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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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 第1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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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嬷嬷也是宫里地老人。还轮不到她教训。

我本来不想理会地。想到她那墙头草地哥哥。又不能不安抚两句:“下雨天不去也好。本来就很冷了。要是再淋点雨。很容易染上风寒。宇文小姐也别太大意了。你现在亲人都不在身边。可要好好爱护自己。”

“谁说娟儿身边没有亲人?公主就是啊。太后娘娘也是。”

“对对对,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所以更要提醒你,别太任性,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公主姐姐对娟儿真好!那,我们今天就不去围场了,换个地方去玩,好不好?”

幸亏我已经吃完了粥,不然准得噎住,就不说她的实际年龄到底是二十几,单讲她公开报出来的,也是整整十八岁了,还是上半年的生日,明明比我大,居然喊我“姐姐”。

连弄珠都听不下去了,在我身后笑道:“如果奴婢没记错地话,宇文小姐好像比我们公主大哦。”

“多嘴!”我回头瞪了弄珠一眼,然后说:“即使从长相上看,宇文小姐也是我的妹妹,她看起来还是个蹦蹦跳跳地小姑娘呢。”我本来语带讥讽,宇文娟却笑开了:“我哥也老喜欢这样说我,长不大,一看就是个小孩子。”

我强忍住不适感,频繁地看着门口,希望她早点走掉,别老说些自恋的话折磨我地耳朵。

其实真要评价起来,宇文娟的长相,也算得上百里挑一了,圆圆地脸盘,大大的眼睛,总是很有活力很有生气地样子,初次印象真的很好。可惜不能持久,打交道越多,越觉出那种骨子里的虚伪和做作。

看我对她的提议兴致缺缺,连发问都懒得,宇文娟只好自己说:“娟儿想邀请公主去我家走走,若能得公主凤驾莅临,宇文家将倍感荣幸,真正蓬荜生辉。”

瞧她这字眼咬的,宇文泰的武功肯定不弱,文才如何则不得而知,不过从宇文娟的表现来看,也知道不是什么诗礼之家了。更叫我惊讶的是,“你家不是在镇南关吗?”

宇文娟给我解释道:“这次哥哥回京,把我娘,还有嫂子侄儿们都带来了,如果我们去围场的话,正好从府门前路过,娟儿本想求公主让娟儿顺路回去看看娘亲的,想不到又下雨。”

我起了一点恻隐之心:“原来你是想回家看你娘。”

“是啊是啊”,她急忙点头,“娟儿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离开娘亲这么久,娟儿的爹死得早,哥哥又长期在军营,直到出任戍守使,定居镇南关后,才从老家把我和娘接来团聚。算起来,娟儿和哥哥在一起也不过几年,以前都是娘儿两个在乡下相依为命。”

“你家不是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呢?”在我印象里,宇文娟是“幼妹”,比宇文泰小了将近二十岁,这两人之间不可能没有别的孩子。

“没有”,她容色惨淡,“我娘一共生了十三个,只养大了一头一尾两个,中间的都夭折了。”

见我不吭声,她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公主您想想,一个女人,眼睁睁地看着十一个孩子在自己怀里死去,对侥幸活下来的那两个,是不是特别疼爱?我进宫这么久都没回去看她,我娘不知道想成怎样了呢,唉,宫里的规矩大,又不让探亲。”

“谁说不让啊,你娘实在想得紧,可以进来探望的,只要先打声招呼,得到许可就行。”

“可是娟儿现在又没品级,顶多算寄住在宫里的”,她顶着一张苦瓜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公主说的那些,都是各房娘娘的贵戚吧,品级稍微差一点的,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出入宫禁岂是随便谁都可以的。”

我到这时才恍然大悟,敢情人家绕了九曲十八弯,是找我要册封要品级来了。为什么不找皇上要,为什么不找太后要,而要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面前哭呢?大概是觉得我脾气好,又跟她年龄相仿,比较容易开口。最重要的是,我跟这两大巨头关系密切,她希望借我之口转达。

之前她说起寡母,还真的打动了我,准备陪她出一次宫,满足她的思母之心。以后她母亲要进宫探亲,我也可以帮她出面说清的,但找我要册封,就真的找错了人。

突然想到那个可疑的称呼:“公主姐姐”。她明明比我大,却以妹妹自居,是不是在洞悉我和皇上的关系后,打算退而求其次,先依附我,弄个贵妃当当,以后再图其他?

可是不对,她是奔皇后的宝座来的,以她哥哥的野心,还有她张扬的个性,都不是甘居人下的人。那么,突然上演思亲心切的苦情戏,想把我哄出宫,甚至哄去她家,到底是什么用意?

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幕卷冬雨寒(二)

“今天风太大了,等天气稍微好一点,我就陪你出宫一趟。”经过一番思虑后,我这样回答宇文娟。

“真的?”她喜出望外,旋即又唉声叹气地说:“这北风一吹,冬雨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晴。”

见赵嬷嬷和弄珠她们都露出了忍无可忍的表情,我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问宇文娟:“那小姐意欲如何呢?”

“娟儿想……”她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跪倒在我的脚下说:“公主,能不能求您开恩,今天就陪娟儿出宫?娟儿实在是太想娘了,不约还好,一旦约下了日子,就每天扳着指头盼啊盼,却不想盼了个空,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我娘想必也是。娟儿实在不忍心让她难过,她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还不知能……”

我知道她想说的是,她娘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唉,也难为她,为了回家,哀兵政策都用上了。

见我有松动的迹象,弄珠急得朝弄琴打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就见一个小太监从前面走进来说:“公主,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我立刻站了起来,宇文娟也要跟去,小太监拦住道:“太后娘娘只召见了公主,说有要事相商,宇文小姐还是改日吧。”

宇文娟没法,眼睁睁地看着我走了。我走后她有没有跺脚我不知道,其实她根本不用这么急的,我既然答应了陪她出宫就一定会做到,去她家也好,去围场也好。我都奉陪到底,看他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其实,去一下宇文家可能真的有必要。皇上对宇文泰的印象不管有多差,现在都必须笼络他。墙头草倒向哪边,对时局的走向肯定是有影响地,宇文泰怎么说也是四方戍守使之一,手握重兵的封疆之臣。

可是皇上和太后公开出面拉拢,目标太大了。也有屈尊之嫌,容易助长宇文泰的骄矜之气。我陪宇文娟走一趟,可以看成是女孩子之间地走动玩耍,不会太引人注目,又能起到联络情感的作用。即使不大可能跟宇文泰直接打交道。但跟他母亲搞好关系,关键时刻,母夫人的一句话,说不定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我以为传话地小太监是弄珠和弄琴装神弄鬼做成地。想不到见了太后。发现她竟然真地在等我。而且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听说宇文娟又来缠着你去围场了?”

“啊。您怎么知道地?”

“她一进你地屋子。赵嬷嬷就派人来知会了。你现在地身子怎么能骑马打猎?她不安好心。你又总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母后派去侍候你地人要是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要她们干什么?”

我觉得自己够“小人之心”了。一直在怀疑宇文娟有什么不可告人地目地。在太后眼里。我居然还是以君子度小人。

虽然如此。我还是要说:“这种恶毒地想法我估计她没有”。我也不认为自己怀了龙种。我要这么容易受孕。现在早就有孩子了。“她地真正目地。其实是指望通过我地口。转达她求册封地心愿。”

太后冷笑起来:“皇上才刚回宫。她就耐不住了?”

“好像是”,我沉吟着说:“她早过了婚龄,女人嘛,总是希望有所归依的,她现在的情况又跟一般人不同,名份未定,人先住进了婆家,她会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那就让她着急好了!”太后一点也不为所动,“皇上还未大婚,也并没有招幸她,她就好意思要起册封来了,脸皮可真厚。女儿啊,你最大地毛病就是心太软了,总把人往好处想,你以为她是因为年纪大了想要归属感么?”

我低下头:“她的确年纪大了啊,听说实际年龄早过了二十岁,她今天还告诉我,她娘快七十岁了,就算四十多岁生地她,她也不只十八了。”

“我知道她的年龄有假”,说完这句,太后反问我:“但我们没有早早地订下她,然后一直不迎娶,蹉跎人家地青春吧?”

我轻轻笑道:“也是哦,既然有母有兄,为什么不早点给她找个婆家呢。”

“所以我说你心太软”,太后趁机苦口婆心地教育:“不要把不是自己的责任也往身上揽,她老大不嫁,是我们耽误地吗?她又不是一天长成这样的,早干嘛去了?她娘,她哥哥,她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生怕下嫁吃了亏,一心只想攀高枝。她哥哥已经是南方一霸了,在南方还有谁比她家门槛高地?这才是她嫁不出去的真正原因。”

“还是您看得透。”我由衷赞叹。

“那当然,皇上也看得很透,哪怕宇文娟长得跟天仙似的,他也不会正眼瞧她一下。一个在娘家阅人无数的刁蛮女,他看一眼都嫌脏。”说到这里,又怕我多想,忙补充道:“你跟她不同的,你是正正当当地嫁人,她纯粹是行为不检,有违妇道。”

这话以前太后就提起过,今天再听她重申,我不由得低声问:“有证据吗?”

“当然有!人证、物证俱全”,太后的手指轻轻在茶几上敲击着,“没有这一手留着,我根本不会接她进宫的。我是你娘啊,会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招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进来?你也承认她长得不错,性格又开朗活泼,跟宫里的女人迥异其趣,万一皇上看上了怎么办?所以,一定要先排除这种可能,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能接她进宫,让她过过做皇妃的干瘾,她哥哥做做当国舅的梦,只等皇上清除了叛逆,就不必再敷衍他们了。”

原来如此,难怪太后敢跟我打包票,说宇文娟最后一定会走,有这样的把柄握在太后手里,还怕请不走她?到时候太后还可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哀家真的很喜欢你,也很想要你当儿媳,可是你的情夫都找上门来了,你叫哀家怎么办?皇家的声誉不能不顾啊。”

宇文娟是自掘坟墓,太后是老谋深算,我呢,是越想越惭愧,要不是因为我无能,太后何至于如此殚精竭虑为我出谋划策?

太后是对的,既然进了宫,做了皇上的女人,就不能心太软,那样容易沦为别人的棋子。像宇文娟,一口一声公主姐姐,喊得多亲热,究其因,不过是想让我替她说话,让她早点受封,在宫里站稳脚跟。

现在的问题是,“宇文娟让我陪她回家看看她娘,您看可行吗?”

太后最先想到的是,“她又打什么主意了?”

我把之前两个人的对话,还有我自己的想法说简述了一遍,然后说:“与其让她一个人回去,不如我陪着,一来,可以拉拉关系;二来,也免得她趁机跟琰亲王之类的私会。这女孩多情得很,朝中这几个金龟婿,她好像人人都有兴趣。她现在住在宫里,这期间要是出了什么事,丢的可是皇家的脸。”

太后犹豫着问:“你确定她没有别的企图吗?”

我不能确定,但也不是很怕,“她敢拿我怎样呢?冒犯公主可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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