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寻见状,马上就谄媚着说道:“各位好汉请息怒,我们无财无物,但有贱命一条。请各位好汉留我们一命,小的们愿为好汉们做牛做马。”
章寻的眼中,闪过热切的期望,那是临死之前求生的*。这样的眼神,悍匪们见得多了。以往的抢劫,哪一个人不是这样渴望的眼神?
河内道动乱之后,豪强占地为王,有不少商人、百姓为了活下去,主动去投奔这些豪强,甚至去投奔贼窝,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听了章寻这么说,刀疤头目也没感到意外。他看着眼前这三百壮丁,开始考虑章寻的话语。
若是能将这三百壮丁收归山寨,定能壮大山寨的势力,就算他们不能打打杀杀,可是挑水打杂这些定是能做的。若是不顺心,还可以让他们当炮火。
这样想着,刀疤头目就有些舍不得杀掉章寻等人了,想着将这些人带回山寨,还更有用一些。
沈宁心轻轻放了下来,刀疤头目的脸色让她知道:事成了!
她之所以让章寻等人诈降,就是为了跟这十几个悍匪去到他们的山寨,查出禁卫军的大刀为什么会在他们身上。若是能知道袁焕和应南图等人的下落,那就更好了。
这十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兵器,脸上也没有枯黄颓败,身后必定有一个大山寨。沈宁就要让这些悍匪带着他们去到山寨。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沈宁所料,刀疤头目不舍得这么一批人,用绳索将他们捆绑起来,用刀押着他们往山上走去。
河内道的大雪到了脚踝,山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每个地方都差不多。如果没有这些悍匪带着,沈宁和章寻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去路,更别说找到这些悍匪背后的山寨。
沈宁混在三百禁卫军中,在悍匪的押着下,在大雪中艰难地走着。大雪没入脚踝,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时间一长,那雪化了湿透了靴子,沈宁就觉得有钻心的冷。
她毕竟长处于后宅。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速度明显落了下来。秋歌和秋书心里着急不已,担心沈宁会受不了。
可是在悍匪的看管下,她们也不可能去搀扶沈宁。只能尽可能地靠近沈宁,以期能时不时拉她一把。
章寻等人的任务,就是护送沈宁,沈宁的情况他们也看在眼内。不用章寻吩咐,所有禁卫军都放慢了速度,甚至有人比沈宁还慢得多,围绕在沈宁周围,不让悍匪们看出端倪。
秋歌和章寻等人的关切,令得沈宁想扬扬嘴角,可是她动作有些僵硬。嘴唇也青紫。
终于,在沈宁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悍匪们慢了下来,一座山寨出现在沈宁的面前。
山寨,自然就地取材。全是用树木搭起来的。远看去,有五六个大的框架连绵在一起,看着占地也不少。
占地不少,人当然也就不少了。乍一看去,山寨前就有四五百个人,正在操练,虎虎打拳声。和松风声交织在一起,似乎让人觉得温度都升了些。
这四五百人的前面的,是一个青衣人,他双手翘在身后,来回走动着,似乎在监督他们的情况。
刀疤头目在山寨中。似乎有一定的地位。那些山贼三三两两散去的时候,还恭敬地和他打招呼,口称道:“虎二爷”。
他也没有理会那些人,径直带着沈宁一行人,来到了青衣男人的面前。十分恭敬地说道:“大哥!”
待沈宁看清楚青衣人的样貌时,不禁抽了一口冷气。这个青衣人,脸上满是伤疤,让人不敢直睹。
他似乎也不以伤疤为意,就这么敞露着,根本就不在意别人惊怕的目光。
青衣人见到虎二爷,眼神柔和起来,只是在见到沈宁这一大群人时,脸色沉了下来——那么多刀疤的脸上,竟然还能看见脸色沉,真是不容易。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青衣人看着三百禁卫军,虽然他们都被捆绑着,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是他们一脸怯懦,畏畏缩缩的样子,甚至都不敢盯着他的脸看,这样看着又十分正常。
虎二爷见到青衣人,似乎变了个人一样,只憨憨地摸着脑袋,嗡嗡地说道:“这些人,都是用得着的,正好寨中有人挑水打杂……”
青衣人再次仔细盯着这三百余人,眼光停留在特别瘦弱的三个人身上。他们瑟缩着,和另外的人一样,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沈宁感受到青衣人的目光,心里紧张地提了起来。该不会是青衣人发现了什么吧?
章寻同样紧张。沈宁和秋歌、秋书这个人,体型和禁卫军不一样,尽管作了最大的努力,看起来还是瘦弱不堪,难怪青衣人会注意到她们。
章寻侧出身子,将身边的禁卫军往前一撞。这样一来,反绑着手的禁卫军一下子刹不住,猛地往前倒去,连累了着前面的禁卫军,也齐刷刷地往前扑。
“唉呀”的叫声,在山寨里响起。这一个变故,令青衣人和虎二爷立刻转开了目光,拿起了手中的兵器戒备起来。
沈宁自然也顺着这个变故,微微抬起头,看向青衣人。下一刻,她的双眼猛地睁大!
青衣人手中拿着的兵器,正是应南图随身携带的剑,那流穗,还是沈宁编织的,独一无二!
退之的剑,怎么会在他手中?!——沈宁的心,跳得无比剧烈。
第五百五十四章 合作
沈宁认出了应南图的随身佩剑之后,心情就一直很焦躁。随身佩剑都能落入他人之手,那么他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算青衣人吩咐虎二爷将他们都押下去,先看管起来,沈宁因想着应南图的事情,倒显得呆滞和浑噩。
他们这些人,当然是被关在一起的,由好几个人山贼看管着,就关在一个大院子里面。虎二爷回到了山寨里面,想着山寨有这么多兄弟,根本就不担心这些落魄商人能怎么样。
在离开院子之前,虎二爷还想到这些人将来是当仆人一样用的,也没怎么为难他们,还开恩为他们松了绑。
松绑之后,沈宁的心定了些。她这些年学到的道理,就是情势越险峻就越不能急。应南图的佩剑已经在青衣人手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探清楚青衣人是谁,这个山寨又是什么地方。
这个重任,当然落到章寻身上。先前就说过,章寻以细心周全出门,少有折损的时候。这样的人,挑通眼眉,能让自己尽可能像个虫豸一样,与每一个新环境融为一体。
也不知道章寻是怎么做到的,他轻飘飘的像片叶子一样,飞出了山贼看守的院子。守在院子外面的山贼,也不曾发觉。
山贼们根本就不知道章寻离开了大半天,他们和虎二爷一样,根本就不将这些潦倒穷商放在眼内。
直到章寻回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山贼还大咧咧地说着话,也不知道倏忽寒风中,有人从屋顶飞了进来。
章寻是个聪明人,他从山贼中的仆役下手,半天所探听到的消息,对于沈宁来说,已经足够,足够她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了。
青衣人名唤石光。家族原先也是正阳一带有名的人家。在十余年前,在家族的扩张和夺权中,石家败于庞家之手,落得了族破家亡的下场。
庞家。正是如今占据正阳的豪强之一,包括正阳、唐河、息县这一带的百姓,都是关于庞家管理。
石光带着胞弟石虎,在这山上落草为寇,号称石心堂,一直和彭家作对。前些天,石光带着石心堂的人,去伏击了庞家的一个兵器库,拿回来了一大批兵器。——就是沈宁所知道的那些沈家兵器司的刀剑。
这么说来,伏击虎贲军和神策左军的。必有庞家,沈家的兵器,是落在了庞家的手中,而且是数天前的事情了。退之的随身佩剑都落下了,那么他们现在怎么样?虎贲军和神策左军怎么样?
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
“章大人。我要和石光谈一谈,你控制石心堂的情况,可能做到?”
想了想,沈宁这样问道。现在的情形,由不得他们徐徐图之了。石光对正阳、对庞家十分熟悉,沈宁就要从他那里入手,要节约时间。
谈一谈。当然是心平气和地谈,而且局势要控制在禁卫军手中。沈宁要章寻做到的,就是这一点。
三百禁卫军士兵,对上彪悍的五百山贼,要控制石心堂的局势,章寻表示难度不大;但既然沈宁要和石光心平气和谈一谈。那自然不能有什么损伤了。
“姑娘,奴婢注意到,在山寨大门口旁边,有很浓的姜汤味。是不是他们都喝姜汤?”
在沈宁和章寻沉默的时候,秋歌这样说道。为章寻提供了一个方向。
姜汤驱寒,在这大雪纷纷的时候,山贼们喝姜汤实在太正常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章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得有些猥琐。
第二日,当院子外面传来“哎呀哎呀”的叫喊声时,章寻就轻轻松松地对沈宁说道:“小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三百禁卫军士兵猛地精神抖擞,气场顿时一变,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这一感受,就知道这些士兵是在浴血战场上活下来的人。
不得不再一次说道,经历过残酷战争的士兵,的确是不一样的。这样的气息,沈宁在应南图身上见到过,在叔父沈则思身上也见到过。
当石光看着三百个禁卫军,簇拥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来到跟前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里感到一阵寒意。
他终于知道之前觉得的不对劲在哪里了,他看漏眼了!这些人,哪里是什么潦倒的商人?分明是训练有序的士兵!
这些人,究竟是谁?是朝廷的士兵?还是沈家的禁卫军?
面对着这三百禁卫军,石光强自镇定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先前训练过后,石心堂的兄弟们像往常一样喝了一碗驱寒的姜汤,然后就三三两两地倒下了。
紧接着,这一群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用说,就是这些人做的手脚了!
“你们究竟是谁?!对我们的兄弟做了什么?”虎二爷大声喝道,握着大刀的手青筋勃起。
他再少根筋,也知道这一群人先前是扮猪吃老虎,究竟他们想做什么?
“二爷稍安勿躁。我们是沈家的禁卫军,二爷手中的大刀,还是我们沈家兵器司的呢。”
沈宁笑笑道,在章寻等人的护佑下,随意在石光面前坐了下来。这是石心堂的正堂,两侧摆着两排椅子呢。
我们沈家?石光盯着这个瘦弱的年轻人看,仍然没有说话。说这些的,是沈家的人?
“在下是沈余守,沈则敬正是在下父亲。”沈宁继续说道。她这一副男装的打扮,当然是要借四哥的名头来用一用了。
“不知沈四公子来这荒山僻岭,所为何事?”
听见沈宁这么说,石光终于开口了。他的喉咙似乎受过伤,声音像砂石滚转,听得人难受不已。
沈则敬和沈家,作为大永新崛起的最大势力,石光当然知道。尤其是在沈家禁卫军前来河内道平乱,沈家的情况,也传遍了河内道。
“本公子想和石首领做个买卖。我们出的本钱,就是沈家的禁卫军,除了这三百人,还有北边的近十万士兵。至于利润,就是包括庞家在内的各大豪强,不知石首领可有兴趣?”
沈宁轻轻松松地抛出这个诱饵,等待石光作出反应。石心堂能在动乱中还存下来,还能从庞家手中偷得兵器,也不是简单的。沈宁要借助石光对正阳一带的熟悉,借助石光这条地头蛇,打开河内道的口子。
如果她估计得没错的话,顺着庞家这条藤,她定可以找到应南图和袁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