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成威看着士卒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声喝骂,勒令士卒上去拿人。可那些士卒却都只是假模假样的围着,并没有人再凑上去去绑人。裘成威心中气恼,却也不能真亲自动手,更怕自己也被那身手高强的人打翻在地,失了四老爷的体面,只能愤愤然的一甩手,大喝一声:“带走!”然后率先带队下楼。
青竹整整衣冠,带着柳清大摇大摆的出门,临出门前,还深深的看了秋月一眼。
下得楼来,一行人押着青竹和柳清往州府衙门而去。不过实际上,那些士卒和青竹两人小心翼翼的保持距离,晃眼看去,与其说是押着,还不如说是‘护送’。
裘成威心中暗恨,发誓等进了州府衙门之后,定要让青竹将十八般的刑具通通的尝试一遍,以消自己心头的郁郁之气。
至于青竹如此的气定神闲,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她从福王府出来之前,刚好给小世子讲了菩提老祖在孙悟空头上打了三下,而后离去,引得一干师兄弟指责,偏孙悟空却在冥思苦想菩提老祖敲他那三下的意思。
以小世子的孩童心性,必然会想究竟是为什么,想不到则会来缠着自己问答案,若是找不到自己,只怕这福王府就要开始闹腾了。
福王妃怜他之前被恶奴欺负,又心中有愧,正是待他如珠如宝的时候,如何能让他受了半点的不痛快。
青竹的猜想没错,在她往州府衙门去的时候,小世子果然正在哭闹着要找秦大夫哥哥,谁都哄不好。
福王妃焦头烂额之余,忍不住暗暗埋怨青竹,不过只埋怨也没用,还是只能命下人四处去寻青竹。
而正在这个时候,秋月派去福王府的人,也正好到了。
下人刚一禀报,说有人拿着王妃的腰牌来求助,福王妃就立刻命人去传见,因为青竹拿的通行腰牌,实际上正是福王妃的腰牌。待见了来人,知道青竹被州府衙门的司马带人拿走了,福王妃顿时就勃然大怒。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小小司马居然敢带人拿了自己王府的客人,当真是胆大包天,当下便命人要去唤了王府的长史来。
还是玉珠在一旁,暂时劝住了王妃。
“娘娘,这裘司马亲自带人从雪月楼拿走秦大夫和其随从,倒是有些蹊跷,不如派人去雪月楼问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那裘司马连咱们王府的脸面都不顾,也要拿人。”
“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那咱们可以居中调解,免得秦大夫和本地的官员生了间隙。若是平白无故的拿了,或者是因为私怨拿人,那咱们王府少不得要出面,替秦大夫讨一个公道,这才好让秦大夫更加用心的替小世子治病。”
“可若是因为公务拿人,咱们却不好擅作主张了,少不得要禀明了王爷,请王爷来做决断。”
“你说得倒是有些道理,不然这样吧,你同丘长史一起,亲自带着人去雪月楼问一问,若不是公务,便让长史去衙门里头走上一遭,是撑腰也好,是调解也罢,你们都可以便宜行事。若是牵扯到公务,那就先回禀了王爷再说。”王妃虽然被小世子弄得有些焦头烂额,到底还是没有昏头,听了玉珠的话,当下就同意了。
“是,玉珠领命。”
说着玉珠退下,自带了人去雪月楼。
到了雪月楼,因为楼里的妈妈说秋月姑娘身子不畅快,又受了些惊吓,不便见人。玉珠便劝了丘长史稍作歇息,让自己去见秋月姑娘,询问事情的始末。
邱鹏虽然有些不愉,却因为玉珠是王妃身边的红人,加之不愿惹得秋月不快,点头便应下了。
将邱鹏应下,玉珠便直接上了三楼。
“是那两位大人吗?”一进秋月房间的内室,玉珠便如同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般,自顾在软榻上坐下,看着秋月问道。
“是,千真万确。”秋月看着玉珠,点点头,一边说,一边走到玉珠的身边,在她身旁坐下。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劝着他们低调一些,偏偏惹了裘成威?”玉珠眉头轻皱,看着秋月问道。
“那位姓秦的大人听到福王正在筹措粮草,随时准备调兵遣将的时候,有些急了,便想着要将福王同自己拉到一起,以备将来摊牌的时候,能多一个筹码。”秋月看着玉珠说道。
“荒谬!”玉珠皱着眉头轻斥一声,随即有些无奈的说道:“他既然要将福王同他牵扯到一起,那我也只能想办法大张旗鼓一些了,罢了,我想办法拖延一二,明日一早再去州府衙门,救他们,上衙的时候去,看到的人总是要多一些。”
“这样不好吧,若是任由两位大人在州府衙门待一晚上,只怕明日一早,能不能剩下个囫囵的个头,都还不一定。万一两位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要如何交代?”秋月微微摇头,不赞同的说道。
“不然怎样?咱们现在去的话,可达不到他的目的,到时候他要是怨怪我们怎么办?”玉珠看着秋月说道。
“两位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怨怪咱们的。再说了,那秦大人也说了,只是为了稍稍同福王府扯上一些关系,再深也不必了,免得适得其反。再说了,有我在,有雪月楼在,什么样的消息会传不出去?”秋月看着玉珠说道。
“那好吧,只是要辛苦你多费些心思了。”玉珠点点头,看着秋月说道。
“费些心思而已,咱们姐妹自从到这福州城以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连生死都不惧,何况只是小小的费些心思。”秋月看着玉珠说道。
听到秋月的话,玉珠不语,沉默片刻之后,拉过秋月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安抚的意味极其浓郁。
得了玉珠的安抚,秋月将头靠在玉珠的肩上,目光有些定定的盯在一处,喃喃问道:“你说咱们为了王爷的大计,为了天下苍生能过上好日子不顾性命尊严。倘若真有一天,王爷君临天下,天下百姓当真都能衣食无忧么?他们会记得咱们的好吗?”
也不知道秋月想到了些什么,说着,她的眼中竟然有了盈盈的泪光。
玉珠浅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秋月没得到玉珠的回答,将头从玉珠肩膀上挪开,自嘲的笑笑,说道:“我真傻。咱们这样的人,注定只能像影子一样存在着,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咱们是谁,做了些什么,又怎么会有人记得咱们的好呢……”
“会有那么一天的,王爷心怀天下,又仁德皆备,如今宁王军更是气势如虹,君临天下,指日可期。那时候,这天底下就再也没有人会因为饥饿而易子而食,也没有人会饿得啃食自己的手指,更不会有人为了让自己的亲人活下去,而活生生的从自己的身上刮肉了……”
玉珠说着,眼中也显出盈盈泪光,接着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重重的说道“至于那个时候,天下人知不知道咱们,感不感激咱们,都不重要。左右咱们也不是为了得他们的感激才如此做的。”
“只要咱们爹娘和小弟,在九泉之下能看得到咱们的所作所为,能为咱们感到骄傲,这就足够了。”玉珠说着,眼神之中透出无限的温柔。
“嗯。”秋月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点点头,看着被夜风吹动的窗纱,重新将头搁在了玉珠的肩上。
“好了,我也该走了,再不下去,那丘长史就该生疑了,你自己小心一些,莫要让人听出故意的成分。”玉珠说着,托了托秋月的头,站起来,往外走去。
“我知道,你也小心一些。”秋月看着玉珠的背影说道,眼中有一丝不舍闪过,跟着从嘴里吐出来的话语被压得极低:“阿姐……”
玉珠虽然是在往外走,可实际上还在留心听着秋月说话的,听到‘阿姐’二字,玉珠身形微微一顿,嘴角一抹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
“让丘长史久等了,玉珠十分抱歉。”推开雪月楼二楼雅阁,玉珠对正坐在莺莺燕燕之中,长得颇为富态的长史丘鹏说道。
“啊?这么快玉珠姑娘就问清楚了?”邱鹏恋恋不舍的将手从身边的美娇娘胸口拿下来,遗憾的看着玉珠开口。
跟着,邱鹏就觉察到自己的话语不妥,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正襟危坐道:“我的意思是玉珠姑娘可问清楚谁是谁非了?可不要有什么隐情遗漏,免得到时候王妃面前不好交代。”
“是,玉珠明白。”玉珠点点头,看着邱鹏继续说道:“已经问清楚了,是那裘成威的独子裘少鸿意图强行染指秋月姑娘,秦大夫看不过去下去,出口阻拦了一番。
“又因为那裘少鸿年纪轻轻,就掏空了身子,秦大夫身为医者,好心提醒了一下,裘少鸿讳疾忌医恼羞成怒,命人责打秦大夫,秦大夫的随从为了保护主子,下手稍微重了一些,所以才引来了裘成威。”
“此话当真?”邱鹏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高声问道。
秋月作为雪月楼的头牌,又从来是卖艺不卖身,福州城里仰慕她的男人可谓不计其数,而这邱鹏也算得上是其中一员。
听到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差点被裘少鸿那个纨绔子弟强占,邱鹏如何不怒。
不等玉珠开口,坐在邱鹏身边的莺莺燕燕就七嘴八舌的开口了。
“可不是嘛,那裘少鸿带着人去砸秋月姐姐的们呢,吓死人……”
“就是就是,月奴妈妈拦着,那裘少鸿还让人连月奴妈妈一起砸呢……”
“裘大人带了好多兵来,刀剑明晃晃的,看得人好不害怕……”
……
听了周围莺莺燕燕的话,邱鹏越发的怒了,嘭的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骂道:“他裘成威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在福州城里为所欲为么!”
☆、第196章 演场好戏
炉子里的火烧得很旺,里头的烙铁也烧红了,不过刑室里,那用来行刑的血迹斑斑的木架上,却没有锁着那两个应该被锁上的人。
刑室里头,躺了一地折胳膊断腿的士卒,不停的呻吟喊疼。还有两个手腕上正在滴血的弓手,抱着自己受伤的手腕在放声大哭,也不知道是因为疼得实在厉害,还是因为害怕这辈子再也不能开弓射箭。
发誓要让青竹好看的裘成威像死狗一样的匍匐在地上,脸垫在柳清的脚下,被柳清的鞋底擦得变形了,还在兀自嘴硬的嚷嚷:“你们两个死定了,殴打官兵,视同谋反,本官一定要上奏朝廷,将你们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听到满门抄斩几个字,青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不知道这么的,忽然浮现出裴子墨给自己说他的身世的时候,那痛苦的样子。
心里很是烦乱,也有点隐隐作痛。
“你们这些当官的,当真如此的喜欢灭人满门吗?”青竹皱着眉头,一步一步走向裘成威,蹲下去看着他,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冷意。
一根银针出现在青竹手中。
“你……你要做什么……”看着那根银针,裘成威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慌乱。
“你太呱噪了,吵得我脑门疼。”
青竹说着,银针刺向裘成威脑后哑门,片刻后,裘成威的嘴里就只听得到呜呜的声音,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忽然失语的裘成威正在的慌了,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一条离水的鱼一般不断的张合着嘴,挣扎了许久,依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中的惊恐越来越盛,到最后,那惊恐就慢慢变成了哀求。
“终于清静了。”青竹站起身来,微微叹了一口气,拖过一条血迹斑斑的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