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驾驶的车就这样到达了公寓所在的填海区。
我们在离公寓一公里远的地方停车。
时间是晚上十点,周围已经没有人烟了。
“看那就是下水道口。从那里往西边的下水道走,第七个下水道口就是停车场。”
“真是的,别说的好象很简单一样。”
我一边抱怨一边进行准备。
除了放有工具的皮带,还有两仪留下的刀子。
加上……为了保险起见,从两仪房间借来的日本刀。因为被荒耶发现时,武器是越多越
好。
“那么我们开始对时,大约十点半我会进入公寓,你也要在那时入侵停车场。”
男人用我习惯的作法开始下达指示。
于是我决定,把一直在放在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虽然我是已经习惯这种事了,但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了两仪吗?”
对于我的疑问,男人只是一脸困惑的表情、并没有回答。
“喂,搞不好可是会死喔。你一点都不怕吗?”
“害怕是当然的,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负责扮演这种角色。”
男人闭上眼说着,那宁静的说话方式,就有如说给自己听一样。
“我自己也感觉到惊讶,因为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冒险……但不久前,我认识的一位自
称可以稍微‘看透未来’的人。”
“啊?”……他突然说出一句我无法理解的话。
“根据她说,跟式扯上关系,就会碰到赌命的事。”
男人认真的说着,而我则是配合他说道:“对,那就是指现在啊,一定是的。那么,结
果会怎样呢?”
男人回答道:“不管怎样——结果都不会死。”
男人补上一句:“所以这就是我逼迫自己的理由喔!”
听完这句很暧昧、但很适合这家伙的理由后,我背起了行李。
这种事如果在平常很轻松……但现在非得开始奔跑了。
“我就先谢谢你了。对了,我们还没互报姓名呢。我是臙条巴,你呢?”
……虽然我了解对方知道我的名字,但还是刻意自己报上了姓名。
男人叫黑桐干也……我了解,那是两仪曾经提过的名字。
“是吗,你还真的有像是诗人一般的名字啊。”
然后,我抓住男人的手让他握住钥匙。
那东西是对我来说已经没用的——两仪家的钥匙。
——在很久以前。
被我当作是宝物、哪个小小的金属片。
“这个是?”
“你就拿着吧,因为这以后得由你来守护才行。”
我努力露出灿烂的笑容,但知道是不是顺利笑了出来。
“事情结束后,我们别再碰面比较好,也别再寻找对方。爱上同一个女人的同志,就爽
快分手吧!”
为什么?
男人话说到一半,脸色暗了起来。
……这个猛一看很悠哉的男人,头脑其实很灵敏。因为他在一瞬间就了解我想说的事。
“就是这样,我不认识你,所以你也不用在意我。要是因为某一边的责任让某一边死去,
可是会让人睡不好的。所以——彼此约定不再见面比较好。”
然后,我踏出了一步。
男人什么也没说地看着我离开。
我一边开始奔跑,一边挥手说再见。
“再见了!全部结束后,我要从头开始。我虽然爱两仪,但对她来说我是不必要的。虽
然你不适合两仪,但就是这样才因此适合。
……我啊只是因为在两仪身上看到同一个东西而感到安心,对我跟她这种人来说,像你
这种无害到令人向往的家伙最合适——”
然后我开始奔跑。
不再回头往后看。
/14
黑桐干也走进那间没有人的气息、有如机器生活般的公寓。
穿过感受不到绿意的庭院,来到充满人工照明的大厅。
大厅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统一成奶油色的大厅,只有非常干净的感觉而已。电灯的光线不会反射,而是被吸进地板和墙壁,这里不存在有所谓的明暗可言。
白天来的时候,——这侗公寓里充满了温暖的恶寒。但现在不同,晚上来到这里,只有
充满令人喘不过气的寂静。
脚步声轻轻响起,随即就被抹杀掉了。
好冷——连空气都仿佛被确实订定角色般,每走异步就令人无法呼吸。
黑桐干也深切感受到,自己对于这个异界来说是完全的异物。
就算这样也不能转头回去,于是干也有如拨开水面般地前进。
“总之先到三楼吧。”
他不想走阶梯,决定用电梯上去。
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一阵巨大的引擎声项起,电梯从五楼降了下来。
门一声不响地开启了。
“——耶?”
干也一下子无法理解在那里的是什么东西,他咽下了口气后稍微往后退。
“哎呀,你来了啊?正好,我刚好打算去找你的说。”
搭电梯的红大衣青年,边笑边这么说。
干也用一只手拼命压抑涌上喉头的恶心感觉,他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几步,用因为恐惧
而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一直看着青年。明明知道只要不看就好,但他就是无法把眼睛从那个
东西上移开。
“作得很好对吧?真的,我也很中意呢!”
青年愉快地笑着,一手把那个东西举了起来。
那个干也怎样也无法移开视线的东西…
红大衣的青年,用一只手,提着苍崎橙子的头。
橙子的头颅,作的非常完美。
颜色和质感都与生前没有两样,除了头部以下完全不见这件事以外。
“啊——”
干也用手捂着嘴,拼命忍耐想吐的感觉。
不,他是只能这么做而已。他只是站着,拼命压抑要从嘴里涌出的各种东西。
“你是来替师傅报仇的?真是有心,苍崎有个好弟子啊!真令人羡慕。”
红大衣青年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脸上的笑容像是把作出来的笑容贴在脸上一样。
“正如你所见,你师傅死了,不过还不算完全死了哦。他还有意识,还有可以听见外界
声音,并理解那是什么的机能存在,这是我的慈悲心喔,是慈悲心。虽然她造成我很多的麻烦,但我起码还知道要尊重死者。我打算让她再多活一下。”
“你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光这样我还无法完全发泄。只是将她杀死,无法让我长年受到屈辱的愤怒平息,我得让她更了解什么是痛苦才行。啊,不对不对,这样会让你误解的,我并不是想让她知道‘痛苦就是这样’喔!因为对只剩下一个头的人来说,肉体的痛苦是很琐碎的问题吧?”
说完,青年就把手指伸向拿着的头颅,然后将手指插进他已经断气的双眼中,血淋淋把
眼球拿了出来。
像瀑布一般的眼泪,化成血从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沾满鲜血的眼球,跟她生前的眼眸完全不同,在那里的,只不过是圆形的肉块而已。
青年把那个交给了无法动弹的干也。
“看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呻吟。但你放心,痛觉还是有的。虽然苍崎很会忍耐所以不会说什么,但眼睛被挖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很痛很痛吗?痛到令人想哭吗?你认为呢?既然是弟子的话,应该能了解师傅的感觉吧!”
干也没有回答,他的神经已经快要烧断,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事物了。
红大衣的青年很满足的看着他。
“哈哈——不过啊,这一定只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痛苦吧?老实说,与其痛苦我还比较想
让她悔恨。像这样子变成只剩头颅,对苍崎来说一定是难以忍受的屈辱吧?但我还准备了更高一层的屈辱,所以我需要你,你知道自己培养的东西被破坏掉,那是什么感觉么?而且那东西就在眼前,让自己一边体会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无力,若是我的话一定无法忍受,就算只杀了破坏者也会不甘心。你知道吗?这女人一直无视我,恨我恨到想杀了我。真是太棒了,还能有更棒的复仇吗!虽然直接下手的一击被荒耶抢走了,但这个我怎样也不会让给他。”
红大衣的青年毫无表情地跟她的头颅说话——接着突然地,用两手抓住流着血泪的头。
“在我知道苍崎有弟子的时候,我实在太高兴了,从那时开始我就盯上了你。要恨的话很别恨我,去恨你师傅吧。你放心,我不会只让你下地狱的——我不是说,这个头就算这样还是活着吗?不过…”
青年“嘿”的一笑,就像用上拼命的力气一样用两手压碎了头颅,像是苹果一般,曾为
苍崎橙子的东西碎落到地面上。
“看,这样就死了。”
青年有如要填满大厅一般笑了起来。
干也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开始跑着。眼前橙子变成一堆肉片的光景,让他仅存的理
性也断了线。
干也不是往外,而是往东边的大厅跑去。现在的他完全想不起来那是一条死路,只是—
—看在他没惨叫的份上,还可说他真是了不起吧。
“好了,要落幕了。你等着,我马上去追你。”
青年停止了高笑,开始悠闲地追着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手也就保持那样,边走边在地
上落下红色的水滴。
◇
地下下水道有如迷宫一般,理所当然没有什么照明,只有污水流动的声音,让人感受到
时间的流逝。
即使这样,巴还是一手拿着干也准备的下水道说明图,一边走到了目的地。
那里有个通往天花板的窄小洞穴,他关掉变成一点光源的手电筒,开始攀爬墙壁上的梯
子。
爬几公尺后就碰到了天花板,他把螺丝起子插进被当作天花板的下水道口,在变大的空
隙里插进扳手,然后用力撑开盖子。
圆形的铁盖“咯朗”一声掉到地上。
地下停车场的情况,漆黑到无法了解。巴先把放有工具的皮袋丢进停车场里,然后拿着
式的短刀爬了上来。
“————”
停车场里没有光线,巴静静地看着周围。
……感觉有点不对劲。
明明是偷偷进来,却完全没有可能会被发现的危机感。
地下停车场有多宽广,巴无从把握起。这里连光亮都没有,只有蒸汽声回响着,让人不
知到底是宽是窄。
“蒸汽的声音?”
巴突然一阵昏眩。
巴知道,这股黑暗、这个空间的味道。
不对,不是知道。而是像现在一样,很切身地感受到。
——我……回来了…………?
身体不断的发抖,“卡答卡答”的怪声在脑袋里来回着。
臙条巴不自觉地环顾了四周。
这里很热。
只有铁板烧红的声音,和岩浆般的光线可以倚靠。
周围的墙上排列着很大的壶,地板上布满了细长的管子。
一个人也没有,只能感觉到蒸汽的声音以及水的沸
声…………………………………………像他平常感觉的一样。
“————“巴沉默地走了起来,身体很重,已经越来越接近极限了。
在房间中央的铁板被烧得通红,铁板上会定期洒水,而水则化为蒸汽消失在房间天花板
上。
天花板上有好几层管子,管子吸入了蒸汽后,就会沿着墙壁把如同空气般的东西送到周
围的壶里。
“——哈哈。”
巴无力地走近了壶,刚好是人类头般的大小。里面放了不知是什么的一块东西,像被泡
在实验室的福而巴林里一样,轻轻漂浮着。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人的脑。
从壶下面伸出了一条管子,它沿着地板伸展到墙上,然后穿过天花板。
巴有如面对他人之事般地想,那大概是连接到公寓各个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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