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而更担心。
* * *
我们和魔鬼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他们走在前面。“保持警惕。”我对其他人说,好象他们需要提醒一样,“一有机会我们就开溜,可也得小心圈套。”
“什么样的圈套?”哈泽坎问。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各种各样的圈套都要留心,行不行?”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沼泽地里又湿又滑,到处是流沙和带有毒刺的灌木。对影怪来说,这是他们的家:他们知道哪儿可以走,哪儿不行;他们知道哪种蛇是无毒的,而哪种会在你经过的时候发动攻击。可我们却没有这种知识。几乎每在泥泞的小道上走一步,我的神经就要紧张一分。
一丛盛开的植物散发出让我头晕的气味……这是有害的毒气,还是香水提炼物的臭味?右边有什么东西劈啪做响……是树枝被风吹在了一起,还是一只怪物在磨爪子?水池里的一个涟漪也好、树叶上落下的一滴露珠也好、昆虫在我们耳边鸣叫也好,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往那儿冲过去。克里普奥神经质地挥舞着双节棍;亚斯敏时不时地把剑往脚下的草丛里扎,却说不出她到底看见了什么;就连哈泽坎也变得敏感起来,一点水流声或是一只青蛙的嘎嘎声都能把他吓得跳起来。
我也和朋友们一样紧张,不过不是因为沼泽地的什么爬行动物,而是因为影怪。这些魔鬼看上去精神很好,他们用全是咝咝声的语言夹杂着手势互相交谈着,还不时地发出好象狗脖子给勒住了的笑声。不管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咝咝——药”,现在这些家伙一定是在因为自己能想出这么妙的计策而兴奋不已。
影怪们一边带着我们涉过足足一打的黑水潭,一边窃笑着。一个小时以后,随着地面的渐渐升高,树荫的遮蔽开始消失。前方大约一里格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实实在在的河,大概有十步宽。我本想走上前再看清楚点的,差点没注意到魔鬼们的变化:他们不笑了。
事实上他们全都一起闭上了嘴——没有咝咝声,也没有那种构成语言的复杂手势。他们的翅膀收在身体两侧,谨慎地迈着步子,仿佛走过泥地的猫咪一般小心。怎么回事?我招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警觉地瞟着前面。
尽管四周已经没有树了,可道路依然被矮小的、散发出类似荨麻和牛蒡香气的灌木丛包围着。就在这时,影怪们走到了三丛与众不同的灌木边:它们比较高,也更加饱满,绿色的叶子里透着微红。领头的魔鬼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一边紧紧盯着这丛灌木。很明显。我们的“咝咝——朋友”想不出声地走过这些灌木……纯粹是出于好奇,我掏出从玻璃蜘蛛带来的那只哨子,刺耳地吹了起来。
随着巨大的冲力,那三丛灌木释放出一排白色木制的V字型尖刺,啸叫着划破空气。魔鬼们象被割倒的麦子一般叫成千上万把这样的小镰刀撕成了碎片,零零碎碎地掉在后面的草丛中,把乌黑的血液全溅在了绿色植物上。
领头的影怪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下了,那些站得比较远的,因为同伴躯体的保护,所以没有立即就死。箭刺刺穿他们身体的时候,他们发出了不该发出的轻微叫声。这又一次触发了灌木,棘刺立刻扎进了他们阴暗的肌肉、阴暗的翅膀和阴暗的眼睛。影怪们仿佛破布条似的倒了下去,满身的透明窟窿。
“快,”俏皮话叫道,“我们要到他们那儿去!我们得进行适当的丧葬仪式。”
“别混了,”亚斯敏吼道,“我们不能接近那些灌木。”
“我们必须去!”俏皮话重复道,“继续吹哨子,卡文迪许先生。这些植物不可能一直发射的。”
地精是对的:灌木的子弹有限。就在我再次吹响哨子的时候,尖刺的发射明显没有前两次那么剧烈了。我又吹了三声,攻击这才停止。为了安全起见,我又嘟嘟地多吹了两次,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俏皮话已经在命令亚斯敏朝死掉的魔鬼们跑过去了:“这些仪式很重要!”他直嚷。
“死亡者。”亚斯敏咕哝着做了个鬼脸。不过她还是全力朝泥巴路冲刺过去,一路上还伴着俏皮话的声援:“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我们其他人在后面慢慢地溜达着,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俏皮话这么激动。他知道影怪的丧葬习俗这一点并不让我吃惊,因为万亡会之所以研究所有有感官能力的种族,无非是想知道怎么把他们给埋了。另一方面,自从我和俏皮话见面以后就目睹了不少次死亡:从被爆炸的巨人烧死的收尸人,到狐狸以及我们在玻璃蜘蛛里干掉的每一个敌人,我们的地精都没有那么急切地为他们送过行。他甚至都没给奥娥娜做过祈祷……那为什么他那么关心企图用几棵蔬菜把我们做成肉汁菜丝汤的怪物?
就在亚斯敏跑到最近的魔鬼身边的时候,俏皮话让她蹲了下来。他迅速地把手伸进影怪的腰袋,掏出一颗胡桃大小的黑色圆球——和那颗在传送门哪儿试图窃走我们灵魂的影怪手里拿的那颗宝石球一模一样。俏皮话手里高举着圆球,大声地说:“来吧,敬爱的,到你的——”
亚斯敏捂住了他的嘴:“俏皮话,别放魔法!你身上全是魔尘——这太危险了。”
“这不是放魔法,尊敬的侍女。我只是呼唤可能在这具尸体旁游荡的灵魂。”
“可使用这颗宝石不是要用魔法吗,还记不记得那个给烧死的影怪?”
“那只影怪想违反我们的意愿窃走我们的灵魂,的确需要魔法。不过给一个灵魂展示可供栖息的容器……这就用不着魔法了。灵魂可以自己选择是不是要进入宝石里。”
亚斯敏半信半疑地看着俏皮话再次高喊:“来吧,敬爱的,到你的家里来。这里为你准备了一座大厦,高高兴兴地住进来吧。”
忽然黑球闪出一丝微光,这道光线不住抖动着,随后绽放成一种淡紫色的光晕。脸庞笼罩着一层紫罗兰的地精笑着说:“好。好。”
突然,他随手就把圆球朝我丢了过来:“接住,卡文迪许先生。影怪们把灵魂高价卖给他人……那么我们也能。这很公平。”
接着他便要求亚斯敏朝另一具尸体跑去。
* * *
九颗圆球,闪着紫色的光芒。九个影怪的灵魂就住这些奇怪的宝石里面。“大丰收。”克里普奥满意地说道。
“你知道怎么进行灵魂交易吗?”我问。
“一点点。”他点点头,“这在卡瑟利是最为普遍的贸易形式。”
“你说这儿是卡瑟利?”
克里普奥指着那些会发射尖刺的灌木说道:“它们被人们称做利齿风暴。我以前没见过,只听说过它们怎样……给自己找肥料的传说。这种植物只有卡瑟利的沼泽地奥色利斯才有。”
“太棒了。”我低吼着。
“卡瑟利是什么?”哈泽坎插嘴说。
“下层位面之一,”米丽亚姆告诉他,“一个绝对邪恶的地方,以混乱主宰秩序。”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儿?”男孩问。
“首先我们得找到一个影怪的村子,”回答问题的是俏皮话,他正躺在最后一个魔鬼的身上把玩着掌心里的灵魂石,“正如克里普奥先生提到的那样,每个这样的村子都坐落在一个传送门的附近。要是走运的话,这些传送门能把我们带到一个不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敢说没什么地方比影怪村子还要危险了,”我说,“这帮子人一看见我们就会把我们的灵魂窃走……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攥着一把他们的表亲。”
“影怪的心肠很硬,”俏皮话回答道,“他们对自己的同类没什么感情,也不会为了他们的去世而哀悼。只有一件事能刺激他们:对它的贪欲……”说着他举起发着光的灵魂石。
“那么其次我们走进村子,”米丽亚姆抱怨说,“他们就会宰了我们,然后把我们装进去。”
“不完全对,恶棍小姐。影怪没什么规章制度,但灵魂交易在他们生活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要是我们以商人的姿态出现,”说着他再次举起了灵魂石,“他们就会把我们视为座上宾。我们可以着手进行谈判,讨价还价的时候他们就会给我们提供免费的住所、食物和水。”
当他说到食物这个词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我上一顿饭其实吃了才没多久——尽管听起来很难相信,不过我们离开印记城才三个小时而已——可我已经饿坏了。奥色利斯沼泽会不会有什么食物?也许吧,不过要是我们能找到那才叫运气呢。我们谁都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虽然克里普奥好象对这儿有点熟,可他还不是在利齿风暴发射箭刺后才认出它来。这就是说我们最好不要在沼泽里瞎转悠,以免吃的没找到,自己反而先被吃了。
“你确定影怪不会杀了我们?”我问俏皮话。
“谈判结束的时候他们就会把我们的喉咙撕开,”他回答说,“可在此之前我们会受到无微不至的款待。这是他们的处世之道。影怪并没有我们所谓的荣誉感,但只要有生意可谈,他们就会表现得非常友好。”
“就和大市场的多半商人一样。”米丽亚姆抱怨说。
我开始有点喜欢她了。
* * *
我们继续在泥泞的小路上朝原来的方向进发。这条路不一定是去影怪村子的,但看得出来经常有人走。此外它还通往我们面前的那条河。这不失为一个好征兆,因为即使是在下层位面,人们也一定会为了交通和饮用方便把村子建在水道边。
然而一个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了这条河边才发现,显然要喝这些有点特别的水没什么好处。这已经不仅是黑的问题了,水面发射着石油般的光泽,仿佛要排挤掉一切颜色似的。硫磺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可能是来自水里,也可能是来自悬浮在河面上形状不一的层层雾气。
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舢板从云雾中显现出来。它移动得非常慢,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机会看清船头画着的装饰——一排排的脸,有些是人的,有些不是,看上去有种无法形容的悲哀。接着小船驶出了迷雾,我们看得更加清楚了:船夫骨瘦如柴,罩在一条长袍下,没有肌肉的脸露在不大的兜帽外面。一个人类女性乘客坐在后面的木头座位上,她的眼睛被粗糙的油污线缝了起来,双手藏在衣摆里。不管小船怎么摇晃,她都一动不动,好象自己不是坐在一艘小艇上,而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命运的力量推动着前行。
那女人是奥娥娜·德瓦尔。她的魂魄。她的亡灵。
小艇漂过去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倒是船夫回过头来,用那嵌在头骨里苍白的眼珠瞥了我们一眼。随后小船再次驶进了浓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是冥河。”克里普奥说。
没人说话。落叶城&食物链顶端
UID170494 帖子23339 精华105 积分5847 阅读权限40 来自食物链顶端 在线时间2886 小时 注册时间2005…1…19 最后登录2008…8…29 查看个人网站
查看详细资料
TOP
叶焚
裸睡有益健康
分论坛版主
帖子23339 精华105 威望11 财富1662 金元 魅力0 点 注册时间2005…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