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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烈火魔尘)
烈火魔尘
原著:詹姆斯·阿兰·加得纳
翻译:万楠方(古留根尾·我我神)
烈火魔尘
原著:詹姆斯·阿兰·加得纳
翻译:万楠方(古留根尾·我我神)
节录自无比尊贵的先生、艺术家和绅士布特林·卡文迪许的回忆
1。三把熊熊大火
晌午,传送门之城印记城圆形法院。
“啊哈,”半人马越过我的肩膀瞧了瞧,“我发现你在作画。”
“是的,”我从画架上抬起头回答道。
“这个城市呼唤真义,”半人马说道,“囚犯们戴着铁镣,步履蹒跚;公诉人们怒目而视,期待着对自己有利的宣判;而貂皮裘氅的法官在对衣衫褴褛的乞丐量刑。当然,这对一个冷眼旁观的艺术家来说是不错的题材,生命的嘲讽、灰暗和佯谬。那么,你画的主题是什么,年轻人?”
“我的主题?”我问道。
“就是你在画什么。是法律如何欺压百姓,还是从悲观主义者的观点来看,这些不完善的规范最大限度地体现了我们自身的本性?你想画哪一个?”
“我想画那些没刻着这么多花纹的入口!我的手都要画麻了!”
半人马静静地看着我。
“这幅画的委托人是管理者哈什克,法庭的审判长、秩序兄弟会的会长。”我解释道,“他对我说,卡文迪许,我亲爱的,我妻子的表弟下星期就要结婚了。家庭就是这样,你得送礼以示祝贺,他妻子说就送一幅画吧。是啊,‘就’一幅画,三英尺宽五英尺长,尽量用红色的——那孩子一激动就要昏到。为什么不画画那圆形的法庭呢!这倒挺好,早餐时可以丢在角落里看上那么一两眼,‘就’一幅画么!”
“而你就这么接受了?”半人马惊讶地看着我,“你真应该朝他脸上吐口水,或者给他讲讲艺术结构的整体性。”
“你无法和一个达官贵人顶撞,”我回答说,“他们不管要你干什么,你都得兢兢业业感恩戴德地去干。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那张权贵顾客名单比印记城所有的画家都要长的缘故。谁叫我也是他们的一份子呢。”
半人马听了这话又一次惊异地张开了嘴,随后气愤地跺着脚走开了。我得承认,要是半人马有什么特长的话,那就是跺着脚走开。我耸耸肩,继续临摹着那些花纹,试着集中精神。要知道城市法庭可不是一个清静的地方。比如我身边的一扇门前就排着这样一些家伙:一只来自低层位面、九英尺高、长着昆虫般翅翼和三码犹如锋利的午夜藤般尾巴的爬行类生物,一只克诺根恶魔。它们几乎无所不在,而这一只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张没有文字的卷轴,上面用橘红色墨水画着一个被吊在架子上烘烤的人类或者半人。对克诺根恶魔来说,这种图画的意义十分广泛,既可以是一个晚上念给孩子们听的故事,也可以是一道菜谱。在这来自地狱的怪兽后面耐心地站着一位上层位面的金翼人,他是个英俊的男人,比我高上两英尺,皮肤是琥珀色的。和克诺根恶魔一样,他也长着同样大的翅膀。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翅膀上全是纯金的羽毛,只要其中哪怕一小片就能换得城中销魂一夜……想到这儿我情不自禁地走了神,糟蹋了一道花纹,还得用松节油把油彩给轻轻擦掉。
金翼人没有买什么读物,不过他倒也不至于那么无聊。他的视线透过圆形法庭的大门,沉醉在对天堂凝视的喜悦中。要我说既然印记城的形状象是一只直径不过几英里的圆环,那么不管怎么往上看闹市区的贫民窟都是那样污秽。可金翼人却还是那样兴高采烈地看着贫民窟的街道,要不是克诺根恶魔带有鳞片的翅膀在换脚的时候扇到了他的鼻子,他恐怕会一直把那个表情保持下去。
有那么一会,我真象扯烂这无聊的建筑绘画,把眼前的景象描绘下来:来自天堂和地狱的生物并排站在一起,看上去各自相安无事的样子。我不知道这会意味着什么,但是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出现在同一幅画里,一定能说明些什么的,不是吗?可话又说回来,到底没有人委托我画天使和恶魔。要是哪天我当真决定由我来选择要画些什么,谁知道我的下一顿饭又怎么着落呢?我喃喃自语,极不情愿地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在画画啊?”一个稚气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你真的要把这些花纹全部画下来么?难道不作些修改?”
我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正蹲在那儿乜斜着眼睛瞥着我的画布。他长着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却有着酱棕色的皮肤。他的血缘必定是一半来自人类,一般来自精灵。这可不是一段皆大欢喜的婚姻。“我认识你么?”我试着以一种吓唬的语气问道。
“哈泽坎·美德。”他的手撑着下巴,一边自我介绍一边看着我的画具盒,念着上面的名字,“布特林·卡文迪许。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你听说过我?”
“没有。但我觉得认识印记城每一个人都是一种荣幸。你属于哪个组织?”
我叹了口气。尽管我的外衣、戒指和画具盒上都有代表感觉会的“五官感觉”标记,可这对一个主位面来的孩子来说什么意义也没有。“承蒙抬举,我很荣幸地说自己是一个感觉者,”我告诉他,“我们的社会主旨是尽可能地感受整个多元宇宙。”
“噢,我叔叔托比说起过你们,”他的眼睛睁得大大地,“你们经常组织一些疯狂的聚会,是吗?”
“错。我们组织聚会只是摈弃一生中某些体验,从而探寻更高层次的追求。”
“噢。”很明显,这男孩根本不知道高层次追求是什么玩意。不过一会他突然兴奋起来,把手伸进衣袋里去,“你吃过猪莓吗?”
这词让我皱眉头,“猪莓?”
他掏出满满一把棕色的浆果,每个都有我的拇指一般大,又平又皱,好象有人穿着钉了钉子的靴子在上面踩过一样。“我从家里带来的,”男孩说,“我家的那个位面,我不是这儿人。虽然这些不是很新鲜,不过还不错。”他往嘴里扔了一个,用力地咀嚼起来,“你也试试?”
“好吧。”我说,“我试试。”要知道感觉者从来不对任何新的体验说不,即便是主物质位面恶心的新鲜李干也一样。我告诉我自己,如果这玩意吃起来果真那么糟糕的话,至少在下一次和其他会员晚餐时可以拿来当笑话讲。当然,我无法象男孩那样扔一个在嘴里大声地咀嚼。你要用指尖感受它的重量和组织结构,把它放在鼻子底下闻它的味道——一种淡淡的甜味和麝香鹿的芬芳,接下来你应该把它放在牙齿中间轻轻地往下咬——然后你就会发现这玩意吃起来就好象纯岩盐。我吃过岩盐,那是感觉者授予仪式的一部分。所有的新人都会这么告诉你,一次就够受的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那草本浆果给吞了下去。
“你觉得怎么样?”哈泽坎问道。
“我讨厌浆果。”
“哦。可我猜没关系,对吧?因为托比叔叔说感觉者什么都会尝试,无论好坏。”
“你叔叔可真是万事通。”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嗨,”男孩说,“你说感觉者们会喜欢它么?因为我要见见你们的高层,看看加入感觉会得做些什么。”
我差点没呛着。“你想加入感觉会?”
“托比叔叔说我应该加入个组织,一个人得在笼子里有些朋友,托比叔叔这么说的。他管印记城叫笼子,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和所有的组织都谈谈,了解了解他们。我本来想找管理者来着,因为我喜欢人们谈论管理者,不象政府,人们只会在背后说它。我也挺爱听这儿人说话:‘别再多嘴,主位面的小蠢货,否则我就开剥了你。’到处都有人这么说。顺便问一句,‘开剥’是什么意思?”
“你随时会明白的。”我喃喃道。
“可又说回来,”哈泽坎又继续说个不停,“我怎么没听见你说这儿的方言?你也是从外面来的?”
我瞧了瞧手里制作精良的画笔,思忖着把它插进小家伙的眼珠子里去会不会弄坏。冷静,布特林,冷静。我母亲是一位公爵的女儿,她在我小时候常常教育我说话别象街头的那些呆子那样,要谈吐文雅举止得当,这样城里的达官贵人才会邀请我们去他们家的客厅。尽管在这方面她做得也不是很好(“是的布特林,隔壁奥斯瓦尔德家的小孩是个蠢货;呃,这词该怎么说来着?”),事关家庭荣誉,我还是遵守为好;可也不允许一个小子这么侮辱我。我搜肠挂肚,想找个不失体面的方法惩罚一下这主位面佬。忽然,我看见三个和谐会的卫兵穿过前门,走了进来。
当然,作为印记城的治安部队,一般的和谐会成员出现在城市法庭的大厅里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他们常常为了执行公务进出法庭。然而这些人却有些不同。首先,这三个人的灰围巾都系的乱七八糟。和谐会的长官对围巾的系戴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有一次我给一位会长画像的时候,他还特别叮嘱我要仔细描绘围巾上的每一个褶皱。其次,我面前的这些人不象一般的和谐会卫兵。即便是一个新手,在加入和谐会后不久也能以那种固定的步伐整天在街上巡逻,防备所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然而这些人的步子更加军事化,与其说他们在闲逛,倒不如说他们在开步走。最后我那感觉者敏锐的眼睛还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那就是除了剑之外,一般的卫兵还会携带一根黑色的手杖,好在长官兴致昂然的时候鞭笞那些做坏事的家伙。可这三个人皮带上挂得却是由象牙或者骨头雕刻而成的、光滑无比的白色指挥棒,上面的镶嵌物闪闪发光,好象是红宝石。
“你在看什么?”哈泽坎问。
“我只是在想,或许我改收拾收拾,改天再来画这些花纹。”
“你想躲开那些卫兵吗?”男孩突然压低了声音,好象他注意到了我在看这些新来的人,“或许你以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些特种队的人恰好可能会认出你来。”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是特种队的?”我问。
“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佩带火杖而不是手杖的卫兵。”
“那是火杖?”
男孩耸耸肩。“托比叔叔教我认过所有的法杖和手杖。”
糟糕了。
三个佩带着高能魔法武器的假卫兵步入了法庭,这事就麻烦了,非常麻烦。一个有理性的人一定会马上向后转开步走;可另一方面,我还从没见过火杖的使用呢。要是我能找个隐蔽的所在,说不定能在事态变得严重之后目击到前所未有的景象。或许日后我还能将这一幕画下来,包管让那些挑剔的批评家对我刮目相看。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看见任何可供隐蔽的地方。或许管理者哈什克雇佣我至少表明他对绘画不是一窍不通,但他最喜欢的艺术品还是挂毯。自从荣任管理者高位后他的这种嗜好就更是变本加厉,城市法庭的每一寸墙壁上都挂满了这些描绘多元宇宙不同位面景观,陈旧积垢的织物。一旦随时待命的火杖开始发射火球,那么这些易燃品就会象火绒一样烧起来。
那三个人走到了圆庭的中央,急匆匆地转过身去脸对脸,好象在窃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