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这一掌给引动了,霎时间风云变幻,山岳震动,目力所及之景象飞速地变幻,令他既有种如在天上飘飘之感,又有好似深陷地狱般的惊怵恐惧。一声闷响之后,胸腹间一阵剧痛,气逆上涌,嘴一张,哇的一声连呛出好几口鲜血,然后就见身上亮起了淡淡的金光。
万宝炉到底还是出手了!
这也是关天养昏迷前的最后念头。
【二百七十二、祸福难料(上)】
现在也该回头说说千阳山上的情况。负责监控护山大阵运行的长老在发现赤霄峰附近有人打斗后,就立即派出弟子查看,只得知坏了一块飞板,其余情况不甚了了。
千阳山的每一块飞板都经过法阵的加固,没有数百年的修为,断难破坏。若是毁损了别的东西,众长老也不足为怪,只当是有弟子失手所致,但飞板被损却又另当别论,当即就加派弟子前往赤霄峰一带巡逻,又亲自禀与宗主李延极知道。
自打筹备龙鳞拍卖伊始,千阳山就戒备森严,门人弟子的危机意识空前强烈,更不要说身为宗主的李延极了。一听说有人打斗,还坏了一块飞板,他立即下令严查。
不多刻就有弟子来报,说在赤霄峰下的断龙峡发现有剧斗过的痕迹,还呈上了被法阵毁损的衣物碎片。
李延极何等的见识?一眼就断出这些衣物碎片是被三清教法术所毁,当即面色大变,便让苏千羽去进道院将关天养请来,还命许晋言严查近日可有三清教门下在千阳山一带活动。又亲自去千机洞调看护山运阵的运行记录,以确定是何人在千阳山作乱。
李延极这边刚查出是有人假冒苏千羽骗走了关天养,那边苏千羽就来回报说先前有人扮作他的模样,去进道院请走了关天养。李延极情知兹事重大,立即下令许晋言亲自带人巡山,务必要找到关天养的那名假冒苏千羽的三清教门人的下落,另一边又召集各大院主、长老商量对策。
几个时辰乱下来,得到的却是一无所获的报告,纵李延极修养功夫再好,也不禁大为震怒,当面质问许晋言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会有三清教门下潜入千阳山,还能扮作苏千羽的模样骗走了关天养。
许晋言何尝不知道关天养若在千阳山被人掳走,不但重极门颜面尽失,还会掀起天大的风波来。千阳山的山务由他执掌,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见李延极厉言斥责,他也只得请罪。
李延极大袖一拂,道:“你是有罪,但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那人的实力也不怎么样,顶多不过两百来年修为,又带着关兄弟,必然还没有走远。立即加派人手搜查,千阳山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天亮之前,务必要找到关兄弟!”
鲁长恭满脸的忧忡,道:“此事怕没有那么简单。此人能假冒千羽骗走关兄弟,必是筹谋已久。依我看来,他很有可能是三清教潜伏在我重极门的奸细。不但熟知我门中上下情况,也对护山大阵十分了解。要不然早已触动禁制,被巡山弟子拿住了!”
李延极沉着脸嗯了一声,道:“鲁师弟所言有理。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还是先以找到关兄弟为要。另外三清教必派有人接应,千阳山方圆千里之内也要监控好,万不可让贼子逃走了!”众人皆领命而去。
几个时辰乱下来,毫无着落。李延极每听人报一次还没有消息,怒火就炽张几分,在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负责护法大阵监控的长老又来报告,说铸剑峰后发现异常情况。李延极也懒得去查看法阵的运行记录,亲自带人赶往北面两百多里外的铸剑峰察看究竟。才走到半道,就见赤色的光华冲霄而起,整座铸剑峰好似都着了火一般,腾起了熊熊的烈焰。
李延极何曾如此惊诧过?双眼圆睁,怒问道:“怎么回事?”
随侍的长老道:“是六阳真火!”
六阳真火不是法术,必须得用法阵才能召唤出来,便是最擅冰系法术的青莲宗也能使用。所以见识再广博的人也不能据此断出是何人在作怪。
李延极怒骂了一声,却是谁也没听清楚是骂的什么,就见他纵起身法,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知悉内情的人都知道他用的是【六合大挪移】的神通,动念间便可跨越数百里的距离,瞬息而至。重极门上下也就那么三五人会得。
李延极确实是以【六合大挪移】的神通赶到了现场,正巧看到宫泽兵解,破出元婴逃逸而去,关天养也被卷入了幽微界,生死不知。顷时之间,他是怒火涛天,厉声喝道:“丹元宗,我重极门与你誓不两立!”这一嗓子浑如滚雷,轰轰隆隆地碾过天际,千阳山方圆五百里内,几乎是人人都听见了。
没过多久,重极门各大院主、长老几乎全赶到了。看到被六阳真火焚得一蹋糊涂的铸剑峰北坡,都惊诧莫名。得知关天养被护山大阵卷入了幽微界后,一个个的更是扼腕叹息,其中犹以鲁长恭为甚,他焦躁地问道:“宗主,这可如何是好?幽微界乃是护山大阵自行构筑出来的元界,不与外界相通。要么动念间便是万年,要么外面历经万年里面也不过瞬息。万一,万一……”
李延极脸寒如冰,抬手道:“没有万一。”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总之关兄弟不能有事!”
众人默然。他们可都知道幽微界的可怕,便是神仙也无法保证被卷入者的安全,更不要说是李延极了。
李延极没有回北辰宫,而是去了知机洞,向已经隐居不出将近一个甲子的三位长老请教如何才能救出关天养。千阳山上下的秩序暂由龙长征负责维持。
关天养醒来得很快,毕竟龙血和人参果可不是徒有虚名。但在不到三个时辰里连续两次受伤,也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醒来后便感觉十分的疲倦,甚至连呼吸都很吃力。
四周被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冥冥渺渺,也辨不清到底身在何方。
“怎么会这样?”关天养瞥了一下就又将眼睛闭上了,暗暗叹道:“为什么我总是遭遇这样那样的变故,为什么就不能平安顺利一点呢?”然后又自问道:“这是哪里?到处都是白雾,难不成是掉进哪个山洞里了么?”
“这里是由千阳山护山大阵自行构筑出来的亚空间。”万宝炉的声音在关天养的脑海里响了起来,“这种亚空间因为缺少主要的秩序条件,非常的不稳定。不过你还是该庆幸!”
“庆幸?”关天养苦笑道:“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可庆幸的?你都讲过,亚空间是封闭,我想我是出不去了吧?”
万宝炉道:“你该庆幸的是,你现在所处的亚空间没有时间,要不然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关天养心下更苦了,道:“我倒是宁愿那样。没有时间,岂非更煎熬人?”
“煎熬总好过死了。不是么?”
关天养懒得再争辩,沉默了许久才问道:“这么说来,我是出不去了?”
万宝炉道:“未必。亚空间是不稳定的,随时都在变化。你只要细心观察,总会捕捉到机会的!”
关天养哈的一声笑了,道:“细心观察?观察多久?这里面没有时间,但我的感觉还是存在的,外面只是一瞬间,我在这里怕是就得经历上万年、万万年的苦熬。我会疯的!”
万宝炉叹道:“是呀,感觉是不受时间控制的。但就算你会疯,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至少在没有疯之前,你还是不要放弃得好,要不然最好是现在拿剑抹了脖子!”
关天养下意识地觉得万宝炉一定有办法出去,之所以这样说,是在趁机考验他,便笑着感慨道:“好,我坚持,我会坚持的!”
没有时间,也就等于没有了变化——事实上时间不过是一种概念,它的本质就是物质的变化——如此一来,关天养也无不会衰老,不会感到饥饿和疲倦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清。
可在呆了几天后——没有了晦明的变化,没有了日月的交替,关天养便只能用感觉来计算时日——关天养发现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为什么是机会呢?
因为原力是不受宇宙秩序的控制。
原力是宇宙运行的根本之力,也就是支撑宇宙法则,衍生秩序的根本力量。时间也好,空间也罢,都不能逆向对它进行控制。也就是说,他在这里面呆上一万年,那就能够获得一万年的修为,而外面却是只过了一瞬。而万宝炉也告诉他说,原则上是这样的,但实际情况——亚空间里的一万年修炼,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只过了一瞬息——是怎样的还不得而知,毕竟亚空间本身的不稳定性将会对实际上的变化产生不可预料的影响。
“好吧,不可预料的影响……”关天养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在他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沧海桑海,一切都面目全非了,那还不如死在宫泽手里得好。但他还是乐观地安慰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这样,他开始了获得原力之后最安静、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修炼。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事的变化,别说是人了,就算是神也说不清。是灾难还是机遇,都得看你是怎么想,怎么做的。
【二百七十三、祸福难料(下)】
在修炼的同时,关天养也在细心观察着亚空间的变化。闲暇之余,万宝炉也趁机教授了他许多知识。这些东西看似与原力修炼的法宝强化没有关系,但追本溯源,却总能让他有新的颖悟、新的收获。
一个月过去了……
没有任何的变化。
关天养的心态一如往常。
三个月、半年过去了……
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关天养的心态多少有些倦怠了,若不是万宝炉时常给他讲授新鲜的故事,教授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怕是真的烈不下去了!
一年、两年……很快就是三年过去了。
尽管关天养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焦躁,不要焦躁,但还是感觉快要发狂了。
一闲下来,他就不停地问自己: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什么时候?
没有答案,万宝炉也没有。
关天养质问万宝炉道:“你不是超越神的存在,无所不能的么?为什么连小小的亚空间也出不去?”
万宝炉说他不是神,更不可能越超神,若是那样,就不会被封印在白螺湖底上万年了。他一样得受宇宙法则的制约。
在无比痛苦的煎熬中渡过了第五个年头,关天养越来越发现活着是那么的痛苦。
不会饿、不会累、不会老,每天眼之所及,耳之所听全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世界,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痛苦不过的刑罚,根本不是什么机会,更不是享受。
他不想死,所以舍不得自杀。但一直在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疯,他时常在想:要是疯了就好了,就不会感受到这般漫长的煎熬了。
第六个年头也过去了……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变得麻木起来,对痛苦的感觉越来越麻木。
六年来,他一直坚持不辍地修炼,从不曾有过一天的断绝。而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但当坚持成为一种习惯后,就看不到坚持背后的意义了,只认为一切都量所当然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近乎于变成了行尸走肉,惯性地活着……
第七个年头后,他就开始淡忘了时间。
第十个年头后,他已然连自己都忘了……
不管多漫长的煎熬,总会有尽头。天地恒久,却也不是永恒不变。
终于有一天,关天养感到饿了,也想睡觉了。当时,他是先摸了摸肚子,良久才记起了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