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脚下一稳,却是踩在了实地上,原来这巨人步伐宽阔,片刻间就已渡过河水,到了北岸。
对面,那些沼兽终不能吃到鲜肉,吼叫着钻进了沼泥中,远去了。
羽哪里还管多凉,自己怀中的女巫师气息微弱,神魂已在迸散边缘!
指环儿,小刀,你们看看盘师,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羽泪水盈眶,也不知是以神识在呼唤神器,还是喉咙在哽咽,那玉髓灵气如流水般汩汩而出,浸满了女巫师身边,附生的木行界域浓烈得犹如实质,竟然还是托不住女巫师渐渐松开的苍白精气,任着它们一滴一滴,融进了虚空中。
诸个神器沉默不语——那个生命在不可阻挡地消逝着,以它们千百年的神通,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主人的呼唤。
虽然精气流逝,神魂分散,女巫师的面上却闪着极其动人的柔光,她伸手轻抚着羽的面庞,微笑道:
“小阿羽,能带领大家走出水泽,姐姐很开心,多营族于我南方部落有大恩,舍我一人的生命,救了大家,很好,很好!”
她握住阿羽的舞动的双手,摇摇头,叹道:
“傻孩子,我的生机已断,寒玉灵气能接续么?别哭啦,那日在娑罗神树下,我就该和盘雄那叛贼一并死了,是你救了我;烈山贼要吞并南方森林,我也该与敌人同归于尽,多思长老和你们又救了我!哎,我晚些死了一会儿,却认识你这个好妹妹,你说,我是不是很开心?”
周围的人们安安静静,悲伤地想:盘师只怕神识迷糊了,我们阿羽长老是部落勇士,怎么会是女孩儿?
羽伤心难语,泪水扑簇簇滴将下来,正好淋在不丢身上,它老老实实展开鳞甲,将泪水全数盛住,半点儿也没溅出来。
“盘师,我知道你,你说水泽里面有木灵引路是假的,奉出精魂召唤木灵是真的,那木灵总说要收你的魂魄,我还以为它胡说,原来却是你在骗我,我真笨,真笨!”
羽不住地自责,好不后悔:我早先发觉了不对劲,竟没有反应过来,如果能及时阻止盘师,说不定她、她就不会是现下这样!
多营的人们也恍然大悟:素闻北方水泽凶恶危险,部落却如此顺利地走过来!哎,这位执意要跟随咱们一起迁徙的盘师,竟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恩情,当真是血性儿女!
羽眼中忽然一亮,呼道:
“不对啊,盘师,我和木灵争斗一会儿,它可并没出手受你的供奉,你虽然召唤了神咒,却应当没事,是不是,是不是!”
年轻巫师仿佛看到了希望,泪花中带着微笑,小心地注视盘凤,只盼她说个“是”!
“盘师盘师,你总叫得这么生分,就不能叫一下姐姐么?”女巫师看着羽,弱声笑道:“他不受我的供奉,是知道咱们没他的神通过不来这条河!这无源无终的弱水,连水泽沼兽都不敢靠近!你看看它那么清澈,当真是不容一物,除了我的本命咒术,还有谁能渡它?嘻嘻,你想我教你这道咒术,那可不成,大盘的秘术,总有那么一两件我要带去还给先祖!”
女巫师嘴里在调笑,声气却越来越弱,只是那动人的光泽,更加得旺盛,连羽的玉髓灵气都掩盖不住其光芒!
“啊——”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弱水弱水,竟然是它夺取了盘师的生命!但如果不是多凉和烈山人偷袭盘师,她也不会这么着急要送大家过河,待我击退沼兽,大家一起好好商议,自然能想个周全的渡河法子!
羽回身瞥了一眼河水对岸,满心的愤怒烧红了双眼:烈山贼,我定要报下这累累的大仇!
“干什么阿羽,前路坎坷,你还要带大家去闯呢!我不要你报仇,长老也不要你报仇,你和大家伙儿活得好好的,我们就高兴得很!”
盘凤紧握羽的双手,呢喃道:“你看,好妹妹,那弱水干净透彻,我的本命在里面走了一遭,觉得心里也干净了,身子也干净了,我现下软软的,就是想睡一忽儿……算来你也满了十六岁,就解了禁咒,让姐姐看看,好么?”
禁咒?禁咒!多兰看着白光中相拥的两姐妹,向众人点点头:“不错,阿羽长老身负禁咒,幻做了男儿的外象。她本是远方迷域一族的后代,十多载前随父母来到部落。她的父母为部落立下大功之后,阿羽并没有随着一起走,留下来跟着奶奶和小莘生活,多思长老说,咱们多营能请到阿羽做长老,已是莫大的福分,至于她成年后愿意以什么扮相示人,是她自己的意思。”
“盘……姐姐!”羽咬着嘴唇,从怀里摸出玉刀,刀尖划过,随着一阵玄奥的气息波动,俊美的面容竟起了微妙的变化!
霎时间,众人竟看得呆了:这个婉约哀泣的女子,真的是平日爽朗灵动的阿羽长老么?
“好妹妹,好妹妹,你真是漂亮得紧,姐姐比你可差远了!”盘凤缓缓抬起手指,划了划少女光滑的下颔,恍惚笑着。
听这玩笑的话语,羽嘴角渗出一抹鲜红,原来不觉间已将嘴角咬破,更添哀怨之色……小龙看在眼里,那颗龙心,突地传来一阵刺痛。想上前帮忙,却发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幼龙首次有了如此强的无力感,带着龙力的哀伤瞬间弥漫开来,仿佛天空都阴暗了起来。
周遭本就悲痛的人们都被这哀伤之气压得透不过气,皆顾不上惊诧阿羽清绝如仙的女儿之身,个个落下泪来。
这边阿羽已埋头痛泣!她恨自己无力回天,也恨自己占卜不精,没能提前卜出这么可怕的危险!一直以来,这个好姐姐总在身边指点自己,帮助自己,让自己什么也不用操心,她对自己,是那么关爱,那么重要!
“姐姐,姐姐,姐姐……”
盘凤听着这带着哭腔的呼喊,开心地笑了,一边怜惜地替少女擦去下巴上的血泪,叹道:“羽儿,拿我的花杖做个留念吧,带咱们部落的人们好好活着!都是姐姐自己的决定,别想着为姐姐报仇,姐姐终要放开你的手,若非此时,便为彼时,姐姐现下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盘凤将花杖塞在羽的手中,话语声音越来越小,失去本命木精的她,慢慢,将精魂散在弱水河边的轻风中。
※ ※ ※ ※ ※ ※
不丢静静趴在手上,偶尔甩出舌头,尝尝背甲里积满的泪水,觉得那滋味真得很苦涩,也不知这人儿,为何这么喜欢流泪,还不到一载,就哭了三两次了。
也难怪,她亲近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这世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啊!
不丢有些伤心地想。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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