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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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倒影-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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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过弗莱德的面孔,这绝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弗莱德苍白的左脸顿时红肿起来,五道鲜红的指印出现在他的面颊上。这一巴掌不仅让我目瞪口呆,彻底消除了对弗莱德的恼怒,甚至连那个似乎已经失去生趣了的弗莱德也被打懵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请把他抬到床上去。”米莉娅似乎对自己的举动也有些吃惊,迟疑了片刻才说话。
我们把弗莱德抬到床上,然后告辞走出了他的房间。
“小姐,请您告诉他,队长最后的遗言是,能在今生遇到弗莱德,是他最高兴的事。”在踏出房门是,我对米莉娅——事实上是对弗莱德——说了这句话。当我说完这话的时候,明显地看见床上弗莱德的身躯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我拉上了房门,独自走到院落中。我并不恼恨弗莱德现在的颓废和绝望,我年轻的朋友承担了太多太沉重的责任,他勇敢地肩负起了所有的问题,试图保护我们每一个人。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人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可是,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一刻不停的重压下,他年轻的肩膀显得太稚嫩了。这是战争,总会有什么人会这样死去,包括我们的亲人。
我想起了卡尔森,那个用他的生命来教导我们成一名军人的男人。他挽救了弗莱德,挽救了那个最出色的领袖,挽救了他最得意的下属和最敬重的长官,挽救了像他的儿子一样的众多的士兵们。毫无疑问,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可我呢?
我甚至连帮助我的朋友重新鼓起勇气都做不到啊。
这真让人无地自容。
我忽然发现了自己在房间中如此粗暴地对待弗莱德的原因了,我并不是痛恨他的懦弱、恼怒他的颓废,而是因为我在恼恨我自己,恼恨我的无力,不能让卡尔森的牺牲在弗莱德身上发挥作用。
不仅仅是如此,红焰、达克拉、雷利……我的伙伴门总是随时能够出现在弗莱德的身边,在他身旁和他并肩战斗,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有力的臂助。
可我呢?一个普通的、平庸的、胸无大志的酒保,一个总是需要朋友来保护的不称职的军人,一个在我的长官威武不屈地战斗时只能流泪离开的懦夫。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是一个如此无能的人啊。
可是,有一点我还能够做到,而且我深信没有人可以比我做的更好。
那就是在我的朋友身旁,默默地支持他、服从他,让我那卑微而渺小的幻想成为他伟大愿望的一部分。
这就是我,酒馆老板之子,杰夫里茨基德毕生的信念和誓言,我为我能够坦然面对这个誓言,毫不羞愧、坚定不移而自豪。
……
时间过去了很久,弗莱德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传出声响。我试探着敲了敲门,见没有什么反应,就轻轻地推开门。
弗莱德,我的朋友,正趴倒在米莉娅小姐的膝盖上,沉沉地睡去了。在睡梦中,他仍然不时地发出啜泣声。他的睡相纯洁得可爱,就像是个贪恋母亲怀抱的孩子。
米莉娅的的左手搂住他的头,右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在哄她的孩子睡觉。她衣裙上肩头的部分已经被泪水打湿,显然,弗莱德已经敞开胸怀,痛快地大哭了一场。
这对于将悲伤压抑了太久的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米莉娅见我走进房间,轻轻地向我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和动作表达了很多的东西,足够让我能够了解,弗莱德的心结已经解开,当一觉醒来之后,我们会重新得到一个勇敢、智慧,能够带领我们赢得胜利的统帅和领袖。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如果弗莱德能够在某个人面前像一个孩子一样,将内心最软弱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在他面前大笑,在他面前痛哭,那么这个人无疑已经走进了弗莱德的心里。
我该恭喜你吗,我的朋友?
我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并找来两个侍从,告诉他们任何人不得打扰将军的休息。门外,芬芳的野花在茂盛的草丛中一簇簇盛开,就如同众多明亮的星辰跳跃在这个让人感受到希望的季节,这正是它们的生命最旺盛最有活力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有多少曾经盛开的花朵枯萎、凋零在这片土地上,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季是属于它们的。若它们能在应该绽放的时候尽情绽放,在需要芬芳的时候四处芬芳,那当他们枯萎、凋零的时候,还用的着不相干的我们去替它们哭泣么?
……
和所有美丽而壮烈的传说故事一样,英雄的葬礼总是发生在雨天。
卡尔森的葬礼,有雨。
就在一天以前,我们头上的天空还是一片晴朗,可是当葬礼的队伍抬着棺材走向墓地时,我们与一阵悄无声息的细雨不期而遇。
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衫,那冰凉的触觉就像我心中的哀痛,温柔而悠长,仿佛永远不能停歇。
很遗憾,我们没有在混乱的战阵中找到卡尔森的尸体,但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他的双手剑。那剑锋已经开始被血迹锈蚀,不再像当它在它的主人手中时那么明亮犀利。失去了挥舞它的战士,那也不过是一柄砍出了缺口的重剑而已。
这柄剑代替了他的主人,安静地躺在一口特制的棺材里。弗莱德、我、达克拉、雷利、罗迪克和罗尔六个人分别抓住这棺材上的把手,向那块墓地走去。
我们来送我们的长官最后一程。
在卡尔森的墓地前,树着一座长剑模样的墓碑,这是达克拉花了整整七天时间亲手完成的最精美的作品,但他如果能够选择,他情愿永远没有做过这么精美的墓碑,因为在这之下长眠的,是他不愿失去的尊敬的人。
在卡尔森的坟墓之后,是大片的在战斗中牺牲的士兵的坟墓。他们有的还可以查出身份,有的人的名姓就再也不为人知。无论他们在战场上表现得是否勇敢,现在,他们都有理由在这里接受未亡者的悼念。我们的后辈要悼念的,并非是某人的音容笑貌,而是这场残酷的战争本身。
五千名士兵排列在目的前,和自己的战友道别。和那些躺在坟墓中无法再站起的人们相比,他们是幸运的。他们的队列整齐肃静,安静得甚至听不到一丝呼吸声。这说明他们已经不再是由一群杂牌军组合成的乌合之众,他们经历过沙场鲜血和战斗的磨砺,是一群真正的士兵,勇敢的军人。
“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我们的战友。”当一切结束,弗莱德站在队伍之前,用他充满情感的声音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面孔在雨中更显苍白,但双目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米莉娅试图将一把雨伞撑开在他头顶,但被他执意拒绝了。
“在他们中,有一个人我想单独提起,那就是卡尔斯蒂安封道森爵士。他曾经是我们的长官,你们中的大多数也曾见过他。对于我来说,他是我的老师,教会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军人。”随着他的话语,我们这些曾经和卡尔森一起战斗过的人忍不住又落下了眼泪。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红焰在普瓦洛和埃里奥特的搀扶下来到这里,向救了他性命的、令人尊敬的勇士致敬。
“在很久以前,我的长官曾经对我讲过一句话: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保护他们,这是身为一个军官的职责。他正是这样做的,所以……所以,我们还活着,站在这里……”弗莱德红着眼圈,声音因颤抖而失去控制,很长时间才将心情平复下来,继续说道:
“可就在不久前,他又告诉我一句更重要的话,用他的生命。他说:如果一个军人一定要牺牲,那就要得到他的价值。”
“在这里长眠的每一个人……”弗莱德的手指向墓地之中,“他们都获得了比他们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荣耀、胜利、骄傲……对于死去的战士而言,这些远比他们失去的生命更有价值。他们得到了一个懦夫永远也无法得到的尊严!”
“让我们……”
细雨,滴上枝桠,枝桠痛苦地回响……
“永远……”
一片叶,经不住雨水的催逼,惊悸地飘零……
“怀念他们……”
我看得见,那朵落叶上的颜色,是碧绿的一片……
“解散。”
那是一片,提前离去的生命。

第七卷:远扬 第五十五章 与普瓦洛共度良宵

这世界真是奇妙啊。
就在几年以前,我还在这样的酒馆里,以一个酒保的身份去招待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冒险者。在我的想象中,他们的世界惊险刺激,从不缺少危险和乐趣。尽管我不怎么认同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我依然认为他们是些不寻常的了不起的人。
短短几年,时间走过一个轮回,打扮成冒险者的我以客人的身份坐在酒馆中,承受着年轻酒保尊敬和羡慕的眼光。这个年轻的孩子大概也把我当成那种了不起的人了,我想。回想起当初的心情,我有些哭笑不得——谁知道那时候我是否也把一些像我一样平庸的人看做英雄呢?
所谓的英雄,大概只是出现在那些不了解他们的人的眼中吧。
……
自从弗莱德赢得了第二次森图里亚会战——当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但我们慷慨的国王陛下急不可耐地将这份荣誉强行塞到了他的手中,并将这当作自己的武功大肆宣扬——之后,第九军团成为了德兰麦亚王牌军的代名词。弗莱德的地位得到了大幅的提升,成为了国中举足轻重的将领——尽管他依旧不受官僚们的欢迎——并获得了一些特殊的优待,比如说:在一定范围内享有独立的军用物资采买权。这些好处自然毫无保留地变成了恩里克商会的年轻会长休恩恩里克的帐户上令人眼红的利润。
我真的想知道休恩是如何做买卖的:他每次都能以远低于军购统一价的优惠向我们提供物资,而质量却总是比军需处那帮喜欢卡人脖子的家伙“赏赐”的破烂货好的多。有一次当我终于忍不住问起他的时候,他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知道那帮吃人连渣都不吐的吸血鬼每年贪污的钱财是多少吗?”
我想我明白了。
除了后勤保障,我们还从休恩那里得到了不少有趣的消息,大到温斯顿近期的军力调动,小到温斯顿军事总长若列尔公爵的第三个情妇喜欢什么花边的情调内衣。让这家伙去做商人实在是德兰麦亚谍报部门的损失,他总是能够从各国之间的贸易和运输通路的运行情况中分析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当然,这“有价值的东西”不包括当下流行的女士内衣款式。
在那次战役之后,温斯顿人龟缩在晨曦河南岸的达沃城中,没有再挑起大规模的战事,可双方之间小规模的骚扰战斗一直没有停歇。三、五百人的温斯顿骑兵编队屡屡出现在森图里亚平原上的小村镇中,用威逼和恐吓将战争的恐惧在德兰麦亚的国土上散播。有时候他们也会遇到德兰麦亚的伏兵,吃点苦头,抛下几具尸体。这样的战斗令人烦闷。
达沃城,就好象温斯顿人楔进德兰麦亚腹地的一根钉子,把战争的阴影牢牢钉在德兰麦亚的国土上。
弗莱德并非没有动过拔掉这颗钉子的主意,可是敌人那高大的城墙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次次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温斯顿人的兵力虽然不足以掀起一场决定性的大规模战役,但防卫这样一座设施齐全守备森严的城池却绰绰有余。倘若正面强攻,不付出五倍以上的代价是很难奏效的。更主要的是,它背后的晨曦河为它提供了良好的补给线路——自从温斯顿人占领了卢比芝林等几个主要军港之后,德兰麦亚军就完全丧失了水上的控制力。
不止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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