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天花板上有好几扇采光用的窗户,夕阳的光辉从中映射了进来。
在这圆形房间的角落——
玛尔榭就筋疲力尽地躺在石块地板上。
「玛尔榭!玛尔榭!你振作点!」
我跑过去将她扶起,摇晃双眼紧闭的她。
「呜……嗯……雷恩……?」
玛尔榭双眼微睁。口中流泄出声音。
「雷恩……雷恩……是你……吧……」
玛尔榭皱起一张脸,泪水夺眶而出。
「呜呜……呜……我好害……怕……我……好……怕……」
她紧抱着我啜泣。
「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我轻拍玛尔榭的背部安抚情绪。
「来,我们快点逃吧,等士兵折回来就麻烦了。玛尔榭,你站得起来吗?」
「嗯……呜!」
试图爬起身的玛尔榭因为痛苦而脸皱成了一团。
她的右手臂正肿胀发紫。
「……该不会是骨头裂掉了吧……——难道他们对你动粗?」
「呜……我没事……啦……」
「别逞强了。你等等。」
我从剑鞘拔出剑,用腰带固定在玛尔榭的手臂上。
「先这样应应急吧……该死的老哥,手臂可是符纹师的性命耶……总之,我们快点就医吧——柚叶,我们走啰!」
我让玛尔榭搭在我的肩膀扶她站起来,然后出声唤了柚叶。
「喂,快点逃了,柚叶!」
柚叶站在房间的中央附近,神色木然地环视着墙壁。
「你在搞什么啊——墙壁有啥吗?」
我向墙壁看去。
先前的心思一直放在玛尔榭身上,以至于一直都没有清楚看个仔细。
在黄昏微弱的光线照射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墙壁上的壁画。
我甚至一时之间忘记了逃亡的事,迷茫地看傻了眼。
有六张一如团住房间似的壁画。
那是描绘公主的壁画。
在被阳光晒得褪色的石板上,古代的公主们被描绘成了黑色的轮廓状。
那个身影比高山还要巨大。
然而在公主们的脚下……有着抱头鼠窜、一一死去的人类。
「……这是……公主……?」
把人类推落到大地裂缝的黑暗里的『黑暗公主』。
从天招来陨石,压死人类的『光明公主』。
引发大洪水,将人类冲走的『水之公主』。
燃起熊熊烈焰,将人类烧杀得一个也不剩的『火之公主』。
操纵不死的尸骨,将人类活活咬死的『生命公主』。
破坏文明的城市,欺压人类的『语言公主』。
「这是『公主的力量』……?公主应该是守护人类的存在才对吧……」
这时,我才终于了解这座塔会变成『*禁开之塔』的理由。(译注:日文中,禁开与打不开都是同一字,这里有一语双关之意。)
壁画上所描绘的,是感觉不可能会成为人们信仰对象、仿佛被画成强大怪物般的公主们。
公主们的身影有如蹂躏人类的恶魔,感觉会将众人的信仰从根本推翻。
巨大的壁画以奇妙的魄力对我施压,我几乎就要对壁画的内容信以为真了。
「这种东西……是没办法公诸于世……的吧……」
柚叶始终一语不发地凝视着壁画——
「没有本宫的身影……」
就像在寻找什么似的,柚叶喃喃地嘟嚷了一句话。
「壁画里面没有画到本宫……本宫果然是不被这个世界所需要,遭到众人遗忘的存在吗……」
或许是天黑了的关系,房间一口气昏暗了下来。
柚叶的话没有人应答,只是空虚地回响着。
第四章 公主神话
市区某间小医院的候诊室中,挂在大墙中央的时钟显示时间已过了七点。
我和鲁米莎还有柚叶坐在沙发上静候,玛尔榭从诊疗室走了出来。
她的右手臂上包扎着令人看了于心不忍的绷带。
「玛尔榭……你还好吧……?」
鲁米莎起身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我没事。这点小伤马上就会痊愈了啦。」
尽管身负伤势,玛尔榭还是比我预料的有精神。
我松了一口气,将符纹包还给她。
「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了。倒是雷恩你的下一步呢?」
按照我和萨伊克斯的约定,救出玛尔榭之后就要逃出城外,以防火之戒指和柚叶落入洛依德的手中。
「不知萨伊克斯他目前人在哪里呢?我们还是去找他比较好吧。」
我站起来时,医院外响起了马车停车的声音。
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接近,然后大门被用力地敲得咚咚作响。
「医生!医生在吗!?」
一个耳熟的男人声音大叫着。那个声音是—
「师父!?」
我一打开门,就见到赫尔斯师父站在门外。
「哦?雷恩吗,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师父你才怎么了,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我注意到了师父背上的人物。
该人物身上爬满一道道红色的伤口,衣服全是血迹,四肢瘫软无力。
「萨伊克斯!?」
听到我的声音,萨伊克斯貌似痛苦地抬起脸,露出了苦笑。
「是雷恩啊……抱歉,火之戒指被他们抢走了……」
「俺真的吓了一跳。当时俺好奇地跑去观望罗古卢军在骚动个什么劲,这名仁兄便浑身是血地逃到俺这里昏倒了。」
师父看着躺在小病房床上的萨伊克斯说道。
柚叶、玛尔榭、鲁米莎同样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不过,师父,你竟然会愿意对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伸出援手。」
「俺看这位仁兄手拿符纹剑。虽然剑已经折断,但俺一看到就发现了。这是雷恩你画的符纹吧。」
「——这样你也看得出来!?」
「那当然!俺的眼睛可不是装饰品喔!雷恩的成长,俺一直都有看在眼里!」
听见师父这么说,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满开心的。
「……所以俺想说这小子应该是雷恩你的朋友,就把他带来了。」
萨伊克斯身上缠满了绷带,惨不忍睹。
「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窝囊的一天。最后光是逃命就竭尽了我的全力。雷恩,不好意思,害你的符纹剑也折断了。」
「剑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不过居然会让你吃这么大的苦头。那个胡子队长有那么强吗?」
「罗古卢军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唯一错估的是那个长袍女。我在城内的废墟大规模纵火,对罗古卢士兵展开佯攻时,她出现了。」
「那个女的……有那么厉害吗?她使出了什么样的攻击?」
「不……那女的本身并未对我施展任何攻击。可是她一个接一个治好了被我砍伤的士兵。也因此不论我怎么斩杀,士兵们还是像打不死的蟑螂向我攻来——我简直就像是在跟不死的军团作战一样。」
「不死的军团……」
老爸的那一席话也有提过,那女的在转眼间治好了襁褓中的洛依德的病……
就在这时,我想到一件事。
「嘿、嘿,萨伊克斯。那个女的能让死掉的人再次复生吗?」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有否让士兵身受足以致死的重伤了——不过,我可以肯定凭她的治疗能力,即使能让人死而复生也不足以为奇。」
「是吗……原来是这样子……」
「怎么了?雷恩。瞧你一脸郁闷。你知道了什么吗?」
「阿不列总裁不是曾经举出一个疑问吗。如果我哥是犯人,为何他不逃离爆炸现场而留到最后一刻……」
「听你这么一说,待在数量那么多的炸弹之中真的是太鲁莽了呢……就算大难不死,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玛尔榭一如在回忆经过似的说道。
「不过,如果现场有一个能治愈所有伤势的人在,那结果会是?」
「即使因为爆炸受伤,也能让身体恢复原状……」
我用点头回应玛尔榭的说词。
「结果不消说,就是奇迹性存活下来的英雄在大庭广众的注日下诞生。这很像是老哥会打的主意。」
巧妙利用动过手脚、伪造的命运的洛依德,他的嘴脸仿佛历历在目。
「不过真教人惊讶啊。那个洛依德小哥竟然会是幕后黑手……」
「不知阿不列总裁那边状况如何。师父你有听说吗?」
「这么说来,听说针对公安委员会的监察案在议会通过了。毕竟洛依德小哥最近行事作风太过强势了,好像引来了极大的反弹。」
「那么,老哥现在似乎也火烧眉头啰。」
「可别轻忽大意,雷恩啊。那家伙不可能会就这么乖乖任人摆布的。」
「啊啊,而且既然火之戒指已经被抢走了,可以料想会出现比以往更为强硬的手段吧……」
我悄悄地瞥了柚叶一眼。
对。得手火之戒指的洛依德接下来锁定的目标,无疑就是柚叶。
候诊室的时钟「嗡—嗡—」地响起报时的声音。
距离洛依德指定的午夜零时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了。
受伤的萨伊克斯和玛尔榭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睡觉,鲁米莎和师父为了方便帮忙照顾他们,身体围着毛毯在候诊室打盹休息。
我在沙发上醒来,放轻音量起身以免吵醒大家。
室内已经熄灯,乌漆抹黑的。
「再会啦,我出发了。长久以来谢谢了。」
我轻声说道后,把剑挂在腰际,打开候诊室的门离开了。
师父的马车停在狭小的院子里,有一头马匹正在沉睡。
就在我要从医院的出入口走到狭小的通道上时,后面传来了叫住我的声音。
「雷恩啊。你一个人想上哪去?厕所可不是在那边喔。」
站在门边的柚叶缓缓朝我走来。
「柚叶,你不用白费力气阻止我了。我非去不可。」
「为什么?」
「——就算逃到城外,我哥绝对会不计任何手段展开追杀。火之戒指落到他手中后只会更严重。不去面对,就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