的不认识我了,真得不肯出来见我了?
当下就想一条凳砸过去,老娘要见的又不是你这个冒牌货,刚有这个念头,那身影果然消失无踪,抓不住,追不上,只留下淡淡的怅惘,心就像被两个钉板夹在一起般,当真的鲜血淋淋千疮百孔……两手相握,夜色如水,穿的大概还是少了些,不然怎么会冷呢?她是走累了,以至于出现幻觉,该回去了,于是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穆西在方桌上搁下一枚铜板,逃一般离开,还以为除了在梦中就不能再相见,自嘲着拍拍脑袋,看样子那些药的影响真不小——她都出现幻觉了,还不止一次……反正穆西觉得这次出来是得不偿失,仓促归来真是相当狼狈,也顾不得解释怎么穿成这样,正是入夜安眠时,搪塞两句便匆匆睡下,本以为一觉醒来一切安好,却不想清晨脸颊一凉,偏头细看,绣着白色蔷薇的枕头不知道被什么濡湿了半边,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应该不是口水。
京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云~捉虫啊啊啊
对玉城周围的不稳定因素的调查终于在姚浠离开的前三天有了突破性进展,由于上次在袭击事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主谋的突然出现,主持此事的长孙殿下在荣亲王世子的协助下又顺藤摸瓜抓出了之前一直与海盗相勾结的步兵统领李大仁,年轻人的效率极高,从头目的出现到李大仁被抓总共也不过两天的时间。随着调查的深入,皇长孙将剿灭匪盗的重任交给了常居于南海郡的荣亲王世子,而他在安抚好如同惊弓之鸟的当地官员之后便匆忙踏上返京的旅程。
这次事件所造成的实质性影响并不算大,即便如此,这场官匪勾结的闹剧还是震慑了大宣的领导层,本来预备好好过节的皇帝陛下在接到从南海传回来的消息之后震怒,一纸诏书将荣亲王招回京中,本来也不是没有半分通融,然而这位异姓王爷似乎也不能忍受自己所在的地方出了这么件大事,在接旨当日就命人收拾了东西当天就向北行进,出发时间正是元旦的前一天。
不久徐元皓也离开了南海郡,穆西将明月母女安置在空出来的北院,因她事务繁忙无暇兼顾内宅事宜,便将一些事情推给明月,那个来自城外渔村的少妇也是个爽利人,熟悉几天后竟将上下事物打点的妥妥当当,这是穆西到这里之后过的最热闹的节气。年后,正当大家都在讨论着明月是否会成为这边宅邸的管家时,一向不怎么露面的穆西却当众将城内府邸的地契与房契与郊外的一个农庄都交给了那个叫做明月的女子。
穆西随手翻了翻各处送过来的账本,片刻之后她露出满意的微笑,抬头对侍立一旁的下属道,“干得不错。”还未等对方的笑容舒展开来,她又道,“只是速度慢了些。”等待她回应的人心中一沉,只低了头做沉默状。穆西笑笑,“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她思量片刻站了起来,她轻轻道,“明日再派人去宋府一趟,备礼。”抿嘴一笑,端的是纯善无比,侧头淡笑,手中折扇轻巧摇动,“宋家兄弟这次怕是要反目成仇了呢。”前些年这日阳光正好,她用扇子微微一挡,缝隙间浮沉飞扬,她侧头对正走过来的明月道,“我们去后院逛逛。”
穆西悠然漫步,白色单衣外罩着件石青色坎肩,她细细把玩着扇坠上的碧色流苏,“你应该不是来给我送行的。”
“对。”明月直接回答道,她挽着个堕马髻,鬓边斜斜的插了支金步摇,她看着穆西,眼中一派认真,“我只问你,前些天说抓到的那个海盗,是不是被你杀死的。”
穆西清闲的摇了摇扇子,她低头浅笑,眉间还带着三份柔弱,“怎么可能。”她执起明月的手在亭子中坐下,感觉到她在颤抖,穆西敛去几分笑意,“怎么了?”
明月惨笑,神情黯然,她靠着凉亭的柱子,“当年阿茵的爹就死在那个人手上……”她突然抓住穆西的肩膀,她紧紧的盯着穆西,“如果你还惦记着我救你一命的话,你告诉我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天你在门口究竟见到了什么。”
清澄的眼眸中带着丝丝笑意,穆西不着痕迹的用扇子拨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过是商场上的仇家在那里寻衅滋事,那天我怕吓着阿茵,便让你们先进来。”
“商场的仇家,怎么可能。”眼前尽管的人目光浅浅表情真诚,明月却并不相信穆西的解释,她追问,“那是什么仇家?”
穆西轻笑,眼眸深处带上了三分狡黠,“这是秘密呀。”她站起来,“我明日就要出发,得回去收拾东西了。”
眼见着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要离开视线,一向爽朗的少妇再也坐不住了,她冲着穆西离去的方向大声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
“凑巧罢了。”穆西展开折扇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她顿住脚步,手边的一株月季开的正好,穆西看着浅黄的花瓣,心中不免抱怨谁那么缺德奇…书…网,既然有能力把人抓回来就扔进院内——还好处理一些,大庭广众之下,要隐藏起来就困难多了,总不能把那些围观的无辜百姓全都灭口吧。她微笑,不过那也给她带来不少好处,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一觉醒来就缺胳膊少腿的在大街上供人参观,玉城的许多商户大概就是碍于着这件事才向她投诚的,那张脸上似乎带上了些讥讽的意味,微蹙着眉,白净清雅的脸上就笼上了层薄愁,她转身背着光,这是真的愁啊,现在玉城中唯有宋家不肯低头,哎呀呀,兄弟反目到底是不好的嘛,她心中动了动,回头对明月道,“你要好好照顾阿茵呐。”她笑着转身,衣角才轻轻碰到路边蔷薇,雪白的花瓣便落了一地。
“我要回去了,你多保重。”穆西站在门口对明月说,她拍了拍阿茵的头,“阿茵也要听你娘的话,可不能任性。”藕荷色对襟上衣极为轻便。
“姑姑什么时候回来?”阿茵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娘说晚饭要吃桂花鸡。”
穆西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将手中的一支白蔷薇递到小孩手中,她微笑着看向明月,“照看好阿茵,不要多想。”明月点了点头,穆西只当她答应了,转身便在侍女的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