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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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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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用上这个词,但我真的觉得,无论谁被当成傀儡都会有羞辱感。若说年纪小,史上多的是小皇帝,有的几岁就登基,到十五岁,照理,可以亲政了,国君十五岁就可以行冠礼。

不过呢,如果十五岁再加上体弱多病,不让小皇帝亲政的理由就比较充分了。

我不知道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个性要强,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却并非权势欲特别强烈的人。她自己也说过,当初会谋夺皇后之位完全是被逼的,因为她不争,别人就会将她踩在脚底下。既然她有这个实力,为什么不给自己争取更好的生存环境?

女人身男人心,再配上一张绝美的脸,这样的女人能征服天下所有的男人。所以她先征服了我父亲,后来又征服了先皇,登上了一个女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峰。

只是,她做太后就已经够威风了,为什么还要把皇帝架空,自己独揽大权呢?虽说朝政是她和琰亲王共同把持,但根据我的观察,连琰亲王都是看她的眼色行事的。朝堂上的最后决策者,肯定不是琰亲王,而是太后。

至于皇帝,既然不愿意被当成傀儡,为什么又要装病——或者说,配合太后的要求装病?

装病的确可以减去一些当木偶的尴尬,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皇帝终究是要亲政的。现在不树立勤于国政的贤明君主形象,到时候怎么顺利接掌朝政?

和皇上一起踱回里屋后,我挥退从人,坐在他对面问:“皇上是不是盼着能早点亲政?”

他回避着我的眼光说:“姐姐还没完全康复,我连朝都不想上了,还亲什么政呀。一切都等你好了再说。”

这分明就是间接承认了。我劝道:“既然这样,你就要让母后和朝中大臣们明白你的心意啊。”

“有人不明白吗?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说完这句,他头一低,眉眼间露出了懊悔的表情,也许是觉得自己冲口而出的话有些欠妥吧。就连傻瓜就听得出来,他指的这个人是谁。

虽然的确是事实,我心里还是很难过,因为我真的不想看到母子之间上演争权夺利的悲剧。但愿再过几年太后能功成身退,把权柄移交给已经成年的皇上。但愿皇上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励精图治,做个好皇帝。

我假装没听懂他的话外之音,还顺着他的语意说:“也许有那样的奸佞之辈,但决不是大多数的人,更不是所有的人。皇上老是不上朝,希望你不上朝的人自然称了心,但那些对先帝忠心耿耿,对皇上寄予厚望的人则会寒心。”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有疑惑,也有隐约的激动,声音却压得很低地问我:“那你呢?如果我始终装病,任大权旁落,甘当傀儡,你是称心,还是寒心?”

“我会忧心。母后曾说过,她希望我能早缔良缘,有家有孩子,这样她才能安心,因为她再疼我也陪不了我一辈子。人终究只能独自面对自己的命运。母后和王叔能代你理政的日子有限,再过几年你就要自己来,要努力当个称职的皇帝,这样我们的国家也才会长治久安。皇帝不问政事的国家最容易走向动荡,因为谁都想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个人。”

“就听你的,等你好了,我就上朝去。”他笑着答应我。

我忙声明:“我现在就好了。”

他眼神闪了闪:“再等几天吧,等你能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走路不需要搀扶的时候,我再找个黄道吉日回朝听政。”

我摇着头笑了起来:“皇上要上朝听政,任何一天都是黄道吉日,根本不需要挑日子的。”

“呃,其实我是想找个日子为姐姐的康复庆祝一下,到时候弄个火盆让姐姐跨过,去去霉气,以后永远都别再受伤。”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跨火盆,在民间是刑满释放或流放的人回家时才要跨的。”

“啊,那是我听错了。”皇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没关系的,皇上的心意我领了。”

第四十三章 悠悠母女情

 这天的晚膳,我主动提出在紫薇阁用的,不能老是叫太后往我这边跑,她已经够忙够操劳了。

起初,御膳房准备在我的瑶光殿临时辟出一间餐厅,专门给太后和皇上用膳,但被太后否决了。她说:“公主伤成这样,我哪里还吃得进那些山珍海味?这段日子我吃素,不沾荤腥,御膳房也不许宰杀动物,给公主积点德,这样兴许她好得快些。”

太后都吃素了,其他人谁还敢吃荤?弄得整个瑶光殿一月未闻肉味,那些平日里吃香喝辣的大小总管们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因此,在去紫薇阁之前,我特地让人送来几桌酒菜,以作为他们辛苦侍疾的犒赏。

路上我想起来问皇上:“祁云海一案,现在审得怎么样了?”

他摇了摇头说:“我每天陪着你,没管这些事,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我忙道:“你不是说我好了之后,你要去亲自审一审吗?这几天就去吧,早点把案子结了,把祁云海放出来。一个戍守使,老关在大理寺也不是回事,嘉峪关一带囤积的几十万大军长期没有主帅,也怕出乱子。”

皇上突然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你这么希望他无罪释放,是不是你看上他了,所以想他早点出来好娶你?”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亏他怎么扯上的,我哭笑不得地说:“皇上,您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

他还是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你自己算算,这些天你都问了他多少次了。你身上的伤可是他的人刺的!这伤疤还没好呢,你就忘了痛。”

我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他的人’,与‘他本人’,完全是两码事。打个比方,我的瑶光殿里有人犯事,难道就是我犯了事,也要治我的罪吗?就算连坐也分亲疏的,祁云海不过是可怜那些人,才收留他们,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自己常年在外,又没跟这些人一起生活,即使是以前的旧交故知,也早就生疏了,哪可能了解到他们的全部动向。”

“总之,你就是舍不得他!听听你这口气,多为他打抱不平,多疼他啊,你又跟他见过几面,就这么了解他,这么相信他?”

我彻底无语了,在满地翻滚的醋坛子面前,再说任何话都有被歪曲的可能,我索性闭嘴。

好在,紫薇阁也到了。

有了之前的教训,餐桌上我只字未提祁云海的事,只是在膳后借口体虚无力在春熙宫留了下来。

晚上母女俩就寝的时候,我才开口向太后打听这件事。

太后的态度还是没变多少,坚持认为祁云海在此案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使不判重刑,也要革职查办,让他解甲归田。

我问她:“那镇东戍守使由谁来接任呢?”

太后说:“这个人选我还在考虑中,琰亲王想提拔他的副手,我属意的是另一个人。”

“谁的副手?琰亲王自己的,还是祁云海的?”

“当然是琰亲王自己的。他也有他的道理,这些年,几个戍守使渐渐羽翼丰满,就有些自大自专起来,暗地里培植势力,再任其发展下去,一旦形成裂土而治的态势,朝廷就危险了。”

“可是”,我担心地说:“琰亲王已经掌握了朝廷的精锐部队,京畿之地的安危也全在他的掌握中,如果东部的驻军也落在他的手里的话……”

太后道:“这也是我担心的。不过事情要一分为二地讲,从某一方面来说,如果让皇室亲王统领中央军队,再加上整个东部的驻军,当然更有利于朝廷的稳固;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如果亲王有异心,妄图取皇上而代之的话,这样就等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说得难听点,叫自掘坟墓。”

我沉吟了一会道:“要说呢,这琰亲王也似乎不是很有皇帝野心的人。”

太后马上让我阐述原因:“为什么你这样肯定呢?”

在自己的亲娘面前,我当然是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如果他很有野心,想自己坐上皇帝宝座,他就会在乎自己的继承人问题。一个将来要做皇帝的人必须有后代,否则光杆司令一个,一人吃饱全家饱,就当上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琰亲王一直不肯成亲,在我的理解里,这是个喜欢洒脱崇尚自由的人。权势可是最大的束缚。”

太后提出质疑:“那他现在又为何把持朝政?”

拜托,把持朝政的是您吧,琰亲王不过是二号人物。即使是这个二号人物,也是他一步一步顺理成章走过来的。

我说:“他的皇帝兄长不在了,剩下孤儿寡母,皇侄又年幼多病,他不帮忙看管着,难道让别人谋了去?”

“你倒挺欣赏他的。”太后的声音中带着揶揄的笑意。

“母后,您又想歪了。”我叹气。

“别叹了,你要真喜欢他,现在也还不迟,那两个扶桑公主母后自会替你解决的。”

“没有的事,您越说越来劲了。”

“跟你开玩笑的啦,知道你不喜欢老的,只喜欢小的。”

我一咯噔,这话更经不起分析了,我只好假装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这一个多月养伤期间,我跟皇上可能真的是太亲密了。他说“要照顾我”决不是一句托词,而是实实在在地在床前侍候了一个多月,又周到又体贴,小莲都只能给他打打下手,甚至连喂药这样的事他都不肯假手于人。

如果不是因为我替他挨了一刀,皇上对皇姐好成这样,是会引人非议的。但正因为有了这个大前提,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皇上的种种表现也可以理解成感念皇姐“舍命相救”之恩。

既然提到皇上,我就想到了另一种解决方案。我对太后说:“如果您怕琰亲王势力太大会撼动皇权,何不干脆把东部军队发展成皇上的直系呢?派皇上的亲信去统领他们,这样一来,既制衡了琰亲王的势力,也加固了皇权。”

太后沉默不语,我心里暗叫糟糕,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这样算不算胳膊肘子往外拐?刚才太后说想从朝中派人去接手,那肯定就是她的心腹了,她想发展自己的势力。我却笨得要死,一会儿支持琰亲王,一会儿支持皇上,就是无视自己的亲娘,太后心里还不知作何感想呢。

我羞愧无比地跟她道歉:“母后,女儿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乱出主意,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母后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女儿会永远站在母后这边,永远支持母后。”(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

太后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傻瓜,我是你的亲娘,就算你真的站到别人那边,你仍然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只想你好,无论你怎么做母后都不会怪你的。母后亏欠你的,这一辈子也弥补不了。”

这话她已经说过一万遍了,我也只好一万遍强调:“母后对儿臣没有任何亏欠,儿臣早就说过了,当年您也是身不由己。”

想起当年,她的声音中犹自带着深深的感伤和悲愤:“你不知道,最开始被人掳走时,我每天只想逃跑,但那帮人看得太严了,总是找不到机会,于是哀求他们,磕头至出血,没有人理我。后来我就绝食,心想他们总不至于要个死人吧,只要他们肯放我走,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也会想办法活着回去。可是他们威胁我,如果我再闹事,就去杀了你和你爹,永绝后患。我知道他们说得出就做得到,天下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这样才不得不跟他们走。”

“娘……”我抱住她的脖子哭了起来。

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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