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圣山是大陆东侧最高的山峰,山峦巍峨壮丽,景致秀丽优美,在被光明神殿定为圣山之前,就是贵族们最乐意前往的一大胜境。光明神殿迁至此处之后,大建宫室,在峰顶修成了一个庞大的白色建筑群。最下方靠近上山的大路的地方,是大大小小的布道教堂。往上,是神殿骑士团的驻地。再往上,是神职人员的住宅区。紧接着的,则是举行各种宗教仪式的大殿。大殿更上,便是光明神殿的核心,教宗殿以及圣女殿。圣女殿位于光明圣山峰巅的悬崖峭壁之上,号称最接近光明神的地方。这里是历代神殿圣女的住所,也是教宗沟通神明的地方。因其重要性和巨大的象征意义,圣女殿建得瑰丽堂皇,比教宗殿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圣女殿最靠近外面悬崖的部分,却是个清丽的所在,因为这里是圣女居住和祈祷的地方,建得没有凡俗之气也是理所当然。
靠外墙的院落中,大树之下,一个身着青绿常服的女子正在给一个年龄稍小的长发少女梳头,那少女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在轮椅上,任由身后的女子梳理着她那头黑亮的长发,眼神看起来空洞无比。女子道:“艾丝缇拉,今天我们再练练走路怎么样?”少女道:“我说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女子道:“你昨天还不是走了几步,试试说不定有助于恢复?”艾丝缇拉道:“不必试了,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女子笑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固执,试试又何妨呢?”艾丝缇拉淡淡说道:“爱弥尔,我能不能走路对神殿并不重要,你就不必白费时间了。”爱弥尔道:“对神殿不重要,可是对你重要啊,你也想走路对吧?”艾丝缇拉笑了笑,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我不想走路,我想飞。”爱弥尔咯咯笑了起来,道:“那可难了,你得修炼成魔导师才行,可是你一点魔力也没有,怎么办呢?”艾丝缇拉微微露出一丝嗤笑,没有说话,又望着墙外的天空怔怔发起呆来。爱弥尔见此,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她的头发上面。
艾丝缇拉,不,准确地说是王祺,被幽禁在这个地方已有三百年之久了。在三百年前那次召唤中,他的能量体遭到重创,能量结构混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使得他连续昏迷了许久,等他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就已到了这儿的圣女殿,从此被严密监视起来。对此,王祺本身倒没有什么不满,这个地方绝对安全,而他又正好需要时间来恢复状态。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受到体内神力的干扰,能量体的结构调整慢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二百多年时间,只让他恢复了说话能力,以及很小幅度的行动力,至于自由调用体内能量,还是遥不可期的事情。唯一令他欣慰的是,神力与本源力量的结合,在三百年里大有进展,虽然目前还无法运用,不过照此发展下去,说不定真有一天,他会像撒拉斯说的那样变成神。
王祺勉强抬起手臂,望着自己嫩白如玉的手,露出一丝好笑的神情。对于现在这具新的躯体,王祺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对于他这种能量生命体来说,精神已经不会受到肉体的感觉扰动,不会像单纯的意识附体一样因精神受到肉体的影响而变得女性化,因此肉身对他不过是个容器,如同佛家所说的皮囊一般,只是提供给他各种生物体特有的感觉,比如说视觉,他如果脱离肉身,他眼中的世界就将变成一张能量强弱图,再美的景观也将对他失去意义;再加上没有听觉,人类和所有生命,对他来说就会变成纯粹的活动能量体。光这两点,就足以让他以前对世界的整个认知彻底崩溃。相对而言,是男是女不过支末小节,根本就无所谓。对于洗澡如厕之类的勾当,起初虽颇觉尴尬,但三百年下来,也早已习以为常。唯一有点让他心焦的是:希露达不知去了哪里,会不会被安提瑞斯所杀?就算活着,又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到来的时间与自己完全错开。
围墙外忽然探出一个头来,小心地向里面张望,扫过王祺,然后落在爱弥尔身上,脸上顿时升起喜色,他很快翻上围墙,进到院子里来了。这个人王祺非常熟悉,正是爱弥尔的哥哥瑞克·莱恩。他走到近处,爱弥尔才惊觉过来,看着这个身披银色轻甲,胸前印有十字的青年,轻声叫道:“哥哥,你又来了。”瑞克表情顿时一僵,道:“爱弥尔,你不欢迎我吗?”爱弥尔为难道:“哥哥,我不是说过叫你不要来了吗,被其他人发现你就完了。而且外面是悬崖,掉下去,就是你也很危险的。”瑞克走上两步,握住爱弥尔的手,道:“为了你,我什么也不怕。”“可是我怕。”爱弥尔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哥哥,我们不可能的。你条件那么好,找个公主也不是难事,何必为了我自毁前程呢?”瑞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你知道的,我只要你,也只有你。爱弥尔,跟我走吧,我们离开神殿,找一个地方过我们的日子,让地位权势见鬼去吧。”爱弥尔表情痛苦,道:“哥哥,光明神殿势力遍及整个东大陆,我又是这一代的圣女,我们无处可去的。”瑞克道:“不,我们可以去西普洛斯,你不知道,那里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可怕,而是平民的天堂。我已经攒够了钱,我们到那里可以生活得很好。”爱弥尔脸上露出心动的神色,但犹豫片刻,却又摇头道:“不,我不能这么自私,哥哥,你有光明的未来,是很多人钦慕的对象,我不想让你受到万人唾弃。”瑞克激动地大叫道:“可是我们根本就不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瑞克立刻住了嘴,轻声道:“我下次再来看你,爱弥尔。”他往后疾走两步,矫健地翻出墙去,趴在外面深深地凝视了爱弥尔半晌,这才悄悄离去。与此同时,几个侍女从外面进来,给爱弥尔和王祺罩上清纱,请了出去,几位红衣主教正恭敬地等在外面,他们是前来询问神谕的。爱弥尔听完问题之后,便来到内堂祈祷间,向着象征光明神的十字架跪坐祈祷,很快,一道圣光从天而降,落在爱弥尔的额头,爱弥尔的眼神顿时迷离起来。王祺坐在一旁,望着那道所谓的圣光露出狐疑的神色。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根本不是什么光明神的作为,而是什么人在幕后假扮。可惜的是,他现在无法使用能量探测能力,并不清楚这道光束的能量构成。爱弥尔出来将神谕告诉了那些主教,主教们大喜,商议一会,又恭敬地告辞离去。等他们走远,爱弥尔遣散侍女,推着轮椅,和王祺回到原先的院落。
王祺望着天空,随意问道:“爱弥尔,你真的可以感应到光明神的意志吗?”爱弥尔笑道:“难道你以为我在骗他们?”王祺道:“你能告诉我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吗?”爱弥尔想了想道:“嗯,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在心底想他们问的问题,然后很快,一个无比威严的意志就将答案告诉了我。”王祺道:“那你施展神术的时候又是怎样呢?”爱弥尔道:“与魔法师差不多吧,不过我使用的每个咒语都是从神那里来的,不经事先祈祷,是没法使用的。而且,过一段时间之后,咒语就会再次失效。”王祺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爱弥尔奇道:“为什么问这些?”王祺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爱弥尔微微一笑,拿起梳子继续给他梳头。
……
瑞克攀过长长的围墙,从悬崖后绕了回来,小心地避开女牧师和外面的守卫,从圣女殿侧面的围墙上下来,身手矫健得就像一个高级盗贼。他正准备溜下山,忽然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瑞克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抬头望向声音过来的左近,那里的山崖边上长着一棵大树,一名年岁与他差不多的人男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瑞克松了口气,道:“古拉纳德,原来是你啊,别吓我呀。”男子从树上跳下,走到瑞克边上,看了他一眼,抬头向天,按住了额头,长叹一口气,无力地说道:“你这个变态,怎么又跑去看你妹妹了。爱弥尔是好,可是世间也不止她一个美女,你怎么就单单喜欢她呢?”
瑞克紧张道:“你可别……”古拉纳德不耐烦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告诉别人是不是。好了好了,我不会把你的变态事迹告诉别人的,这件事传出去,我们神殿骑士团出去都没脸见人了,我的团长大人。”瑞克如释重负,然后涨红了脸,似乎想辩解,但话到嘴上,又缩了回去,道:“好朋友,多谢你了。”古拉纳德叹道:“唉,交上你这个朋友,也不知幸运还是倒霉。不过我可警告你啊,如果你这样下去,搞出个生米煮成熟饭来,我可要跟你翻脸的。”瑞克脸色又是一红,叹了口气,又怔怔地发起了呆。古拉纳德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别叹气好吗?我真是受够了你这幅痴情男子的样子了,天哪,对手可是你妹妹啊,你这个禽兽。”瑞克额头青筋暴起,抽出了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了古拉纳德颈上,沉声道:“住口。”古拉纳德举起了双手,无可奈何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你怎么老使这一招?”瑞克收了剑,道:“你也别老是嘲讽我行不行?”古拉纳德道:“唉,我可是为你好,想想自己身上的无数光环吧,你现在做的事会让神殿蒙羞的。”瑞克望着圣女殿的方向,道:“我知道。可如果不是为了爱弥尔,我现在多半还是小镇上一家小酒店的老板,有什么光环可言?如果可以得到爱弥尔,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
古拉纳德怔怔地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道:“唉,你这个人,真是没救了。”见瑞克脸色又变,古拉纳德忙道:“好了好了,今天不跟你说这事了。海迪克斯名将霍尔曼到了山上,他指名要见你。”瑞克奇道:“他不在大峡谷要塞抵御蛮族入侵,来这儿干什么?”古拉纳德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这个大陆第一天才名声太大。呜呼,光明神真是不公。”瑞克失笑道:“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古拉纳德干咳一声,道:“谁在开玩笑,如果不是这样,他干嘛不叫我,只叫你呢?”瑞克道:“他怎么有空前来,现在离大雪封谷还早着呢?”古拉纳德正色道:“西北的蛮族开始全力进攻南方的公国了,大峡谷那条道上一个蛮族也找不到,他呆在那里没事干,就跑来我们这边了。好像是为了驻军牧师一事,你也知道,那些牧师总喜欢唠叨,而且多管闲事,上次差点误了事,将军很不满意,特地来向教宗抗议的。他名头实在太大,完全不给教宗面子,教宗已经焦头烂额了,你快点去,也好救他一救。”瑞克笑道:“那我就去便是。”
两人下了圣女殿所在的山峰,古拉纳德去下面的操场训练手下去了,瑞克却往教宗殿走去,远远就听到里面传出咆哮之声,声音粗犷豪迈,并不似教宗本人,知道必定就是霍尔曼,不由暗暗发笑。他快步走进大殿,正好碰着一个满脸焦躁的主教,那主教抓住瑞克就往里面直拖,来到一个偏厅外面,才松开了他的手。瑞克整了整衣甲,推开门,走进房间,一眼瞧见最里面坐着的两人。教宗麦卡斯苦着一张脸,默不作声,他的对面,是一个年近五旬的陌生人,相貌颇为威严,极有军人气质,多半就是霍尔曼,他正对着教宗指手画脚,大声斥责,唾沫都飞到了教宗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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