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玛乐:“然后让他们当着他的面吞下毒药。如果他乐意,完全可以在他们熟睡时把他们杀死——”
富玛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毕玛乐:“可他却决定让他们服毒。老鼠药。他们吞下那些棕色的大药片,之后就倒地抽搐一阵,而他站在王位上目睹这一切——”
富玛乐:“王位是由无数骷髅做成的,你们知道——”
毕玛乐:“他就坐在王位上,胳膊肘支着膝盖,拳头撑住下巴,就像陷入长久沉思的人,大概在琢磨着正方形套圆形的公式、或是终极素数,就那么一直看着他们在听者厅的地板上翻来滚去,一边呕吐一边抽搐。”
富玛乐(在苏珊娜看来,其热忱的姿态既淫荡又极其丑陋):“有些人死之前央求着喝口水。没错啊,那种毒药会让你口渴难耐!于是我们坚信,接下去就该轮到我们了!”
终于,毕玛乐被惹恼了,就算不是恼怒,也气得够呛。“你能不能让我把这事儿说完,接着让他们决定是走是留?”
“总是这么专横!”富玛乐说着,闷闷不乐地闭上了嘴巴。在他们头顶上,好多城堡鸦推推搡搡抢着位置,瞪着晶晶亮的小圆眼睛俯瞰。苏珊娜心想:不用问了,它们就等着把留在这里不走的人当作一顿美餐呢。
“他有六个留存的巫师的玻璃球。”毕玛乐继续说,“当你们还在卡拉·布林·斯特吉斯时,他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并因此彻底疯了。我们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因为我们没看到,但我们都认为,是因为你们得胜了,不仅在卡拉镇,还有随后在厄戈锡耶托。如果确实如此,那就意味着他欲图以摧毁光束从而远距离操控塔之倒塌的计划终结了。”
“当然是这么回事儿了。”飞玛乐静静地说,于是,前面两个斯蒂芬·金又一次回首观望他。“不会是什么别的了。将他逼到疯狂边缘的首要原因就是他思绪中的两种矛盾的执念:让塔倒塌,再先于你,罗兰,到达那里,并攀上塔顶。摧毁它……或是,主宰它。我不能确定,他是否在理解这件事情上走得过头了——只要抢在你之前抵达你想要之物,在你面前夺走它。他在意的就是这些。”
“得知他因你们而有多恼怒你们一定会高兴的,在他摧毁自己一切珍贵玩物之前的几周里,他不停地念叨你们的名字,诅咒你们,”富玛乐说,“他变得多么害怕你们啊!能多害怕就有多害怕。”
“不是这么回事,”毕玛乐反驳道,苏珊娜觉得他有点动怒了。“虽然这决不至于让他高兴。他赢得的荣誉不比他失去的多。,”
飞玛乐说:“当血王眼见厄戈将败在你们手里时,他明白存活的光束必将再生,并比以前更茁壮!到最后,这两道仅存的光束将再造出其他的光束,一尺一尺、一轮一轮地重新接合它们。如果那一切发生了,最终……”
罗兰点着头。苏珊娜在他眼中观察到一种全新的神情:惊喜。也许他真的知道怎么赢得胜利,她想。“到最后,原已转换的世界也许又能恢复如初。”枪侠说道,“也许,中世界和内世界都将如此。”他停了停,“也许甚至还有蓟犁、光束、白界。”
“这种事情没有所谓也许。”飞玛乐说,“因为卡是个轮,只要轮子不裂,就会继续滚动。除非血王可以变成黑暗塔之主,或最高刽子手之主,否则一切都将会恢复如初。”
“疯狂,”富玛乐说,“而且是极具破坏力的疯狂。但显然红大哥总是乾神疯狂的那一面。”他朝苏珊娜甩去一个丑陋的痴笑,说,“黑鸟女士,那就是弗洛洛洛伊德说的。”
毕玛乐继续说道:“当玻璃球粉碎、杀戮完成之后——”
“这就是我们要让你们明白的,”富玛乐又说,“前提就是,你们的脑袋瓜还不至于太迟钝,否则可就听不懂啰。”
“等这些琐事全了结了,他就杀死了自己。”飞玛乐再次开口,前两人再次扭头去看。仿佛他们做不了别的。
“他用的是不是一柄勺子?”罗兰问,“因为我和朋友们从小就听过这样的预言。写在了一首打油诗里。”
“确实如此。”飞玛乐答,“我想,他是用勺子切开了自己的喉咙,勺子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很锋利了(就和某些人的盘子一样,快着呢,你们清楚得很吧——卡就是个轮,从哪里开始,就会转回哪里)但他把它吞了下去。吞了下去,你能想象吗?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简直是洪水猛涨!随后,他爬上灰马群中最雄壮的那匹——他给它起了名字,叫尼斯,取名于眠和梦的土地——骑上马就直奔东南面神会之地的白域而去,马背上还搭着他那一点点装备。”他笑了,“这里的食物储备非常富裕,可是他用不着了,如你们所知。国王不再吃了。”
“停一下,超时了。”苏珊娜说着伸手摆出一个T字形(这个手势她跟埃蒂学的,但此刻她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果他吞下了一把边缘如刀锋的勺子,从里面把自己切开了、甚至呛着血——”
“黑鸟儿女士开始开窍啰!”富玛乐雀跃道,双手都在空中挥舞。
“——那他怎么还能做别的事情呢?”
“王是死不了的。”毕玛乐说,俨然在对一个三岁孩童解释某个显而易见的道理。“而你们——”
“你们这些个傻蛋——”他的同伴来打岔,笑嘻嘻地恶言恶语。
“你们无法杀死一个已死之人。”毕玛乐总算说完了,“罗兰,若是他还像以前那样,你的两把枪就可以结果他的性命……”
罗兰颔首示意,“父子相传的枪,枪筒由亚瑟·艾尔德的长剑——石中剑改制而成。是的,古老预言也提到这一点。他肯定也知道。”
“可现在他已经脱险了。只要他将自身超脱于那些预言之外,只要他是不死之身,就行。”
“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一直羁留在塔的一层外阳台里,”罗兰说,“不管是不是不死之身,如果他没有艾尔德传下的某样圣物,就永不可能攀到塔顶;既然他知道这些预言,就肯定明白这一点。”
飞玛乐冷冷一笑,“是的,但是,正如苏珊娜世界里的一个故事中有个守桥的霍雷肖一样,现在血王把守着黑暗塔。他已经找到了进口的途径,但还不能攀到顶,这是事实。可他一夫当关,死守不放,你们也没法爬上去。”
“看起来,红色老国王倒还没有疯到骨子里。”毕玛乐说。
“疯子来啦!”富玛乐在一旁起哄。他闷声拍打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可是,如果你们继续,”飞玛乐说,“等于亲手把艾尔德的圣物带去给他,而他正好需要那些东西将自己从羁留中解放出来。”
“他必须先从我这里夺过去。”罗兰说,“从我们手里。”他的语调一点不激动,似乎只是在评说天气。
“没错。”飞玛乐表示同意,“但是你要想一想,罗兰。你们不能用枪打死他,但他却有可能从你们手上夺走枪,因为他天性狡猾,诡计多端。要是他正好那么做了……那好吧!想象一下,一个死去的国王,而且疯了,站在黑暗塔的顶层,怀里揣着一对儿伟大的老枪!他可能立于塔顶统领世界,但我更倾向于——考虑到他的疯狂——他会作出相反的选择:推倒塔。他干得出来,不管有没有众光束。”
飞玛乐阴沉地观望着他们,依然站在那边的桥头。
“到了那时候,”他说,“所有一切都将在黑暗中。”
4
几人默默地站在那里,思忖着这一假设。接着,毕玛乐开口了,几乎像是在辩解,“代价也许没那么大,只要你稍微想想,自从黑暗塔存在以来的这个世界、也就是我们称之为楔石塔的地方,这儿的塔不像玫瑰那样影响很多事物;而是以塔的方式影响了譬如永生虎,譬如你们那名叫罗佛的狗,譬如至少对于一个——”
“名叫罗佛的狗?”苏珊娜惊呆了,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女士,您的想象力不敌一根烧煳了的木棍。”富玛乐带着深深的厌恶说道。
毕玛乐不受其影响,“在这个世界里,黑暗塔就是黑暗塔。而在你们的世界里,罗兰,在你先前待过的世界里,大多数物类都在正常繁衍,大都生活得很甜蜜。能力和希望依然存在。你愿意冒着摧毁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以及金先生以想象力企及的世界的大险吗?你明知不是他创建了那个世界。能窥探乾神的奥秘并不意味着就是另一个乾神,尽管很多富有创造力的人好像都这么自以为是。你愿意拿这一切来冒险吗?”
“我们只是在询问,并不打算说服你们。”飞玛乐说,“但是,事实很明显:现在,这仅仅是你的任务了,枪侠。一切都取决于你。没什么能再迫使你前进了。只要你穿过这座城堡,走进后面的白域,你和你的朋友们就将越过卡本身。而你并不是非去不可。你先前经历了一切,你已经可以拯救众光束了,而救了光束便能确保塔继续存在,乃至永远存在,那是众世界和众生灵绕之旋转的轴心。任务已经完成。如果你现在掉头回去,死去的国王就将永远受困于他现在所在之处。”
“你说完了吧。”苏珊娜插嘴道,并无礼地看着活该挨白眼的富玛乐。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罗兰说,“我会继续推进。因为我许下了诺言。”
“你对谁许下诺言了呢?”飞玛乐喊了出来。自他站在桥上城堡这边的位置以来,第一次松开了双手,并用它们用力地抓着头发往后抻。动作虽小,却有力地证明了他的极度困惑。“因为,根本没有关于诺言的预言;我告诉你!”
“不会有那样的预言。因为我是对自己许诺,也将独自信守。”
“这人和红色老大哥一样疯狂。”富玛乐不无敬意地说。
“好吧。”飞玛乐说。他长叹一声,又将两手相握于身前。“我已经尽力了。”他朝三体一位的那两者一点头,他们正转身留意着他。
毕玛乐和富玛乐各自弯下一膝:毕玛乐弯右膝,富玛乐弯左膝。他俩翻下柳条篮的盖子,再将两个篮子倾向前。(刹那间,苏珊娜想到了“价格正确”和“集中注意力”那些有奖竞猜电视节目中的模特,以及她们展示奖品的方式。)
一个篮子里是吃的:烤鸡和烤猪肉、牛腿肉、大片大片的粉色圆火腿。苏珊娜觉得她的胃在看到这一切的瞬间骤然扩张,似乎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吃,吃完为止,而且,她只有百般克制,才能不发出欲求的呻吟声。嘴边已经涨出了唾液,她一把抹去。他们应该知道她在擦口水,可她对此毫无办法,不过,好在她还有自控力,不会让他们瞅见饥饿在她唇上或下巴上留下任何证据。奥伊叫起来,但依然固守在枪侠左脚边。
另一个篮子里大大的粗针毛衣,一件红、一件绿:都是圣诞节的颜色。
“还有长袖保暖内衣、外套、羊毛衬里长靴,还有手套。”毕玛乐说,“神会之地在一年中的这个时段冷得要死,你们还得走上几个月呢。”
“在城郊,我们给你们留下了一副铝制雪橇,”毕玛乐说,“你们可以把它扔在小推车后面,等到了雪原,就可以拿出来装载装备,或是载上这位女士。”
“毫无疑问,你们会琢磨:既然我们不赞成你们继续前行,为什么要为你们做这些呢?”毕玛乐说,“事实上,我们庆幸于自己还能侥幸存活——”
“那时候我们真的认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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