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豹子,赵得色。”
毫不犹豫,小豹子脱口说出,可没把在一旁的“落叶刀”古塘给急死。
“小豹子?赵得色?”在嘴里默念了一遍。“赌尊”黄千指着古塘道:“那么这位呢?他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可否一并告之?”
再不能隐瞒和装聋作哑了,古塘不得已道:“在下‘落叶刀’古塘,身为淮中‘四疯堂’巡堂总监察。”
或许距离太远,也或许“六粒骰”只是在金陵城内一个操纵所有赌档的帮会。没人晓得“落叶刀”古塘和小豹子正在亡命。
不过对“四疯堂”他们倒是知道,毕竟“四疯堂”可是淮中第一大帮。
对古塘的介绍“赌尊”黄千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对小豹子他的兴趣仿佛还来得大些。
他转头注目,然后对小豹子道:“你说你姓赵?那么赵威武那小混混是你什么人?”
混混?!这世上敢称“铁狮子”赵威武为混混的人恐怕还真找不出几个人来。
不但身份、辈份,“年”份要够格外,还得双方认识才有此可能。
古塘有些纳闷,小豹子却想不到那许多,他道:“那是咱老爹”
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赌尊”黄千道:“不可能,噢,我是说赵威武那块铁板一样的个性怎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老天,敢情这老头子认识咱爹?
小豹子心里一惊道:“你……你认识咱爹?”
“不错,只见过一面,那还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在一个镖局里经由别人介绍而认识的,虽然我们没多谈什么,不过彼此却有良好的印象。”
舒了一口气,小豹子心想:好在老头子和爹不熟,要不然哪天跑到爹那告上一状,说咱目无尊长,那可是“栽”到了家。
“怎么样?那混混还好吧?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四疯堂’才只不过刚刚创立,正忙着闯道立万儿呢。”有些缅怀着过去,“赌尊”黄千似乎已经忘了场面还在僵持着,那叫周海、孙五二人还跪在那呢!
听人家提到父亲,小豹子神情一揩,言不由衷的道:“还……还好。”
天知道赵威武现在是生?是死?不过小豹子可是学会了“逢人只说三分话”。
古塘见得场面多了,当“赌尊”黄千与小豹子“叙旧”的当,怔他二面听、一面却看到叫郑岐的还有那二位跪在那的孙五、周海用一种诉求的眼光望着自己,他明白是怎么回事。
趁着这当儿,他立时插嘴道:“老前辈,既然前辈与咱当家的是旧识,那么冒犯之处尚请看在当家的薄面上……”
哈哈一笑,“赌尊”黄千道:“好说、好说。”他一回头沉声道:“还不快起?谢谢人家。”
其实他这也是趁机下台,毕竟他也明白那二人之所以那么做也全是为了堂口。
周海、孙五连忙起身对着古塘道谢不迭。
“如果没什么事,老前辈,在下和少主人尚有要事就此别过。”古塘见场面缓和下,唯恐节外生枝,他抱了抱拳对“赌尊”黄千道。
“赌尊”黄千博了一下,想想也似乎没什么好扯的,也只好点头道:“既如此,碰到赵威武带个口信问候他。”
古塘想走,小豹子却不想走,因为“赌”这玩意也要有对手,就像下棋的人总想找一个比自己棋艺更高一点的人做对手,是同样的道理。
“老……老太爷。”
改口还改得真快。
“老太爷,您称‘赌尊’不知……不知以哪种赌最为……最为拿手?”小豹子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他根本不理会古塘那种“催促”的眼光。
“哦!小豹子,敢情你对赌也有兴趣?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问?”“赌尊”黄千打一开始就有点喜欢上这个古灵精怪的小豹子,更欣赏他那不畏一切的言行举止,他颇有兴致的问。
“老爷子,赵少主可是此道专家哪!咱和孙五就是……就是没能逃过他的法眼,所以才会出了纰漏。”周海逮着了机会,为小豹子吹嘘了起来,同时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哦?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有那么敏锐的观察力,真是难得。怎么,莫非你想找我较上一手?”“赌尊”黄千用手摸着领下的白胡子三分挑逗的道。
“老前辈见笑了,这孩子只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您……您太夸赞他了……”古塘走上前来一面打着哈哈,一面用肘故意撞了小豹子一下。
“好呵!老太爷,咱小豹子从小什么也不爱就喜欢玩骰子,既然您老的堂口叫‘六粒骰’咱想您在骰子上的功夫定然是出神入……入化,‘白里透红’对不?”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小豹子胡乱用成语的毛病又犯了。
呵呵笑着,“赌尊”黄千道:“妙得很,我老人家亦是从小就爱玩骰子,赌的花样千百种,唯有骰子可是我从没厌腻过,我和你满投缘的,走,干脆暂时搁下身外事,何不到金陵我老人家那盘桓数日,让咱俩一老一小好好赌上几把如何?”
古塘刚想开口反对,小豹子料到他会有此一着,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道:“太棒了,说实在的去您那是否有吃的?住的?老太爷咱和老舅二人可是正在逃难呵!”
“逃难!”“赌尊”黄千可就迷糊了。
“是呵!逃难。”
“老舅,像老爷子这么崇高身份的人绝不会为了那一点赏银出卖咱们的——”小豹子阅人不多,不过他知道有一点准没错,那就是一个人“赌”能称尊,那么他的人格也一定可以称“王”了。
“怎么着?莫非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不方便说不说也罢,我可不会见怪,你们放心。”“赌尊”黄千衷心道。
叹了一声,“落叶刀”古塘心想这个时候说不说都也一样,再隐瞒也没多大的意思,于是便把“四疯堂”近日来所发生的事情毫无遗漏的说给“赌尊”黄千听。
等到古塘道完原由,“赌尊”黄千须发俱张,他恶狠狠的道:“世上竟有这种欺帮杀主的混帐,小豹子,你确定东方起云那老匹夫是主谋之凶吗?”
一脸悲戚的小豹子坚定的点头道:“没错,我敢肯定,这些都是那个文师爷临死前告诉我的,再加上许多地方的印证。”
“这种丧心病狂的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一拍胸脯,“赌尊”黄千激昂的道:“老夫我帮你们。”
由这里便可看出这“赌尊”黄千嫉恶如仇的为人,古塘于是拉着小豹子一揖到地,口中连道:“老前辈如肯施以援手‘四疯堂’有救了,古塘谨代表全堂数万弟兄向您老人家叩首。”
话毕古塘当真又拉着小豹子正待下跪。
“慢、慢、你们快起、快起,路不平有人踩,老夫我骨头老了,到时候能否帮得上忙也还不知道呢!”
像有一股巨大的拖力一般,古塘和小豹子同时感觉到,他们就被这一股拖力顶着,硬是跪不下身。
有一点讶异,当发觉这是“赌尊”黄千运用内功所使的效果后,古塘与小豹子只得打消原意,却也都为“赌尊”黄千的功夫赞服不已。
而古塘更是庆幸一见面好在没和他冲突起来,否则要是双方打上了,这自己一方恐怕早就死的很难看了。
人与人之间真的很奇妙,一念之间可化敌为友,一念之间也可反目成仇。
小豹子和古塘恐怕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是这种结局,当他们骑在马上跟在“赌尊”黄千一行朝着金陵城回去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昨夜出城,现在回城,其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当进得城门的时候己又快到了掌灯的时候。
油坊大街。
“赌尊”黄千的堂口就在油坊大街的尽头。
那是一幢单独的四合院,看似寻常百姓住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如果这么想那你可就错了。
因为从一进油坊大街开始,每一间店里,每一个伙计全都对着这一行人握拳抚胸行着“六粒骰”里独特的礼数。
小豹子不懂,古塘却是老江湖,看到这种情形他这才明白“六粒骰”虽然没什么大的名气,然而却有不可忽视的实力。
毕竟这油坊大街由头至尾有十来家的店面,如果这些都是“六粒骰”的产业话,那可是足以让人膛目咋舌了。
初相识当然不好问,不过古塘却明白整条大街全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任何人只要心存不轨,恐怕还没走到一半就会让人给截住,更别谈想接近街尾“六粒骰”的核心部份了。
下马,入中门。
“赌尊”黄千这时候才转头笑道:“蜗居到了,地方小别见笑。”
古塘连忙接口道:“老前辈您太客气了,在下如今可是丧家之犬,逃亡在外,没能踵门携礼己感汗颜了。”
“老爷子您这宅子气派非凡,如果还称‘蜗居’的话,咱们可是最享受的蜗牛啦!”
小豹子最听不得拗目的斯文话,不过他可是听懂了人家“蜗居”这两个字是客套话,为了表示自己尚有那么几分学问适时的说了两句,却也幽默的恰到好处。
大伙全笑了,穿天丹,入中堂,只见大厅里许多彪形大汉个个俱是虎背熊腰,全都握拳抚胸躬身行礼齐曰:“老爷子。”
颔首微笑,“赌尊”黄千往正中一张虎皮圈椅一坐后方道:“当值者留下,其余人等散去。”
指着下首,他接着又道:“你们也坐。”
待小豹子和古塘二人落座后,早有人瑞上茶来奉客,倒不难看出“六粒骰”门中平淡里仍有着严谨的规矩。
闲聊两句话,有人传话后厅酒席己备妥,“赌尊”黄千这才又肃手让客。
小豹子可是饿极了,上得酒席后他可三不管的开始伏头苦干,古塘猛拿眼色瞧他,却得了个相应不理,“赌尊”黄千瞧出来后不禁笑道:“来、来,我们也吃,折腾了一天如果还要顾及繁文缚节可其对不起自己的肚皮,呵!呵,像小豹子这种豹子之情才是最难能可贵也。”
于是一干陪客和古塘在“赌尊”黄千的带头下,大伙开怀畅饮,这一顿饭吃得实在尽欢。
饭后的小豹子精神可就来了,他好不容易等到“赌尊”
黄千放下碗筷后立时道:“老爷子,咱……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会意过来个豹子的话后,“赌尊”黄千抚须笑道:“你这小鬼还真是赌性甚强哪!好,就是现在如何?”
一听人家这么说,小豹子喜形于色,待转到另一花厅后下人摆好了各式赌具,他整个人简直已经热血沸腾。
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赌具,更设见过那许多连名字也喊不出的东西。
在一上铺丝绒布的桌面上整齐排列着的有天九牌、麻将牌、骨牌、竹牌,以及许多纸牌像“抱糊”、“花牌”、“筒牌”。
算是大开了眼界,不过小豹子最注目的还是那一组透明得像是玻璃制就的六粒骰子。
他从没见过这种骰子,不过他知道这种骰子不只是名贵而已,任何人如果想要把这六粒骰子练得得心应手恐怕得耗尽心神。
因为这六粒骰子不像一般普通的骰子有菱角,它做得几乎快成了二个圆球,要想使一个像圆球般的骰子掷出心中的点数,当然要比六面俱皆平滑的骰子要难得多。
“怎么样?要赌哪一样?”“赌尊”黄千含着笑问小豹子。
“当……当然是骰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