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声势惊人的黑色触手虽离红月仅半臂之遥,可叫一团漆黑旋涡罩住,冲击巨力完全无法发挥,竟不能伤其分毫。殊不知红月在察觉硬拼绝无胜算后,旋即转念改用斗篷防御,看似无力,却是借力用力的高明守法。只是那触手虽然近身艰难,仍在寸寸紧逼,红月眼瞧着黑色旋涡的中心渐渐为触手尖端撑起,冲着自己胸口顶来,真已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刻;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视五道火墙如无物的黑色触手,竟是慢慢减缓了速度。
又冲出了六七米远,触手彻底停了下来;冲击所激起的尘土瞬时淹没了触手的躯干,可仍能从密布的尘埃之中看到一条长龙般的巨大黑影。红月不停喘着粗气,显然还未脱离紧张的情绪,她背后的一大片白衣在之前的冲击中被撕扯得凌乱,冷汗已浸透了挂在衣缘上的房屋碎屑,也不知刚那一会儿工夫她的身体穿透了多少座屋子。面前,被夜黑斗篷蒙住的触手尖端仍在冲着红月奋力挣扎,但已然不可能再前进一分一毫;好比让铁链拽住的猎犬,余威虽也惊人,却已无法对猎物造成任何威胁。没多久,那尖端终于也放弃了,无力地搭到地上,红月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似被驯服的黑色触手,白臂轻垂,收回了自己的斗篷;手腕一转,篷缘划弧,看不出如何动作,那夜黑斗篷已重披到红月斑驳的后背上。
……就是这里了。
如此想着,红月用脚尖在触手前五公分的地方扫出一道虚横。这时那触手也开始缓慢地向后撤退,过了足有一分钟才又缩回远处的洞口,留下了一条最宽处达六米的废墟之路。刚才情况危急,红月也没注意自己向后冲了多少米,现在触手缩回,尘埃也已散尽,她才得以目测这条路的长度。
只片刻后,红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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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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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她说出了自己测量的结果。
——七十米,是红月给眼前敌人定义的,最大攻击半径。
也可以说,是那黑色触手能伸出的,最长距离。
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看着七十米外,那三条已不可能再对自己构成威胁的黑色触手,红月心中却莫名地感到了危险,——极端的危险。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危险,而红月自己也很清楚这危险的源头是什么。她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了女人背后的那朵大花之上,花盘中那只可怕的大眼睛,此刻也依然还在盯着她。
……那到底是什么?长着眼睛的植物?——从没听说过。看样子是寄生在下面的女人身上,这种情况作为宿主的女人应该是它最大的弱点,可好像女人死了那东西也能继续存活……
的确,之前的攻击中,虽然女人已经疼得抱头打滚,那大眼睛却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只盯着红月瞧,时不时还眨动两下。——但是,这大花花体何止千斤,那骨瘦如柴的女人竟能顶着它翻来滚去,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不对啊!如果是单纯的寄生,那么大花一定是从女人身上得到力量,也就是靠宿主的能量生存,而它明明直接吃了一个尸人啊!
回想起之前的一些场景,机敏如红月,眼中也闪出了极端困惑的神色。对于这个几乎不可能是地球生物的异种,红月实在很难猜出它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大花可以吃掉一个尸人,而且还想再吃灭莲,那它应该更可以吃了女人,何必费劲寄生?而且这二者的体型差了十倍不止,大花又怎么可能藏在女人体内?还有这惊人的力量,——总不会是那女人天生怪力吧?!
红月虽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却似乎从这一连串诡异的问题中看出了什么端倪。她隐隐感到,大花和女人,这二者间的关系或许并非一般的寄生那么简单;与其说是单纯的饲料与食主的关系,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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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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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的樱唇一张一翕,眼中的红芒仿佛停止了跳动,表情似是困惑,更似是不信;可她心中的疑惑,却只剩下了一个。
——这个女人,真的还是,一个“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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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这家伙,早就是那大花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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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红月自己,缓缓说出了答案。
——解……
心中默念着,红月左手食指木然划了个十字。
下一刻,那漫天飘散似在等待命令的红光,忽又变回了有形的纹理,沿着不同的路径向红月聚集,最终翕聚到她左手掌心的赤红狮印之中。这场面犹如百川到海,万剑朝宗,蔚为壮观;大眼睛更是眨啊眨的,似乎对眼前的景象颇为好奇。就连那一直痛苦哀号的女人,此刻也停止了呻吟,看着漫天的红纹发呆。——然而,就在这红纹汇聚的短短几分钟里,红月脑中已有万千思绪闪过。
……我原以为把那女的解决了就可以结束战斗,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红月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花盘中的大眼上,不过这回那眼睛没再瞧她。此刻的大眼睛就像个第一次看烟花的孩子,花盘东转西转,兴奋地停不下来;可现在的红月,却是连抬头的心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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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唯有要将这“大孩子”彻底消灭,才有可能离开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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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那长得不可思议的触手,就已叫红月头疼得不行了,而要收拾控制它们的大花,困难程度更是不言而喻;不过此时此刻,红月最大的麻烦还并非来自外界,一个几乎是发自本能的声音,正不停地在她心底喊着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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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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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回——石屋,必杀,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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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回——石屋,必杀,侵蚀
少年,睡着了。
一阵山风,缓缓拂过少年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庞,也把他的心,吹到了千里之外,那片白茫茫的大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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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黑暗空旷的,石屋。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身后却背着十九把沉重的巨大石剑,跪在石屋正中。
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照进了石屋之中;照亮了,负剑孩子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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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石门,被谁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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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剑孩子没有抬头,只低声道:“这是,第几天。”
门口那道光芒之中,缓缓传出了一个稚嫩,却又冰冷的女童声音:“九十五天。”
负剑的孩子已是面无血色,却牙一咬,对着那光芒大声道:“再加一把!”
男孩决然的要求令人心惊,不过,光芒中的那个女童,对这负剑孩子竟没有丝毫怜悯,只继续冷冷道:“看不出,你倒能忍住这‘二十悔剑’,我还以为你早被压死了呢!”
这话语,已听不出一点孩童的天真善心,可那声音顿了顿,却又用更冰冷的语气道:“哼,你千万不要得意,我没有夸你,你只是仗着骨头硬罢了。师姐她气血散尽,还跪了……十把悔剑!跟她比,你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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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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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芒中的声音似已有些激动,可一直忍气吞声的负剑孩子,却突然大声喝住了她的话。
下一刻,只听“嗖”的一声,一把大石剑从光芒中飞出,生生插进负剑孩子面前的石板中,剑身竟有大半截埋进了坚硬的山石地板。
“不用你再说一遍!我来就是送这最后一把‘悔剑’的!”
说完这句,那扇石门便被光芒中的孩童急速合上,可刚合到一半,那石门却又骤然停了下来。
“啊……”
半道光芒中那冰冷童声的主人,似是不受控制的低叹了一声,却是因为,已经跪了九十五天,身负十九把大石剑的十一岁男孩,此刻竟缓缓站了起来,只右手单手,就把面前的大石剑从地里拔了出来。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片刻后,光芒中的孩童更惊得叫了出来——那负剑孩子,竟把右手石剑扔上头顶,蓦地双膝跪地,准备迎住这半空中落下的石剑!
“快、快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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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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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光芒中的孩童反应过来,最后一把石剑,已应声插入了男孩背后的十九把石剑之中;他的膝盖登时压碎了一层石板,身体沉沉弯了下去,脸几乎贴到地面。
“你,你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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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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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中的孩童正要冲进石屋,却再次被负剑男孩厉声喝住了。
“你给我听着。——如果,月现在没有事,你就把石门合上,五天后再来,运气不是太差的话,能见到我的尸体……”
下一刻,那张离地只有几公分的苍白面孔,一寸,一寸,抬了起来。
半合的石门,半道的光芒,半身的黑暗,却是能看到,半边的身子,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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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在黑暗中发光的蓝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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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天蓝,不是海蓝,却是最完美的蓝宝石,也不曾拥有的宝石蓝!
“但是,如果月现在有事,你就立刻走过来,把最后的悔剑,再往下按一公分。”
负剑男孩的声音,嘶哑,低沉,却是无比强硬!这不是请求的口吻,更没有哀求的卑微,这是连最强大的军人,也必须要服从的,命令!
光芒中的那人,似是在颤抖,却只能无法抗拒地,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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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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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终没有关上。
直到,一位老者再次出现。
不过,合门之前,老者却走进石屋,将一小粒白色蜡丸,塞进了那已经昏迷的,男孩嘴中。
只是,男孩到最后,也不曾知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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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仍在睡着。
然后,似是梦呓地低语了一句——
“果然,是师父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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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女人的天性,也可能是自身特有的第六感,红月天生就能察觉到危险的存在,——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红月对这种直觉一向十分信任,甚至胜过头脑理性的判断。事实上,qǐsǔü红月的直觉也从来没有出错过。
然而,从和大花交手的那一刻起,她的这种直觉就异乎寻常地爆发出了危险的信号,而且越来越强烈。直至此刻,那信号居然化成了一个声音,在红月脑中反复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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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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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怎么跑?跑不了!界已经张开,现在这个山谷,只许活人进,不许活人出!
所以,虽然有些无奈,可红月也只能否定自己的直觉。——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否定自己的直觉。
然而此刻,还在战斗的红月,满脑子却都是那个“跑”的声音,根本无法思考。红月绝不是懦弱的人,可那声音却是发自心底最深处,完全不受她的头脑控制。
这又能怪谁呢?那声音是直觉,是本能,是根本无法——被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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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冷静下来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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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慢慢闭上眼,右手用力掐住了左臂,锋利的指甲瞬间刺破了白玉般的肌肤,殷红的鲜血沿着红月的手臂流淌到左手中指指尖,一滴一滴落入泥土。——此时此刻,唯有同是本能的痛感,才能令红月的心神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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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怕,没什么好怕的。——敌人只有一个,一招解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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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之下,月林村,一座高大的木屋,上方!
随着红纹汇聚,红月的力量逐渐充沛,身体竟缓缓飘到半空;她的双眼依然紧闭,手上却结起了新的印诀。——这回的印结了很长时间,而且每一次玉指交错掌前都会凭空浮现出一个火焰咒印,后一个咒印吞掉前一个咒印,每次吞并都会变大一圈,向前推进一点。与此同时,红月左掌上的红色封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