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火也未必使得上力气的。
谢语柔很怕自己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保护不了女儿,让女儿受了伤。
女孩家若受了情伤,便是一生一世的痛,也许永远都好不过来了。对此,谢语柔自己早有前车之痛,便舍不得女儿也再经历一回。
袁盈却没在乎母亲话中深意,她只是轻蔑地挑眸瞥了那电子屏一眼,“妈,那广告很感人吧?”
“是。”
“所有看了的人,都会说我是个深情的女孩儿吧?”
谢语柔微微皱眉,“是。”
“那就行了。”袁盈耸肩冷笑,“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若不答应就是他的事了。到时候背个不知好歹负心郎的罪名,那就是他该得的报应!”
。
就算谢语柔想破头,她也没想到女儿会对江远枫说出这样的话来。
母女到家,袁盈先上楼去休息了,谢语柔担心地敲响袁克勤的书房门。她得跟丈夫谈谈女儿方才的话。
袁克勤虽然已经进入房地产业多年,可是他的爱好却还是当年所学的医学。他跟旁的商人不同,下班后不热衷于各种应酬,而是早早回家。陪着妻子女儿吃完了晚饭,就进书房关起门来,一头扎进小山高的医学书籍里去。
之所以要锁起门来的原因,是当年谢语柔跟袁克勤刚结婚不久,谢语柔想给袁克勤送一杯咖啡进去,结果一推门就看见袁克勤的书桌上摊着一堆人眼珠子——被她推门这一震,那些眼珠子就都滴溜溜地转过来,一起盯着她看。
谢语柔当场就被吓晕了。
醒来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袁克勤抱着她,急得眼睛都红了。
原来那些眼珠子都是假的,是学医用的道具。这些在学医人眼里跟玻璃球似的玩意儿,普通人看见了可是会被吓坏的。于是从那以后袁克勤就定了规矩,他独自一人进书房的时候要锁上门,谁找他都要敲门,获准才能进去。
谢语柔明白这是丈夫的温柔所在,他舍不得她再被吓着了。
。
门开了,袁克勤一如往常,事先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走了,书桌上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之前放过什么。
袁克勤细看谢语柔面色,“怎么了?”
谢语柔坐下来就掉了眼泪,“她爸,你找机会跟圆圆谈谈吧。不是一般的谈,得拿出医生的态度来谈。”
袁克勤眯起眼来,“圆圆怎么了?”
“圆圆在电子屏上打广告,公开向远枫那孩子示爱,她爸,咱们都理解孩子这么多年的憋屈,这次就由着她了——可是这孩子刚刚说话的态度,却是怨恨的。夹答列伤我担心这孩子是不是憋屈得受了刺激,病了呀?”
谢语柔将袁盈的话复述了,袁克勤面色也一变。不过他终究是当过医生的,心理素质更好,伸手按住妻子肩头,“这件事就交给我。语柔你别再担心。好好上去泡个热水澡睡吧。”
谢语柔抬头望他,“你今晚,还要忙么?”
袁克勤点头,“上去早了也睡不着。放心,2点之前一定回去。”
“别太伤了身子。”谢语柔不放心,也只能离去。丈夫多年来颠簸商海,早已养成了这样熬夜工作的习惯。
谢语柔缓缓上楼,忍不住幽幽叹息。从前跟文麒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总埋怨他是海员,一年到头不在家;如今的袁克勤,虽然知冷知热、天天晚上都早早回家,可是他却仿佛将心神更多沉浸在书房那一片世界里去,与她隔着楼上楼下,亦是咫尺天涯。
而袁盈这孩子,女大不由娘,也早已不再向她敞开心扉。母女俩连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都越来越少。如今女儿进了公司,也开始跟她爸爸一样忙,女儿陪伴她的时间就更少了。
谢语柔想到这里,扶着栏杆停住脚步,抬眸望窗外月色。
如果那孩子还活着,如果麒麒还活着……
天上的月依旧还是当年的那一个,只是明月照耀的世界和人,却早已变了。
。
江宁医院的顶楼是医院的行政区域,外头人都不让进。最靠走廊里面有三间办公室被打通,独独留给江远枫一个人用。
可能凡是搞医术研究的人都有小小的孤僻,用功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江远枫每次进了这办公室,就算是江院长夫妇都不敢轻易来敲门。
此时的办公室里又是房门紧锁,窗帘低垂。江远枫却没如往日一般在办公桌前忙碌,而是窝在椅子上,弯下了腰去,用力吞吐着一根香烟。
当医生的当然更明白吸烟的坏处,于是他从前是不抽烟的。不光不抽烟,几乎所有的不良嗜好都不沾染。可是自从沫蝉提了分手那天,他便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包烟。藏进这间办公室,不多时便都抽光了。
烟瘾借着心瘾,很快便侵占了他的神经。他急速消瘦下来,却又要在人前极力掩盖。
当惯了外人眼里的完美男子,他只有将自己关进办公室、将自己裹进尼古丁的魅惑里的时候,才觉得活得好自由。
从前能带给他这样感受的,是小婵;如今小婵走了,他再也没有快乐。
。
江远枫尽情吞云吐雾时,却传来敲门声。
江远枫骤然被惊醒,有些暴躁,低低吼,“谁!”
他进办公室就没人敢打扰的,谁这么没有眼色!
门外传来的却是袁克勤的嗓音,“远枫,是我。”
江远枫一惊,连忙将手上的香烟都扔进垃圾桶里去,又赶紧将几面窗子都开了,让房间内的烟气赶紧散出去。照着镜子拍了拍脸颊,这才忐忑地去打开了门,“袁叔,您怎么来了?”
袁克勤进了房间,便闻见了满屋子的烟味儿。这味道瞒不过学医的人。
“我带公司员工来看病,听你爸爸说你在楼上,我就顺道来看看你。”袁克勤虽然猜到了江远枫在干什么,却没点破,“远枫啊,咱们爷俩有日子没好好聊聊了。就今儿吧,你陪袁叔钓鱼去。”
江远枫知道,袁克勤早晚有找上门来的一天。楼顶上那大广告连着打了好些天了,他一直半声都没回应,袁克勤不来才怪。
既然躲不掉,江远枫便捞起外套,“袁叔,我们走。”
。
水光山色,秋景宜人。
袁克勤跟江远枫一同在水库边垂钓,两人的心思却都不在钓竿上。
袁克勤叹了口气,“远枫,圆圆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说说你的意见吧。”
江远枫望着水面微波,笑笑,“其实圆圆的心意,这么多年一直都很明白。圆圆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女孩子,她想的是什么我早就看明白了。可是袁叔,我这些年的态度,相信一定也瞒不过袁叔您的眼睛——我如果也同样喜欢圆圆的话,那我早就跟她在一起了。”
饶是一向冷静的袁克勤,此时手中钓竿也是一颤,“远枫,别怪我这个当父亲的向着自己的女儿——我是真想说,凭什么后来又出现一个夏沫蝉!”
江远枫闭上眼睛,“袁叔您错了。小婵不是后来才出现,她出现得不比圆圆晚。我五岁那年就认得了她,从那时我就想要守护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从第一眼看见她,看见她那么小的身子缩在医院长廊的座椅上,明明很担心很想哭,却一直忍着;一双大眼睛乌黑乌黑的,闪着亮晶晶的光——我就知道,我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眼睛了。”
“我想守在她身边,我想替她扫尽所有的担心。我对她发过誓,要一生一世守护她。袁叔您明白么,我说过的是一生一世。”
袁克勤震动,“可是你和她明明分手了,还是她提出来的!”
江远枫笑,双腮带着陷下去的黛影,“袁叔说的没错,是她想要跟我分开的——可是袁叔却没听懂小侄的誓言:小侄是说要一生一世守护她……而不是非要娶她为妻。”
“就算分手了,小侄也愿意继续去履行自己对她许下的誓言。这个誓言是从小侄自己心里由衷而发,所以信守这个誓言,原本是小侄自己的事。”
。
目送江远枫的车子先走远了,袁克勤这才恼得将钓竿摔在山路上,一脚将桶里钓到的鱼都踢翻了。
坐在驾驶位的袁克发惊愣问,“大哥,那小子气着你了?”
“冥顽不灵,不知好歹!”袁克勤气得一张瘦削的脸更是没了血色,“圆圆这么用心表达了,我都上赶着求上门来,他竟然跟我提什么‘一生一世的守护’!没良心的,枉费我从小那么看重他!”
袁克勤就袁盈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谨慎择婿。江远枫无疑是最佳人选,更难得是袁盈自己也喜欢,于是这么多年来袁克勤早已将江远枫当做女婿来看待,对江家也是当成自己家一样。
原本以为一切水到渠成,等袁盈本科毕业了,就让两人把婚事给定下来。就算之前有个夏沫蝉,不过袁克勤压根儿就没放进眼里过。谁都年轻过,哪个少年不钟情,他却有信心将来江远枫一定会跟夏沫蝉分手——毕竟那个女孩子的父母不过是地质队的职工,根本给不了远枫任何的助力,远枫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然更应该明白选择谁……
事情果然照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了,夏沫蝉主动向远枫提出了分手。消息传来的那天,他笑着跟谢语柔说,“看吧,我早说过。”
可是没想到,真正的阻碍不是那个夏沫蝉,偏偏是远枫这个孩子自己!
是他自己执迷不悟,是他自己还不愿放手——甚至痴人说梦到,宁愿被人家甩了,还要守护人家一生一世!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真是让他多年来的心血全白费了!
袁克发也跟着火上浇油,“江家都是不知好歹的,也不想想从头到尾,他们江家能走到今天,是靠着谁在后头的支撑!真以为他们自己都是医术通天啊?没有咱们在幕后的推动,他们当初不过是P大点儿的小诊所罢了!”
。
袁克发这一跟着瞎嚷嚷,袁克勤反倒冷静了下来。他瞪着弟弟,“不管我今天怎么不高兴,日后不许你到江家去乱说去!圆圆还有一年才正式毕业,时间还来得及,我有的是办法说服江家,说服他;所以可不能让你这张嘴,毁了我的大局!”
女婿当然可以另找一个,他袁克勤的女儿跟皇帝的女儿也差不了太多——只是他袁克勤这么多年用在江家、用在江远枫身上的心血不能白费。对于商人来说,付出的成本必须要获得相应的回报,成功的商人决不准自己做赔本的买卖。
袁克发瞄着大哥阴阳不定的面色,耸了耸肩。他每回都想拍大哥的马屁,可是每回都拍马蹄子上。真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是跟大哥一奶同胞的兄弟么?
。
沫蝉正式到《探秘》杂志去实习,回学校的时间就更少了。不过学校为了保证就业率,只要有意向协议的便一律都开绿灯,只要将论文能按时完成就行了,平时上不上课都没关系了。
可是沫蝉还是愿意回来听听课。
从前总想偷懒,有些不爱听的课,恨不得找八百个借口逃了;可是现在掐指头一算,一共还能留在校园里听课的时间就剩那么几天了。此时才觉着,原来还有那么多想要听的课都还没去听过,还有那么多一直感兴趣的知识还没掌握到手。
她便尽量抽时间回学校来听课。
这天却意外地在选修的民俗课上看见莫言!
民俗学在全校范围内都是选修课,来听的人都被旁人誉为“奇葩”,觉着凡是来听这课的人都是神道儿的。于是一见莫言这