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盗贼拉莫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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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盗贼拉莫瑞-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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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得实实在在,”洛克说,“不是被我们杀的,甚至还未僵硬。好吧。我知道咱们能办成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还不知道为什么,以及怎么办。”

“你的信心令我倍感振奋,”锁链说,“但我要事先提醒一句,你身上拴着一条很短的链条。如果有哪家酒馆不慎被烧成平地,或是有场骚乱在你周围爆发,那我就把铅锭挂在你脖子上,把你从这房顶推下去。”

卡罗和盖多又瞥了洛克一眼。

“短链子。好的。但是别担心,”洛克说,“我不像过去那么莽撞了。你知道,那时我年岁还小。”

2

第二天,洛克头一回独自走在神庙区的街道上。他身穿佩里兰多教派干净洁白的长袍,袖口镶着银丝,头上戴着兜帽,身量也就刚到周围行人的腰际。人们对这身装束表现出的敬意,令他感到十分惊奇(他也很清楚,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份敬意只有一小部分会转加给长袍里的可怜虫)。

大多数卡莫尔人对佩里兰多教派的态度,都混杂着轻蔑藐视和充满负疚感的同情。乞丐神和他的祭司们那种不加掩饰的慈悲善意,就是刺不进卡莫尔城的硬心肠。不过锁链神父绚烂多彩的虔诚轶事带来了一笔红利。乞丐神的白袍祭司们那些傻里傻气的举动,会被很多人拿来跟朋友们开玩笑,但这些人路过佩里兰多神庙时,还是免不了把头转开,往锁链的罐子里扔钱。而且事实证明,他们也会允许一名白袍小侍僧在街上无拘无束地走动,人潮如水流般在洛克面前分开,商人们经过时甚至会近乎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洛克头一次意识到,披上有效的伪装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是多么令人陶醉的感觉。

太阳爬向中天,路上人潮如织,喧嚣声在街市间回荡,让卡莫尔城显得生机勃勃。洛克径直踱向神庙区西南角,那里有道玻璃猫桥横在运河上,通往老城堡区。

在人类到来之前统治卡莫尔城的祖灵留下了许多遗产,猫桥就是其中之一。这些狭窄的玻璃拱桥也就一人来宽,在大多数卡莫尔运河上成对出现,安杰文河沿岸也有几对。尽管它们看起来光滑如镜,但那些闪烁微光的桥面其实粗糙得好像鲨鱼皮。对具有一定灵活性和自信心的人来说,这些猫桥在许多地点提供了横穿运河的便利途径。每座猫桥总是保持单向通行,公爵法令明确规定,按正常方向行走在猫桥上的人,有权将逆行者推进河里。

洛克快步走过小桥,脑筋飞快转动,他回想起锁链教给他的一些历史课程。几百年前,老城堡区曾是卡莫尔公爵们的家。那时所有被瑟林人占据的城邦,还都臣服于皇城瑟林佩尔的大君主。卡莫尔城的贵族们,对于祖灵留下的完美无瑕的玻璃高塔,怀有近乎迷信的畏惧,所以在南城中心地带修筑了一座巨大石质宫殿。

尼克凡提的一位曾曾祖(根据地方志的精确记录大概就是这样,但在洛克庞杂的知识库中,这些细枝末节早被划入漠不关心的迷雾地带),最终住进被称作凌鸦塔的银色祖灵玻璃塔,那座古老的家族城堡就变成了耐心宫——卡莫尔城邦司法系统的核心,不过是否能公平执法就是另一个问题了。黄号衣和他们的长官们以此作为总部,公爵司法会也设立在此。十二名男女法官身披红袍,头戴天鹅绒面具,在耐心宫中审查各种案件,他们的真实身份从来没有向大众公开。每人都被冠以某一月份的名号——帕西斯法官、菲斯托法官、奥瑞姆法官,等等等等——但权力交接却是一年一次。

这里有地牢,有竖在通向宫殿大门的黑桥上的绞架,还有其他东西。因为秘密和约的存在,从黑桥上坠落的罪犯数目急剧减少(尼克凡提公爵也乐意在民众面前,将这种改变归因于自己的宽宏大量),所以公爵的仆人们发明出了其他刑罚——也许严格来说并不致命,但的确引人入胜,充满残忍的灵性。

耐心宫是由黑色和灰色麻石修建的方形建筑,高达十层。搭砌城墙的大砖块组成了简单的马赛克图案,但经过多年日晒雨淋,早已模糊不清。点缀在每层塔楼上的高大拱窗都装有彩色玻璃,以黑红图案为主。每天晚上,所有窗户后面都会亮起阴郁的灯光,如同黑暗中黯淡的红眼,盯视着所有方向。那些灯火永不熄灭,隐含的寓意不言自明。

四座露天圆塔楼从宫殿四角耸入天空,就像被吊在八层到十层之间。塔楼外侧挂着黑铁鸦笼,那些被挑选出来接受特别款待的犯人,会被关进笼子,双脚耷拉在外面,连续关押十几个小时,甚至几天。但跟蜘蛛笼相比,鸦笼简直就是天堂里的座席。洛克走下猫桥,挤进老城堡区熙熙攘攘的人群,透过大人们肩膀和后背间的空隙,正好能看到这番奇景。

耐心宫的东北塔楼上用长铁链吊着六个笼子,在风中轻轻摇摆,如同挂在丝线上的蜘蛛。其中有两个正在移动,一个缓慢上升,另一个迅速下降。被定罪关进蜘蛛笼里的犯人不允许得到片刻安宁,所以其他被罚做苦工的犯人会拉动塔楼上的巨大滑轮,轮班转动绞盘,直到法官们认为笼子里的犯人足够疯狂或是悔悟。这些东摇西晃、吱嘎作响、四面透风的笼子,每时每刻都在上下运动。到了晚上,人们隔着一两个城区,都经常能听到这些犯人的哀告和尖叫。

老城堡区是个功能比较单一的城区。在耐心宫外是为黄号衣们准备的运河码头和马厩,为公爵的税官、抄写员和其他官员准备的办公室,还有雇佣律师和法律顾问们常待的破落小咖啡馆——这些人就在那里招徕顾客,从被扣押在宫中的犯人的亲朋好友手里赚取钱财。几家当铺和其他商铺顽固地坚守在岛屿北端,但总体上看,它们已被排挤在公爵严酷的行政领域之外。

老城堡区和玛拉·卡莫尔拉赞区之间有一条宽阔运河。这里的另一个主要地标就是横跨运河的黑桥。这座由石材修筑而成的高大黑拱桥上装饰着红色灯盏,还挂有葬礼黑纱,只需拉动一根绳索就可以放下来。绞刑会在从拱桥南侧探出的一块木质平台上执行。据说如果罪犯死在流水之上,那他们不安的魂魄就会被带入大海。还有人说它们将化作鲨鱼之形,这就解释了卡莫尔湾为何饱受狼鲨侵扰——这个说法很难被斥为谬谈。在大多数卡莫尔人看来,以牙还牙是理所应当的。

洛克盯着黑桥看了老半天,唤醒心中被锁链强行压制了一年之久的谋划能力。他还年纪太小,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精神分析,但构思计划的过程让洛克产生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快感,就像肚子里有个温暖酥麻的小球。他无法形容自己正在做的事,但在思维风暴的碰撞中,一个计划逐渐形成,他考虑得越多,心里就越发兴奋。幸亏白色兜帽挡住了大多数行人的视线,遮住洛克的面孔,不然所有人都会看到一名佩里兰多侍僧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绞架,脸上露出野性的笑容。

3

第二天,洛克和锁链一起坐在神庙门前。“我需要之后一两周内所有死刑犯的名单,”洛克说。

“如果你有魄力,”锁链说,“就可以自己搞到名单,不用麻烦你老迈可怜的胖师傅。而且我知道你肯定是有的。”

“我能搞到,但我需要别人帮忙。如果我在绞刑之前跑到耐心宫附近游荡,那就泡汤了。”

“什么泡汤了?”

“计划。”

“啊哈!你这傲慢无礼的阴影山小扒手,以为可以把我瞒在鼓里。什么计划?”

“偷尸体的计划。”

“嗯哼。有关这个计划,你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它妙极了。”

一名过路人往罐子里扔了枚钱币。洛克深施一礼,盲眼祭司冲那人所在的大致方向挥了挥手,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高声叫道:“赐予您和您的孩子们五十年的健康,还有贱民之主的祝福!”

“本该是一百年,”那人走过去后,锁链嘟囔道,“但听声音像是半个铜子儿。好吧,你的绝妙计划。我知道你有大胆的计划,但还不敢确定你是否有绝妙的。”

“这个就是了。我保证。但我需要那些名字。”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吧,”锁链说着往后一靠,伸了个懒腰,后背发出噼啪声响。老人满足地哼了一声,“我今晚就可以把名单交给你。”

“我还需要点钱。”

“啊。好的,我料到了。想用多少就从金库里拿,然后把数目记在账册上。但如果你拿这钱出去乱花……”

“我知道。铅锭、惨叫、死亡。”

“差不多吧。你这身量小了点,但我估计杰赛莉娜也能用你的尸首做上一两项研究。”

4

悔罪日是卡莫尔城执行绞刑的传统日期。每周都有一批愁眉苦脸的犯人,在祭司和卫兵的包围下,被赶出耐心宫。正午便是行刑之时。

到了上午八点,宫中庭院里的官员们推开木质百叶窗,各就其位,准备开始对所有人叫喊“以公爵的名义,快滚开”,以此度过漫漫长日。三名穿兜帽长袍的佩里兰多侍僧拉着一辆手推车来到庭院。三人中个头最小的孩子挤到头一个空闲的办事员面前。他瘦巴巴的小脸蛋也就勉强比办事员格间的柜面高一点。

这位办事员是个中年妇女,体型像一袋马铃薯,但也许不如马铃薯那么温和善良。“哦,这可真怪,”她说,“我能帮你什么忙?”

“有个人要被吊死,”洛克说,“就在今天中午。”

“你要不提,我还以为这是国家机密呢。”

“他叫安特里姆。人们叫他独手安特里姆。他只有……”

“一只手。对,他今天上吊。纵火、偷盗、跟奴隶贩子勾结。真是个妙人。”

“我想说的是,安特里姆有位妻子,”洛克说,“她有点事要办。是关于他的。”

“你们看,上诉日期已经过了。萨里丝、菲斯托和塔瑟利思在死刑令上盖了章。独手安特里姆现在属于莫甘蒂,随后将交给艾赞·基拉。事到如今,就连乞丐神的小可爱们也帮不了他的忙了。”

“我知道,”洛克说,“我没想帮他求得宽恕。他妻子并不在乎他是否被吊死。我来这儿是为了尸体。”

“他妻子知道他活该被吊死,但想给他争取一个更公平的机会。您知道,是在永寂女士面前。所以她花钱让我们把尸体拉回佩里兰多神庙。我们可以点燃香烛,以佩里兰多的名义替他祈祷三天三夜。然后我们会把他埋了。”

“哦,这个问题吗,”办事员说,“尸体通常都会在一小时后解下来,扔进乞丐坟的地洞。他们根本不配,但这样做还算令人满意。一般来说,不是谁想要一具尸体,我们就交出一具。”

“我知道。我的师傅看不见东西,也不能离开神庙,不然他会亲自来跟您解释。但他跟前只有我们了。我应该说,他知道这会给您添麻烦。”洛克的小手出现在柜面边上,等它们缩回去后,一个小皮袋留在了办事员的计算板上。

“他考虑得可真周到。我们都知道老锁链神父有多虔诚。”办事员把袋子扫到柜台后面,摇了一下,它发出一阵叮当声,女人哼了一声。“但还是有点问题。”

“无论您能帮我们什么忙,我师傅都会感激不尽的。”又一个小袋出现在柜台上,办事员这次终于露出笑容。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她说,“当然,总还有些不确定因素。”

洛克变出第三个皮袋,办事员点点头。“我会跟绳索大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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