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猎食者- 第1节

作者：恒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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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　蓝雨衣　THE　FAMOUS　BLUE　RAINCOAT

“有个梦常常困扰我，”女孩说，“我梦见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面前有一张圆桌。我的正前方是一只巨大的、黑色的挂钟。我坐在那里等待，并不知道在等谁，只是一直坐在那里，一直坐着，等挂钟敲到四点——每次都是，在阳光刚刚退却的四点，我听到敲门声。然后我跑过去开门，那里站着一个女人，长发，在我开门的瞬间，呈四十五度角直直的倾下来。”

“你很害怕？”

“是的，”女孩的不安的交叠着双手，“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我在哪里，我为什么要在那里等待，我到底在等谁……”

“你认识她吗？”

女孩摇头，“我不记得她的长相。只是她非常、非常的苍白。”

“苍白？”罗莎贝尔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抬起头。

“一种病态的苍白，”女孩痛苦的闭上眼睛，“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个子非常非常高，大概要比我高出一个头，就那样直直的倾下来，凝视着我……”女孩抖了一下。

隔着桌子，罗莎握住她的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做着这样的梦。我一直在想，它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实。”女孩哆嗦着。

“那只是个梦。”

“可对我来说，它一天比一天真实。你不知道，梦境里当我打开门的感觉，那种倾下来的角度，不是常人可以做出来的，真的，我……”

“和父母朋友提起过吗？”

“……他们一定会笑我的，所以我谁都没有说。”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一个陌生人。”罗莎笑了。

“抱歉，其实我并不想，但……”女孩抬起头，蜡烛昏黄的光晕映出对方甜美亲切的面容。

空气里弥漫着轻柔的音乐，依稀是那首Famous　Blue　Raincoat，女孩最喜欢的Tori

Amos的版本。这是一间不大的酒吧，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左岸」，却并不在河边。河岸那边最大的酒吧是「Strawberry　Moons」（草莓月亮），女孩有同学在那里打工。但她不喜欢那里嘈杂的氛围，反而是这里，背离世俗的喧嚣，每晚只三三两两的散客，放一些怀旧的老歌。

女孩经常独自来到这里，并不为喝点什么，有时候只是听听音乐。她并不太善于交际，但今天不知怎么，当她看到那个同样独自坐在吧台的人影，突然强烈的想靠近的冲动，对面的女子抬起头，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优雅对她微笑，“我叫罗莎。”

对方身上有一种神秘的美丽，一种致命的吸引，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什么驱使，她竟然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开始讲述她自己，和她奇异的梦境。

“讲这些……你会不会认为我很无聊？”

“不会，我很愿意和你聊天。”罗莎站起身搂过她的肩膀，“但是酒吧就要关门了。”

柔软的包围中女孩嗅到对方大衣里温暖的甜香，和母亲的温馨感觉不同，当然更不似同学们那些刺鼻的香水味道，只是一种似乎已经遗忘了许久的温柔与爱恋，像月光，像流水，缓缓漫过女孩的四肢百骸，涌入心房。

“我们还会见面吗？”女孩不舍的抬起头，有些惊异的发现对方竟比她还要高。

“这里么？”

“不，我的意思是……”女孩明显有些羞涩，她翻绞着手指，“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我一个人住。你可以来找我吗？明天，后者后天……”她咬住嘴唇，“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我真的很想再见到你，不是这里，而是，一个更明亮、更真实的地方……”

“你认为这里不真实？”

“夜色迷惑了一切。我感觉恐惧，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尤其，在这种灯光和音乐之下。”

罗莎低下头吻她，女孩搂住她的腰。

“明天我会去找你。”她说。

她拥着女孩走出酒吧，拦了计程车给她。“路上小心，”她叮嘱女孩，“晚上并不安全。”

一个人徘徊在空旷的街道上，罗莎呼吸着冰冷清新的空气。酒吧里并没有什么适合她。身边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抬起右腕看表，凌晨三点整，天边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是时候了。

拦下那辆白色轿车的时候罗莎已经浑身湿透，她裹紧湿漉漉的大衣，司机从里面为她打开车门。“谢谢，”她哆嗦着，“可以给我一支烟吗？我的火柴全湿了。”

司机低头为她拿烟，他是个中年男子，生活平淡，没什么大的作为也没什么过失，在一家中等规模的公司上班，刚刚从情人家里归来。雨中他只看到那个女人有着很好的身形，甚至，在看到她的面容之前已经被她的声音迷惑。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找烟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她家在哪里，她是做什么的，从他俯身的位置他看到对方修长双腿白皙的肤色，他想起了自己那位不停抱怨而最近明显发福的情人。内心蠢蠢欲动，他不满足。

他把烟和火柴递过去，不小心碰触到对方的手，仿佛冰凉细腻的白瓷，纤长手指探出，以不可见的动作反手抓过他的领子，下一秒他已经感受到女子炽热的口唇，突然无法形容的快感的刺痛，全身的血液冰凝。

他仰面倒在驾驶座上，面前的雨刷器规律的摆动，开始合着心跳，一下，再一下，然后就开始加快，一下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车窗右前方刺目的白光，他在后视镜上看到自己颈上涌出的鲜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手里仍旧捏着火柴，失去意识之前他突然想到那个搭车的陌生女子，他想着她应该在这里，可是她消失了，她没有抽他的烟。

带去天堂的唯一印象，他只记得她美丽的面容，那时候，她非常、非常的苍白。

英伦的冬天，下午三点半天色已经转暗。女孩独自坐在圆桌前，凝视着面前巨大的黑色挂钟。

四点整，轻轻的扣门声。女孩跑过去开门，外面是罗莎贝尔纤长高佻的身影。

“我来找你了，”她说。

Maidstone

04/11/03

第二个故事　万圣节化装舞会　THE　HALLOWEEN　PARTY

鲁比在涂眼影。先是一层深蓝覆盖整个眼睑，再用闪光的银色颗粒突出眼线。看上去不够鲜艳，再找出孔雀蓝的眼粉补在眼角的部位。然后是睫毛。黑色的睫毛膏刷过四次，再上一层透明的保持睫毛的翻翘。新买的彩色隐形眼镜有些不适，不能揉。眼药水会破坏化妆。鲁比对着镜子眨眨眼睛，眼珠全白，只有瞳孔黑色的一点，带出周边细小的纹理。她满意的微笑，露出嘴里的一对尖牙。2镑49，「Non

Stop　Party」店里的便宜货。

敲门声。鲁比跑出去开门，声音越来越大，像有什么东西在砸。

门外的人戴着塑料的面具，扯成一条条的白衣上满是鲜血，手里紧握着一把红色的刀。

鲁比倒抽一口凉气，“凯利？”

男孩摘下面具，“我的扮相如何？”他搂住鲁比，给了她一个吻。

“鲁比，你的眼影可不可以借我？”黑色长发的伊冯从隔壁房间探出头，突然一声惊叫，“天啊，凯利！你吓死我了！”

凯利戴上面具，挥舞着他的塑料刀。里面传出可笑的惨叫。

“你扮的是……”伊冯皱着眉打量他，“杀人狂Jason？”

“很酷吧？”凯利笑得开心。这个金发男孩有着迷人的浅蓝色瞳孔，笑起来邪邪的可爱，一旦摘下面具，和他的恐怖扮相全然不搭。

“还有谁会和我们一起去？”凯利坐在厨房里，把玩着他的刀。

“黛比和她男朋友，”鲁比回答，“玛泰斯今晚要工作。”

“该死的草莓月亮！”凯利皱眉，“他怎么还在那里上班？”

“有什么办法，他需要钱。”鲁比绑着头发，从镜子里看着凯利，“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家里有私人诊所可开？国际学生的学费比你要高三倍，他不打工怎么付的起。”

“他父母知道他打这样的工吗？”凯利翻看着墙上的挂历，「Bad　Boys」，那是玛泰斯的。

“应该不知道吧，”鲁比叹了口气，“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帮他。伊冯和他谈过好几次，让他去找个男朋友，可是他……”她看着隔壁室友的房间，“上次黛比和我说，她经常看到玛泰斯一个人在厨房抚mo挂历。”

“不是吧？”凯利吐了下舌头，赶紧缩回手。

“我们可以走了吗？”满脸红色颜料的黛比突然推开门，身边是她的男友戴维。完全配套的手术服，今晚他们扮的是血腥的医生和护士。然后是巫女装扮的伊冯，她异国风情的黑色长发简直不需多余的化妆。

黑沉沉的天空没有月亮，头顶只一盏路灯，妖异地闪烁着红色。它以前不该是红色的，鲁比想。晚上的风刮得很奇怪，回旋，吹到脸上的感觉微有些异样的麻痒。

“啊，我忘记带学生证了！”黛比一声惊叫，跑回宿舍。今晚他们去参加学校组织的万圣节派队，离学生宿舍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路上没有一个人，只偶尔敞蓬的汽车飞驰而过，开着很大的音响，放着剧烈刺激的音乐。

鲁比觉得自己有点眼花，因为她似乎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人，她觉得那个人戴的面具很好看，所以她拉住身边的凯利，想指给他，可是转过头去，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什么也没有啊，”凯利这样回答她，他什么都没看到。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精致的面具，”鲁比对大家说，可是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一个人看到马路对面那张美丽的脸。鲁比很沮丧，这时候一辆汽车飞驰而过，车上恶作剧的年轻人向他们投掷鸡蛋。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多少缓和了沉寂的气氛，唯一幸免的黛比赶紧从路边小店要来一盒面巾纸，替大家擦干衣服。

一直到了学校，鲁比都在想着马路上那个人，那种神秘、超然的美丽。她不知道对方的体形容貌，甚至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唯一记得的只有那个蓝色与金色交织的面具，面具上的小铃铛，有细微的声响流逝在夜风里。捕捉不到。

其他人去了吧台买酒，鲁比独自找到墙角的一张桌子坐下。嘈杂、混乱的音乐。幻变迷离的彩灯。身边两个涂成白脸的纳粹军官，面前那个红色披风的魔王正和黑色翅膀的巫女跳贴面舞。舞厅正中央那个戴银色面具的好像就是自己班里的，记不得名字，鲁比只记得他上次的作业是一组教堂的雕塑。他的身边，一个穿超短裙和高跟鞋的男孩子踉跄着舞步。

群魔乱舞。

“天啊，你不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凯利跑过来，激动的有点喘，“撒旦的黑十字架！”他紧紧抓住鲁比的肩膀，“刚才我碰到一个女孩，天，她的面具超级漂亮！我想给她照一张相，走近了才发现，她项链上的挂坠居然是撒旦的黑十字架！你知道那东西我以前只在网上看到过——实在是太漂亮了！”

“你照了相片？”

“对对，等我给你看……”凯利掏出数码相机，“……咦？”

“怎么？”鲁比凑过去看。

她看到相机里还是上次大家一起在伦敦拍的，也有几张今天在宿舍里的相片，然后就没了。最后一张是凯利在路上摆出Jason的姿势。没有舞会的相片，一张都没有。

“你真的照了？”鲁比抬起头，“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我发誓我照了！”凯利掀开面具，一张一张仔细查看他的存储卡。

“你们看到伊冯了吗？”黛比突然跑过来，“她本来和我在一起，但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